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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一场斗茶,却原来王母只是请了司战上神过来作品茶人的。一阵乱七八糟下来,他的小矮桌上摆了二十几个小杯,他却只是煞有介事的闻了一闻,最后走时轻轻地指了指我。
于是蟠桃会的煮茶人便就这么儿戏似的定了下来。
我有些疑惑,问毕方上神:“你说他真的就这么闻一下就能知道盏中茶的好坏么?”毕方上神笑着看了我半晌,淡然道:“眉笙,是不饮茶的。”他笑得愈加灿烂:“他对茶过敏。”
于是我只有挠头了,果然身份不凡的人,连身体也是不凡的。= =
蟠桃会那天,我没能入得场内。我在瑶池后面的茶室里煮茶,阶品甚高的仙婢在我身边来来回回,时不时带起这样或那样的议论。零碎间我知道众神仙对我的茶评价也是分外高的。但是并不觉得有多高兴,自从司战上神那一闻定胜负后,我觉得我自己对茶也失去了信心。
煮茶未必品茶人。
一个人正搁那惆怅来着,有脚步声自远而近,那般沉稳,不似婢女,我直觉以为是毕方上神,回身过去却是一个金甲神仙,喷着浓浓的酒气走过来,当时宴已入高/潮,外面丝弦管竹,仙乐飘飘,看他醉得真个儿颇沉,我有些不安。
他却是浑然不觉,过来继续喷着酒气:“茶……好茶……煮茶的人儿,也是个妙人儿……”言着便握住了我的手。
于是有生以来第一次,我被调戏了。= =
他的嘴凑过来,嘟囔着道:“来妙人儿,茶能醒酒,你便为我煮一杯醒醒酒如何?”然后手一伸便将我往他怀里带。我非是不反抗,只是第一次遇到这种事,有点没反应过来。然后便是正常反应。
两个人正推搡间,有人从外面走了起来,我奔过去,便撞进了一个人怀里。抬头,发现竟然就是这个蓝……呃,咳,就是这位司战上神。
当时那一下子把我给撞晕了,就想莫不是英雄救美这么俗套而浪漫的戏码竟然要发生在我身上了?
如此绮想了半天,抬头时发现他绷着脸:“你虽未入仙籍,好歹也在司法上神府弟做事,与男神拉拉扯扯,成何体统?就不怕失了司法上神的颜面么?”
事实证明,我确实是脑袋被门夹了,竟然会以为这会是出英雄救美的戏码??我眼中粉红色的泡泡哗哗哗地碎了一地。= =
这厢训完了我,他便将那男神领了出去,留半点解释的机会也不留。我一个人在茶室,若不是这茶室用具均颇为昂贵,也许我会将之砸碎一地。但……有了这个前提,也终究只能是想想而已。
未臾,毕方上神从外面进来,经历了上次近乎灭族的危难,我好歹成熟了些,不然很可能我会扑到他怀里狠狠地发泄一通。他却依然带着笑意:“好了好了,刚才的事我都知道了。别怪他,他也是为了你好,你看,现在仙界你是一只几百年的小妖,他却是堂堂正正的神仙,若真是闹到玉帝面前,被他倒打一钯,你说玉帝会相信谁来?”我万分震惊:“难道天帝连这点事情都查不出来么?他能派人抽取当时的记忆不成么?”
他神色有些无奈:“好吧退一万步,就算玉帝知道是他不对,可是在他在众神仙面前承认,一个正式的神仙调戏一只几百年的妖?你觉得他会怎么处置?所以,结果都一样。司战这个人凡事总是思谋得太深,难免便透出些不分情理来。”
我仰头睁大眼睛看他:“可是你们是神啊,神不应该就是明是非,辨对错的吗?”
