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史墨砰地一声关上了主屋的房门,我看了紧闭的房门最后一眼,转身大踏步离开了太史府。
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自到了新绛城后,我每夜出入都会戴着无恤送的竹笠。别人虽瞧不见我的眼睛,尹皋昨夜却看得一清二楚。史墨今夜出现在这里,显然就是冲着我这双眼睛来的。可他的反应为什么这样奇怪?我这双异瞳的背后,难道还藏了什么我不知道的秘密?
之后几日,我白天在赵府睡觉,晚上就去城外观星台与尹皋会合。
无恤将伯鲁送我的女装全都收了起来,取而代之的是骑马用的胡服和男子所穿的素色深衣。在他看来,我现在的目标已经不是成为太史府的巫女,而是成为太史墨的弟子,打扮成男子会让此后的一切顺遂许多。
我其实有些好奇,赵无恤与我在秦国只见过两面,他知道我会击筑歌咏,会识药酿酒,却为什么那么笃定我能在占星卜卦、演算摄魂上与尹皋、栾涛一战?
我将心中疑问坦然告知无恤,无恤却只神秘兮兮地告诉我,直觉。
好吧,我直觉会输,他直觉会赢,算是扯平了。
一切,都只看明天的比试了!
这一夜,我几乎是睁着眼睛等天亮。鸡鸣一过,就急忙起床打水梳洗,妥妥地将自己打扮成了一个俊秀的少年。等不及婢女送来早食,我胡乱吃了几口干粮,喝了一碗井水,就小跑着去了伯鲁的院子。
走到伯鲁院外,发现平日里守在门口的侍卫和婢子都不见了,往里又走了两步,忽然听到正屋里传来一个陌生的声音。
“荀姬之前同我说,你带了一个秦女进府,我原想也不是什么大事,收了留着或是之后送人都可以。可你呢?你把人送到太史府上去了,你这是在逼太史收她为徒吗?荒唐!荒唐至极!你真是太胆大妄为了!”
屋里说话的人是谁?!难道是赵鞅?晋国四卿之首,名震天下的赵鞅!
这几年,我在来往秦晋之间的密报上看到过无数次他的名字,而每一次,赵鞅这个名字都是和强悍、多智、勇猛、胜利联系在一起的。当一个原本只写在书简上的人忽然出现在我面前时,我欣喜难抑。但很快,最初的激动就变成了内疚和歉意。屋内,伯鲁正因为我在史墨面前的无礼要求,受到了赵鞅暴风骤雨般的责骂。
“你为什么一点都不像我,你让我百年之后如何放心把赵氏的基业交给你!”
“卿父,夫君他也是一时糊涂,才着了那秦女的道。”
“你太让我失望了!”
我不敢也不能在这时候闯进去,因此只能跪在门外等他们出来。
“今天跟我一起去向太史赔罪,前几日智瑶送了些人给你大哥,那个秦女就让荀姬送到智瑶那儿去吧!”赵鞅说完打开门走了出来,见我跪在门口又道,“不识相的东西,不是让你们都退下去吗?还跪着做什么!”
“秦女阿拾,拜见卿相!”我俯身行了叩拜大礼。
“就是你抬起头来!”赵鞅的声音如同寒冬结冰的河水,冰冷刺骨,让人不禁为之一颤。
我慢慢抬起头,壮着胆子打量着眼前这个叱咤风云的老人。没有锦衣玉带,没有金冠华履,赵鞅只穿了一件墨色白缘深衣,配了一柄青铜长剑,他身形高大,腰板挺直,全然不似一个六十岁的老人。方脸高额,长眉入鬓,一双眼睛明明蒙了一层岁月的浊色,却依旧炯炯有神,凌然生寒。
“可惜了这相貌。荀姬,找人把她送到女乐住的地方去。两日后,你亲自送人去智府,就说是我送给你兄长的生辰之礼!”
