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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堂叔公,我。。。。。。〃
〃我活了这一大把年纪了,守孝期间居然要办什么寿,这不懂孝道、不顾廉耻的事还是头一次听到!孙家、孙家怎么出了个你这样的子孙!啊,气死我了!气死我了!〃
〃堂叔公!您消消气!我不正骂着三弟嘛!〃孙骥立即讨好地搀过老人,将他扶至厅堂里坐着,赶紧奉茶。
〃哼!你身为族长,居然要眼看着弟弟犯下不孝大错,你这个族长怎么当的?这传出去还像话?简直丢尽了孙家的脸!〃老人兀自气呼呼地,奉上的茶也给拂在了地上。他瞪着堂前躬身而立的子弟,忽然问,〃老三!你这是要给谁办寿宴啊?〃
孙骐热出了一身汗,支吾了半天,见推搪不过,只好答道:〃给媳妇。〃语罢又急忙补上几句,〃她初入孙家,就给生了个大胖孙子,又挺乖巧懂事,所以才。。。。。。〃
〃哼!〃老人一跺拐杖刹了他的话,〃什么乖巧懂事?在祖母丧期就大肆要长辈替她操办寿宴,好大架子啊!这样的媳妇还算什么乖巧?算什么懂事?简直是有辱家声!来人,把她给我叫来!叫。。。。。。〃
孙骥见真把人叫来,对于相家到底难堪,一个不舒坦,对于孙家还是影响极大,不如见好就收。于是他急忙拦了拦,〃叔公,何必动气!您老身子要紧,可别气坏了身子!那媳妇该教训,有我们也就够了,哪还用您亲自出面!〃
〃那你们也要给我教训好喽!〃堂叔公冷冷道,指着孙骐骂,〃你也是个做爷爷的人了!怎么就那么糊涂!你三房里航儿是个明白人,在族中也素来是个好娃,怎么就讨了这么个媳妇!嗯,我还听说现在这个没家教的是二房,大房是当年一代名相骆清晏的闺女,嗯,高门低户,家学就是有差别!〃
孙骐与于写云听得心中百般不是滋味,眼看着在众人面前丢了丑,又皆因相柔姬而起,心中不免有些怨责,是以也未加辩解,只巴不得这老头子快些送走才好。这么闹腾了大半晚,好容易送走了这尊佛,孙骐又觉对相家不好交待,想了半天,索性不管,任相柔姬自己折腾。
原本心底有些期盼的相柔姬见此事闹到如此地步,也只得作罢,此时回相府也不妥当,这生辰只好草草了事。当晚堂叔公的责骂自然没人敢去说叨,但风言风语仍是不免,毕竟有些传入耳里,相柔姬听了只心中干气,却又发作不得,闷了几日,受了暑,颇吃了些汤药才见好。
大房的孙骥见三房的气焰有所收敛,心中也不无得意,那安缨原先嫉妒着骆垂绮,眼下却又眼红起相柔姬的得势,此时见相柔姬挨骂,心中也着实出了口气,〃爹,这回三房可算是触了霉头了!〃
〃哈!可不是!〃孙永佑也跟着在边上大笑。
骆垂绮冷眼瞅着这三人,心中不耐,便将眼光放在一直闷坐着不语的戚荃身上,等三人笑够了,才轻道:〃大伯,爹娘的心全叫相柔姬给蛊惑住了,连如此大逆的事也能开口答应,唉。。。。。。幸亏大伯是族长,也只有您才能镇得住了。〃
孙骥扫了她一眼,笑着喝酒。
〃只是,今日若非是大长辈在,只怕相柔姬也不会轻易服软。唉,相家,到底尚书的手能遮起一片天哪!〃骆垂绮依旧轻言细语,眼神望着戚荃不知何时拿起的针线活儿。