他怔了一怔,半晌才低声道:“这个世界,没有神。”
前传:英雄殇3
第八十二章:前传:英雄殇3
那以后,我成了天界御用的煮茶人,我的世界便只剩下了这方小小的茶室,每一次天界的各种宴会他们都会通知我,我不需要知道任何事,我只需要煮着茶,一个人,和着这满室茶香。
某日毕方上神进来,坐在我对面笑得直喊肚子疼,我给他添了茶,他捧着茶盏,笑得浑身直颤,然后告诉我今天的宴会司战上神也有参加,我不解,司战上神参加天界宴会有这么好笑?他却继续道:“那家伙闻着茶香,馋得实在受不了,偷偷喝了一盅,长了一身小红疹。”
……
我唯有无言,只是第一次,对这个冷漠古板的司战上神产生些好感,怎么还像个小孩子一样的。
那晚上思索了一夜,第二天向王母讨了些蟠桃,她听说是试制新茶,倒也非常大方。我尝试了半个月,也许每一个煮茶人对自己的茶要求都很高吧,像美人之颜,妆未梳成不许看。如此毕方上神来了好几次,总是没能尝到。
新茶出来的时候,在天界的某次宴会上,让人捧出了这种果茶。毕方上神后来回来对我说:“不好了,怕是以后司战这家伙会经常来你这儿了。”
我当时并不明其意,直到散会以后,茶室里我再一次见到那个蓝毛,那时候他的神情不似前几次的漠然,没等我招呼就径自坐在我面前:“谢谢你的茶。”他如此说。
那以后,司战上神真的成了我这儿的常客,虽然真的很有些蹭茶喝的嫌疑,但我并不讨厌他,这茶室终日只有我一个人,我很寂寞。
“咳,好友,今天又在发什么呆呢?”他每次来,总如是问。我便很自觉地煮茶给他,后来他便不再飞快地喝完一盏茶就走了,有时候也会厚着脸皮喝个两三盏……= =
当然有茶不能空喝啊,于是就聊聊天,讲一些他修道时候的趣事,或者说一些天下奇趣。他常年在人间游历,自是知道许多天下异事,哪一条都够把我这个没什么见识的小妖唬得一愣一愣,于是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他的到来,成了我的期盼。
这以后由于实在是来得太勤了,他似乎也有些不好意思,于是便经常会带些小礼物过来,送得最多的是月光。他有一项很得少女芳心的本事,会把月光凝结成丝,微凉如水的触感,在浓夜中散出幽光。于是我便把那些月光丝编成头绳,他又厚着脸皮讨去了一根,每日里用它束发。
我并不想说这头绳有多漂亮,他人本好看,即使用根稻草扎着也是差不了的,只是天界的人每每喜欢跟他打听这头绳哪里可以买罢了。
我很庆幸他一直笑而不答,不然我很可能会由一个煮茶人改行成编草帽的。= =
如此一渡,便不知是多少年月。
某天听见天界的传闻,说是天帝打算将碧瑶公主许配给他,那时候也并没有多少失落,毕竟他是上神,能够配上他的也只有这出生高贵的公主吧。就好像果茶,再好的果茶如果用咸茶去配,即使不损茶味也终是掉了身价。
只是还是很有些遗憾,如此,他便不能经常来了罢。想想这段相处的日子又要回到只有我一个人的时候,难免有些怅然。
其实想来天帝和毕方上神说得皆是不错,我修为太浅,道基全无,参不透寂寞。
于是下次他再来的时候便难免向他求证,他闻言饮茶的手就是一停,然后拿冰蓝的眸子瞅我:“你不愿我娶她么?”
我唯有哑然,如此沉默得半晌,他却是淡然一笑,他生得实在太过俊逸,浅然一笑便令我这一方茶室也璀灿了不少,连煮茶的炉火也在瞬间黯去。
尚没有见惯美色的我在当时候有些意醉神迷,他就趁着我发花痴的时候掳了掳我额前的流海,依然笑着道:“若是好友不愿意,眉笙便不娶。”
诚然当时我没有听进去,天帝的旨意,是不愿便可不娶的么?