“诺!”荀姬一副温顺贤良的模样,颔首应道。
“请卿相允许小女参加今日的比试。”我端正身子高声说道。
“嚯——大胆!”赵鞅双目一瞪,右手按剑呵斥道,“不管我这不肖子许了你什么,在我这里都做不得数。”
“卿父,这秦女是我请来的客人,你不能”伯鲁颤抖着开口,却被荀姬一把拉住。
我深吸了一口气,沉声道:“世子从未给小女许下任何承诺,此番比试是太史与小女之间的约定。卿相此刻若是将小女留在府上,半个时辰后,恐又要派人来接,这委实太麻烦了。”
赵鞅听了我的话,像是听到了一个极好笑的笑话,他仰头大笑,伯鲁却煞白着一张脸惊恐地看着我。
赵鞅笑罢,转头对身边侍卫道:“带上她,待会儿若太史没问起,就直接割了她的脑袋扔到浍水喂鱼!”
“诺!”侍卫一手把我从地上拎了起来,喝道:“走!”
第94章 才惊四座(一)()
到了太史府外,我在马车里候了不到半刻,就有太史府的巫童出府把我迎了进去。
史墨与赵鞅端坐在大堂之上,下首并排摆了三张红色长案,案后分别坐着尹皋和另一位中年长须的男子,想来就是精通演算、摄魂之术的栾涛。
伯鲁站在赵鞅身后一脸忧虑,我投给他一个安慰的笑容,却被赵鞅抓了个正着。很显然,这位严父已经将我看作了引诱他赵氏世子的妖女。我今天要是输了,估计离死期也不远了。
我行礼后端坐在中间的位置上,等候太史墨的安排。
史墨今日的气色与我那日夜里所见全然不同,他穿了一件雪白广袖大摆的丝袍,丝袍下端用紫线由下而上绣了层层祥云,整个人看上去典雅安详,脱于尘世之外。他见我坐定,便轻轻抬了抬手指。
有白衣巫童高声吟唱:“第一轮,栾涛与秦人比试演算之法。”
唱罢,又有两个青衣小童用漆盘捧了算筹和竹片上来。
年少时,夫子所用的算筹是两百多根长短不一的榆木枝,为怕我木刺扎手每一根他都亲手打磨干净,而太史府送上来的算筹却是清一色触手生温、莹润细白的玉条,只一根就足够普通人家半年的用度。此刻摆在案几上的算筹足有二百多根,可谓奢华至极。
“演算之题已经写在竹片上,鼓声响起后方可看题。速度最快,且答案正确者为胜。可都明白了?”史墨看了我一眼,沉声问。
“明白!”我与栾涛齐声应道,而后互望一眼便凝神静气地等待着。
“咚——”一声鼓响,我迅速把竹片翻了过来,只见上面写了两列字,大意为:“从太谷往晋阳运粮,空车一日行七十五里,重车一日行五十二里,十日往返三次,如此太谷距晋阳有几里?军队日行八十里,从晋阳出发多久能到太谷?”
我看完竹片上的字心中一喜,这样的题我十岁时就已经玩过许多。夫子给我出题,我给夫子出题,谁要是能把对方难倒,就可以得一枚树叶,集好了十枚就可以问四儿讨一壶甜酒喝。时年,每隔几日便会看到我幕天席地地躺在将军府的院子里睡觉,不是因为学业劳累,而是因为白日醉酒。
我用算筹在桌子上摆了几个相乘得出的大数,只瞄了一眼便在竹片上写下了自己的答案,交予小童呈了上去。
“你算好了?”史墨看了一眼明堂中央一人多高的沙漏,不可置信地问道。
“是。”
栾涛见我已经呈上了答案,一下子变得紧张起来,他用算筹摆出两行数字然后不停地用手去变换它们摆放的位置。单个数时,一横四竖为九,换到双位时一竖四横为九,演算过程越复杂手上的动作也越多,而且稍不留神就会出错,出错便又要从头算起。
栾涛额发间不断地有汗冒出来,手上的速度也慢了下来。
“好了!”在最后时刻,他终于长吐了一口气,把答案写在竹片上呈了上去。
史墨把两个竹片摆在案几上,若有所思地沉默了半晌,最终开口道:“太谷距晋阳一百零二里又一百零八步,行军一日半内必至。”说完他把两片竹片都递给了赵鞅,“二人均对,但秦拾神速故而赢。”
“第一轮秦人胜!”白衣巫童接到史墨的示意后,高声吟唱道。
我能明显地听到伯鲁长舒了一口气,坐在我左手边的尹皋冲我笑了笑,右侧的栾涛则涨红了脸,一脸羞愤之色。
“太史,她只是用算筹摆了几个数字,没有演算过程,如何能知道答案?”赵鞅问。
“卿相若是有疑,尽可再试!”史墨捻须徐徐道。
赵鞅想了想,于是又问:“我赵府有下人每日食粟十斗,其中男子三十七人每人每日食粟两捧,婢子食粟半捧,我府中共有多少婢子?”