孙骥闻言,将酒杯一搁,敛起了笑。言语之胜,毫无用处,关键还是在权。孙骥也是明白人,今日一闹,固然是在族中立了些威信出来,然而也得罪了三房身后的相家,今后的日子,不可不虑。他想着往后的可能会有的麻烦,心中又忽然后悔,继而怨责于骆垂绮当日的劝言。〃你也知道那尚书府不好惹,怎么当日还鼓动着我出头?〃
骆垂绮早料到有此一说,根本不见微澜,语声平平道:〃大伯怎么还没想明白呢?相家一日当权,三房就永远盖过您这族长一头,大哥,就永远没有出头之日。〃她微微转过脸,浅笑,〃握在手中权势,又有谁肯轻易让出呢?〃
孙骥闻言不语,骆垂绮瞧了会儿,再下一记猛药,〃想要,只有抢过来。〃
〃怎么抢?〃安缨急问。
骆垂绮阖了阖眼,轻吐一口气,抿了口茶,是平江的岩茶,芳香四溢,却不是她的口味。略一皱眉,她道出今后的大计。
第20章
四牡修广,其大有颙。薄伐玁狁,以奏肤公。有严有翼,共武之服。共武之服,以定王国。
玁狁匪茹,整居焦获。侵镐及方,至于泾阳。织文鸟章,白旆央央。元戎十乘,以先启行。
戎车既安,如轾如轩。四牡既佶,既佶且闲。薄伐玁狁,至于大原。文武吉甫,万邦为宪。
吉甫燕喜,既多受祉。来归自镐,我行永久。饮御诸友,炰鳖脍鲤。侯谁在矣,张仲孝友。
夏夜的庭院,鸣虫四唱,晚风似是烫温了的酒,拂得人醺醺然。寂静的夜,风悄悄的,似是那虫吟也变得静悄悄了,远处依稀有夫妻小儿在说话,然不论怎么听,总几声模糊的呢喃飘浮。
相渊靠在廊柱上,定定地出着神。他忽然觉得,自己看不透他的那名爱婿了。孙相二家照理已是姻亲,为何他孙永航要把文氏一案整到这个份上?拔出萝卜带出泥,眼下文氏一案是查得一清二楚了,但走了钰华夫人,牵连了几名要员,即便没动着骨,也伤了筋哪!
他到底意欲何为?
难道他孙永航为了重振家声连自己这个丈人都能牺牲出去吗?相渊微一皱眉,既而摇头,不会!重振家声亦可与相家连手,信王即能促成柔姬的婚事,对于孙家必然也有扶持之意,他何苦与信王爷为敌!那么,眼下这一出,便是他年少气盛,于政事上太过天真?
相渊吐了口气,在廊沿上坐下来,孙氏出类拔萃的一个人物,会如此急功近利吗?翩翩然一阵风过,相渊忽然打了一记寒战,明远的话不知怎地在耳边滑过。女皇。。。。。。他一抖,孙永航真有可能与女皇有了默契吗?可能吗?
他抓紧了栏杆,似是使出了全身的力,梢头一片叶飘落,滑过他的手背,他无知无觉。
五月半了,乌州福定的天气已颇为炎热,孙永航赶走了一直在边上唠叨的乌州知州刘长晏,将特意收好的几份卷宗誊抄了一遍,别置于自己的包裹里。待一切整顿停当,他才吩咐下人准备了凉水,洗去一身热汗。
福定的五月,时有雷雨,然而这晚却未部落得半颗,是以特别闷热。孙永航泡在水中,这才感觉混沌的脑子稍稍清醒了些。将两臂搭在桶沿上,他闭目小憩。
明日,这些卷宗便可直入刑部议罪了。而卷宗上的人。。。。。。他唇角微勾,拜通政使司一位所赐,他可对各处派系的人马来历一清二楚,也因此,处理起来便是有章可循。
他以手掬水,洗了把脸,凉凉的水珠顺着颊面滑下,他缓缓睁开眼,眸光深邃,他明白,信王的底线在哪里,至于相渊。。。。。。他的那位老丈人,太相信自己手中的权势,也太相信自己的女儿了。
他们不该逼他,逼得他认清了自己的目标,逼得他认清了这个官场,逼得他认清了爷爷当年的话,更逼得他认清了他能为自己想要的牺牲多少!若有一天,为了垂绮,他连整个孙家都能抛下,那这天底下,还有谁是不能为他所利用、所牺牲的?与相家的联姻吗?
