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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天下下雨。
“这样下去,下个月的税可怎么办?”
“我家的粮食已经见底了,今年又颗粒无收,实在交不起税啊!”
“旱灾都闹了两个多月了,朝廷不给减税吗?”
“听说咱们陛下要不行了。”
“谁说的?前阵子纪王造反,不是被陛下手下的大将军打败了吗?”
“嘿,你也是个庄稼汉,你怎么知道那么多?”
“我知道的当然多,你们还记得石壮吗?”
听到石壮这个名字,那名光着上身的那个庄稼汉不由看了过去。他记得石壮,他去服徭役之前,是他们村里人,曾经也跟他一样下地干活,后来他去服徭役时造反了,竟然还带领了一支几千人的军队公然跟朝廷叫板。
一开始知道这事儿,那些认识石壮或者或多或少跟石壮有些牵扯的人都战战兢兢,生怕被石壮连累,听到朝廷派兵去剿灭石壮带起的匪军,还纷纷觉得庆幸,哪里想得到,石壮非但没被剿灭,还带着手下兵马投入了齐国,如今竟被封了将军!
“呸,不知羞耻的卖国贼!”有农人这样骂道。
但也有人不由得露出羡慕,“大将军……那可是大大的贵人,石壮现在过得一定很好吧!”
“说不定一天能吃三顿,每顿都是白米饭和肉哩!”
农人们纷纷议论开,从石壮卖国无耻转变到了石壮在齐国当了将军以后过得有多潇洒。
“听说牧平洲输给齐国以后,齐国没有杀掉那里的人,而是给他们分土地让他们耕种,一年只收两成税!”
“真的!”
“听说齐国都是这样,要是咱们也只收两成税就好了!”
“哎,不要说两成税,要是再不下雨,连一成税都交不上。”
不知是谁说出了这句话,在场农人的心情又低落了下来。陈国的律法十分严苛,他们要是敢逃税,是会被拉去衙门拔掉舌头割掉耳朵的,可如果朝廷真不给减税,他们就只能卖田卖地才能交上赋税了。可卖了田地,他们又当何以为生?
其他农人们带着忧愁回去了,那个光着身子的庄稼汉却仍站在原地,盯着干裂的田地一动不动。
他不知道的是,此时在这片遭受旱灾的陈国土地上,有不少农人像他一样,陷入沉思当中。
当天下太平,日子还能过得下去时,即使面对再严苛的律法和赋税徭役,这些农人也会继续说服自己忍耐下去,但是当走投无路,日子过不下去时,为了求生,他们能爆发出难以想象的反抗力量……
******
七月末,陈国皇帝重病不治,驾崩。
同月,平德王带领军队,给狄倾盖上谋害陈皇、意图篡位的名头,举兵攻打圣京。
其他亲王却在观望,似乎期待他们打个两败俱伤,好跟在后面捡便宜。这种情况下,陈国朝廷自然无暇顾及南地的旱灾和北地的水患。天灾无人治理,愈演愈烈,百姓忍无可忍,各地纷纷有人揭竿起义。
而护送顾楚离开圣京前往仓平洲的那支兵马,却在半路上遇到狄倾兵马的截杀,护送顾楚和周姨的人死了大半,两人不得不从马车里出来,骑上马跟着护卫一起狂奔,在他们身后,是刀枪箭雨……
作者有话要说: 天气好热啊,又不能用空调,于是我在冰箱里冻了一盆盆冰,化了就换一盆,感觉比空调好用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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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7、第 167 章()
“周娘子; 顾姑娘; 过了前面那个山谷就好了。”
夜色中; 顾楚抿着唇,双手紧紧抓着缰绳; 好在她并非那种娇弱的闺阁女子; 因为日日下厨颠锅; 她的力气比一般女子要大,手上也有些常年烧菜留下的茧子; 否则这么长时间抓着缰绳跋涉,她的手心只怕早就被磨得鲜血直流了。
刷刷刷一阵箭雨飞射而过的动静,顾楚听见周围传来马匹嘶鸣的声音以及护卫落马的惨叫。她心中一慌,连忙侧头望去; 就见身侧一名护卫摔在地上; 身上插了几根箭矢,月光下,鲜血染红了他的衣裳……
“顾楚!俯下身!”
周姨的一声厉喝把她从失神中唤回来,她下意识弯腰伏在了马背上; 下一刻,就听到有东西从她头顶上空飞过,若是方才她没有俯下身; 只怕这会儿已经中箭落马了。
她脸色一白; 不敢再分心,紧紧抓着缰绳压低身子。混乱中,她看不清周围的动静; 只知晓四周一片混乱,她只能跟在周姨等人身后不断往前奔,等她再一次抬起头来,却发现护送她和周姨的一百护卫,如今只剩下了十人。
而身后,还有数十兵马,穷追不舍。
顾楚知道,狄倾已经识破了她的身份,她毒害了陈国皇帝,对方非置她于死地不可。
马蹄声若奔雷,在她身后越来越近,顾楚喉头一阵密密麻麻的疼痛,她知道,这是因为长途跋涉,阴风灌入口中所致。
众人骑车穿过一片树林,护卫长冲她们喊道,“周娘子,顾姑娘,你们先走,穿过那片山谷就安全了!我等在此阻拦追兵!”