可是这件事终究还是搁下了,某次听来往的仙婢说碧瑶公主大闹了几场,王母的脾气我自是知道的,她又是最宠这个女儿的,故而这事情怕是暗里很过了些艰难,只是他一直不提,我便也没问。
这样的关系在旁人眼中也许十分的暧昧,可是实际上也就一盏茶的交情而已。交浅言深,终归是不好的。
可是某日我却亲自见得了这位尊贵的公主,趾高气扬地来了我的茶室,莫名其妙地砸了好些东西,然后指着我的鼻子骂我是个勾引上神的狐狸精,我觉得很委屈,我明明是个茶花精。
骂完了我,她又例行公事地打了我一巴掌,诚然这巴掌很是响亮,但是那纤纤玉手毕竟是没有什么实战经验的,故而也不是很痛。我很识相地跪着,一副低眉顺眼的姿态。那个时候来天界已经很有些时日,懂得了看人眼色,明白了其实有时候对和错,并不是绝对的。
如毕方上神所说,即使是闹到了天帝跟前又如何?于是我很宽容大度地,咳,好吧,我很阿Q地选择了退一步海阔天空,当然也可以骂我没志气,可是人在屋檐下,我能怎么着?
就是在这种情况下,生平第一次,我生起能屈能伸的悲壮。
碧瑶公主大闹了一场,碍着杀了我或者打断我的双手天界宴会便没有那般滋味的果茶了,她终是悻悻地走了。我却还很忧郁,这要是三天两头来这么一遭,我的日子怕会过得相当艰难。
果然第二天又有一拨什么仙子过来,个个仪态万方,围着我转了一圈,她们可比那个碧瑶公主用词精确很多,骂我是个下贱放荡的茶花精。虽然形容词我并不怎么赞同,但至少名词是极其正确的。
这次来的人比较文明,并没有动手,虽然她们说是怕脏了手,但我还是很感激的,想着下次是不是弄点酥油抹在脸上,也许会安全些。真让我心疼的是她们打坏了我一杯刚刚煮好的茶,本来那托盘里装着三杯的,她们扔了一杯,另一杯拿在手里,想想又放了进来,然后说什么像我这般□的妖根本就不配呆在天界,连茶也如同我的人一样。
我有些不明白了,这天界又不是我愿意呆的,要真让我选,我还宁愿回我的茶花谷呢,呃,只是走的时候可以告诉司战上神一声,以后他还可以到那里蹭茶喝。没了蟠桃也可以用其它水果么。
至于我的茶和我的人一样,就更不像话了,就算我真的是放荡淫/乱,可是这放荡淫/乱的茶可是整个天界乃至西天的元始天尊他们也都喝了的。若当真有什么问题,何以他们都赞不绝口来?
这倒好,以前是日日盼着有人过来这方茶室看看,现在老天一高兴就往我这儿丢了如此尊贵的一拨子人,我又盼着人家别来了,想来我真是个反复无常、很难满足的人。
那日司战上神过来时我正在收拾地上的残渣,他站在一旁静静地看着。我被盯得有些不大自在,只好抱歉地冲他笑笑:“等一等啊,晚点才有的喝。”
他双手抱在胸前,我直到很多很多年以后还记得那一天他的样子,他冰蓝色的眼眸流转着蓝宝石一般的光芒,以前他发呆的时候,仿佛一座远古雕塑,着着实实地沉淀着洪荒远古的冷硬无情,可是那一瞬间,我从他的身上看到了暖色。
从冰蓝那么冷的颜色中看到了暖色,我摸了摸头,不是又被门夹了吧?= =
后来某一天,他跑来我的茶室,在喝到第六盏茶的时候抿着唇低低地道:“好友,?#¥?#¥%。”后面几个字实在是声量太低,我问到第六次的时候才终于听清,他是说,你愿意嫁给我么?
然后我便呆了半晌,才理清这话的意思。
谁?我??
他别过脸,玉般光洁的容颜上,晕过一丝胭红。
那是此生唯一一次,我看见他羞涩的样子。
你一定看过很多麻雀飞上枝头当凤凰的故事,但是见过的一定是极少极少的。因为即使是飞到了广寒宫那棵月桂树的枝头上,麻雀也始终不过是麻雀,变不了凤凰的。
我对此亦实在是没什么信心。
可是某日,他真的把我从那一方茶室里接了出来,他负着手垂头对我道:“以后,你叫梦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