他冷冷地一笑。
五月十六,孙永航起程返都,临出福定,知州刘长晏欲言又止,讷了半晌。孙永航只作不见,轻言两语便告辞出发。
这一路,三四日未雨,这一出了乌州地界,天便愈显躁热,连马儿亦不堪滚滚热浪,人自然更不用说。走一阵,歇一阵,至一处茶棚,便要上几碗凉茶。
随从的兵俑见茶棚边上有一眼井,便什么也顾不得地提水就往身上浇。孙永航见天气实在炎热,而这几个也一直骑马走在大日头底下,比不得自己有马车可略作遮挡,便也不说什么。
茶铺的老板眼见是几位官差,便殷勤地上前搭讪,招呼吃食,还吩咐自己的伙计给马儿冲冲凉。
眼见茶铺老板如此妥帖,众人也都放了心,夏日长长,便都有些困倦起来。不知过了多久,忽闻有人大呼,孙永航忙睁眼,只见马车一角起了火,那年岁未足二十的伙计发傻地站在边上。
〃快浇水!〃孙永航大喝一声,几个侍卫立时冲上前去,手忙脚乱了一阵,倒也没什么大事。火原是小势,不过才起个头,一桶水下去,也就灭了。然而当孙永航登车检视,却见车内一角安放的卷宗俱叫水泼得湿透,小心展开已是不及,俱糊在了一起。
孙永航双目微垂,极轻地哼了一声。刘长晏,果然还是用心不正,那么入得套来,也不算自己太过狠戾了。他沉声一喝,〃将茶铺一干人等都拿下!〃
有了方向,自然全都供了出来,与孙永航所料几乎分毫不差。刘长晏是知晓这些卷宗的份量的,也知晓这些卷宗一旦上呈女皇,那将会在天都掀起多大的波澜,他终究还是赌不起,想趁着孙永航出了乌州地界,来个凑巧,神不知鬼不觉地毁了卷宗。谁知这一切刚好就入了孙永航的彀中。
〃大人,您看这怎么办?〃当地县令很是个明白人,当即将自己的衙役召来,供孙永航驱使。
孙永航指着那堆悉数烂成一团的卷宗对县令道:〃还能怎么办?这些卷宗可是皇上钦命彻查的案子,这又是在你的辖区,虽是遭水浸透,但也是因火而起!这刘长晏也着实太可恨了!竟将这烫手山芋扔给咱们来承担!〃
县令耳听得他讲着〃咱们〃二字,汗顿时〃噌噌〃地往下掉,马上应道:〃大人说的是!刘知州的这把火可把要呈至刑部的卷宗给毁了,这胆子。。。。。。这胆子也实在太大了!〃他抹了把脸,再躬身道,〃监察使大人,下官品阶太低,无法上参知州大人,只得将此事上报朝廷,以绳不法!〃
〃嗯。〃孙永航点点头,〃永安县令能秉公办理就好,这样吧,本使特命你暂时将此纵火案犯收押,再与你一并上奏此事。〃
〃是。一切全凭大人吩咐。〃县令立时严令自己的衙役,〃将犯人押入大牢,严加看管。此系重犯,决不可让他们逃出一人去!〃
孙永航一笑,拍了拍县令的肩膀,并不多言,一手提了随身的包裹,与几名侍从兵俑跨马而去。这一回却是快马加鞭,与先前车缓马怠迥然不同,疾行一日一夜,已抵达天都。
今年的夏日似乎特别热,女皇早早地迁居到了流风殿,背山临水的一处殿阁,一路行为林荫蔽日,倒也能退祛七分暑气。
孙永航整了整衣衫,将一路风尘疲倦悉数敛去。〃臣孙永航受命彻查文氏一案,前来复命。〃
女皇正斜倚于榻上翻着书,闻声微微抬头,坐正身子,〃宣。〃
〃宣监察使孙永航进殿。〃效远清爽的声音即便在这蝉噪的夏日午后亦不见沉闷。
孙永航听宣,快步走了进去。〃参见皇上。〃
女皇看了他一眼,〃嗯〃了声,摆摆手让殿内的侍从都退了下去,只留下一个效远在边上服侍。〃让你查人命案,你查成了沸沸扬扬的官员的以权谋私案。好吧,朕不怕手脏地让你拔出萝卜,也让你继续带出泥巴。可现在呢?你连萝卜也不见了!〃
孙永航由怀中掏出数张细宣纸,交由效远呈上。〃皇上,臣是丢了萝卜,但却发现蛇的踪迹,脏了的手是为了把草压平。〃
女皇粗粗扫了几眼,忽地脸色微变,继而细看,直至阅毕,她才沉肃地看向一直跪伏于地的孙永航,冷道:〃孙永航,你胆子不小!〃
〃臣献忠心于皇上,自然也相信皇上会赐臣以胆色。〃
女皇扫了他一眼,站起来开始踱步,走了两三圈,忽然又在他面前停步,〃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