他的话音刚落,我已经脱口而出:“若十捧为一小斗,大人府上有婢子五十二人。”
赵鞅许是没料到我这么快就答出了他的问题,略微怔了怔,转头以眼色向史墨询问。史墨捋须正色道:“她的演算过程皆藏于心,无需算筹。”
史墨言出,屋里的人个个都瞪圆了眼睛,几个小童张大嘴巴看着我,一脸的惊奇。
夫子虽不通阴阳巫卜之术,但却精于演算。他见我记忆异于常人,就把儿童们所唱的九九歌里的数字从一到九相乘,变成了一到九十九相乘。
等我熟记下来之后,他就把算筹收了起来,以后一切皆由心算。六年下来,我已自有一套独创的演算之法。
“弟子愿与秦人再比摄魂之术!”栾涛站了起来,显然刚才的惨败让他很是难堪。
“你先退下吧,让尹皋与她比试!”史墨看着自己的弟子,慈蔼道。
“师父!”
“尹皋留下,其他人都下去吧!”屋里原本来看热闹的人见史墨下了命令,全都跪退了。
“以黄池会盟为题,占星以测吉凶。你们谁先来?”史墨问。
尹皋面带忧色地看了我一眼,也许是我这几日的表现让他觉得与我比试太不公平。
“让她先来!”赵鞅冷声道。
“诺!”我站了起来,把事先写好的竹简递给了太史墨,而后高声道,“小女几日夜观天象,发现司危星昨夜强入北天玄武之境,聚蓬絮星于斗、牛、女三宿之间。妖星强入是大凶之相,所聚蓬絮星又主兵伐杀戮,因而三宿所对应的吴、越之国必有一战。”
赵鞅把身子往前倾了倾,压低声音问道:“此二国哪国能胜?”
“吴在东方五行为木,会于黄池水泽本是对它有利,但若驻留的时间太长,水烂木根,便会腐蚀倾倒。”
“你是说,夫差不可在黄池久留?”
“是!越国位于吴国南面属火,夏季五行亦属火,因而时机百利于越国,此其一;其二,吴国居越国之北而为水,水克火,原是常道。但当年吴王阖闾进攻越国时,岁星在越,越虽败但吴国亦受岁星之冲,其势日衰。弱水遇旺火,焚尽。吴越一旦开战,越王定可直取吴都姑苏。”
赵鞅一直板着的脸此刻露出了一丝笑容:“吴将亡国乎?”
“晋居吴越之西,为金。金生水,故晋救吴,使越不能一朝亡吴。”
我这话一出,赵鞅腾地一下从位置上站了起来,厉声问道:“此女何人?”
史墨半眯着眼睛看着我一字一句道:“白泽捧书。”
白泽乃上古神兽,居昆仑,识人语,通万物之情,可问鬼神之事。若遇圣人治天下,则捧书而至,是为辅佐。史墨将我比作白泽,自是将赵鞅比作了治世圣人。而赵鞅许是没料到,我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