顾楚想说话,嗓子却沙哑干涩得厉害,周娘子干脆利落地回了声好,就带着她继续往前奔去。
顾楚在夜色中回望一眼,就见一路护持她们的护卫队调转马头朝着追兵驰去,十人对上数十追兵,他们这一去,便是永别了。
即便只是在路上相处了几日,但顾楚记得他们每一个人的相貌,最大不过三十,最小不过十八,不知这些护卫家中,有多少等待着他们的亲人……
这样想着,眼中便含了泪。
“顾楚!”周姨一声厉喝,又将她拉回了神,顾楚镇定下来,费力抽打几下马背,朝中夜色中隐约的山谷轮廓奔去。
未料还没踏进山谷,身后的追兵便赶了上来,他们人人身披铠甲凶神恶煞,骑得又都是名种好马,哪里是她和周姨骑着奔逃了一路的普通马匹能比拟的?即便人能凭着一股毅力强撑着,马儿也早就受不住了。
一声嘶鸣,一支箭矢射中了马蹄,本就疲累的马儿被这一箭射中,再也坚持不住,轰隆一声趴倒在地,顾楚身子一晃,摔下了马背。
追兵近在眼前……
她摔在地上,慌乱间抬起头,就见一名追兵骑马欺近她身前,马蹄高高扬起,眼见就要将她踩在脚下。这一蹄子若是踩下来,她就得当场命绝于此。
顾楚绝望地仰头盯着将要落下的马匹。
电光火石间,一杆长。枪从她身后飞射而来,枪头从马头直捅过去,穿透了那骑兵的胸膛,这杆长。枪力道极大,甚至迫得这马儿倒退了几尺远。
顾楚被这变故惊得一时回不了神,下一刻,她听到有人喊她的名字,她茫然回头,就见一名男子骑着匹高大马儿直奔而来,待到近前时对方双腿控马、上身往下、双手一伸……
顾楚只觉一阵天旋地转,下一刻,她就被对方抱上了马背。
那匹马同时调转方向,往山谷处疾驰而去。
顾楚被对方压在胸膛前,她挣扎了一下,就听见对方在她耳边道:“顾姑娘,可还认得葛某?”
将近六年未见,顾楚哪儿还认得清这人的声音?但见对方杀了追杀她的骑兵,又带着她往山谷方向行去,才知对方是友非敌。
身后还有追兵不断射来箭矢,顾楚担心拖累对方,于是不再动弹,只能抓着对方的衣裳靠在他怀里。
不知何时下起了雨,淅淅沥沥的越来越大,顾楚手上传来一阵刺痛,这才发现自己手心已经流出了血,被雨水一冲,痛得刺骨。
下一刻,身上一暖,对方将披风裹在她身上。
“莫怕!我能带你回家。”
听到“家”这个字,顾楚眼中一热,心中涌起一阵酸楚。从圣京到仓平洲这一路,实在太长太长,追兵也仿佛永无歇止,顾楚和周姨跟着护卫队风餐露宿、狼狈奔逃,每日只想着如何能活下去,如何能再往前逃一段路,但随着身边的护卫一个接一个死去,回家的希望也越来越渺茫。此刻听到这个人说能带她回家,顾楚胸腔中那颗心脏又砰砰跳动了起来,一股热气激得她双眼都清明了几分。
她在颠簸的马背上抬起头,借着夜色看到了一个熟悉的坚毅轮廓。
即使六年未见,她也不至于将一个人完完全全给忘了。看清这男子愈加成熟的面庞,顾楚有些恍惚,原来是他……
*******
正宇十三年九月,齐国,皇宫。
姚燕燕终于收到了顾楚的消息,顾楚和周姨被人从圣京一路护送到仓平洲,期间保护她们的护卫死了大半,在她们到仓平洲前,葛修武提前带人潜伏在附近,也是因此,才及时救下顾楚。
周姨被射了一箭,伤在臂上,无性命之忧,顾楚身上多处有伤,却都是擦伤,最严重的是从马上摔下来,左腿给摔断了,好在没有大碍,休养几个月就能好了。
姚燕燕看完信,大大松了口气,高兴地赏了送信过来的高竹子二两银子。
拿到赏银的高竹子激动得热泪盈眶,恨不得给娘娘跪下。
姚燕燕莫名其妙,就听高竹子道:“娘娘,奴才头一次见你如此大方。”
姚燕燕:……
高竹子不知死活道:“娘娘,以往就是逢年过年,您和陛下也至多赏赐一贯钱,奴才这次送个信,居然能得二两赏银!娘娘,国库是不是不缺钱了?”
姚燕燕沉默了一会儿,答道:“谁说这二两银子是赏给你的?你拿去,到外头给本宫买一些时兴的话本子,送去给养病的顾姑娘,免得她日子过得太无趣。”
高竹子:……
姚燕燕瞥了一眼高竹子乐极生悲的脸,道:“还不快去?”
高竹子垂头丧气地退下去了。
等高竹子一走,永安宫内众人顿时爆发出一阵笑声,周晚香当时就坐在姚燕燕下首,笑道:“娘娘待会儿可要再拿二两银子,等高竹子送完东西给他?”
姚燕燕奇怪道:“你如何知晓?”
周晚香笑道:“高竹子这么多年来里里外外的跑腿送信,没有功劳也有苦劳,所以娘娘才给了赏银,但娘娘为人和善,却不是高竹子僭越的理由,高竹子方才说的话,着实是没规矩,娘娘因此才教训他,等他回来,娘娘再将赏银给他,如此一来,高竹子知道分寸与规矩,又会对娘娘心存感激,娘娘这一招,真是高啊!”
姚燕燕:……
不,高的是你不是我,短短两句话也能被你脑补出这么曲折的故事,拍马屁还拍得如此自然不做作,功力真是更上一层楼啊!
姚燕燕能跟她们说不不不我真没想那么多,我是真想把赏银拿回来吗?不能,说了岂不是有损本宫英明睿智的形象?
于是姚燕燕只能微微一笑,默认了周晚香的说法,然后享受着众人崇拜的目光。
周晚香在她这里待到晚膳前就走了。
姚燕燕将她送来的账目对了一下,高兴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