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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所以你也要好好地活着。”我替她理了理鬓发,搀扶着她走到门边,“多出来走走,病也好得快,你看那树梢上”我抬眼一看立马就后悔了,我从巽卦一路行来,谷中的树大都发了绿芽,嫩嫩的让人觉得畅快。可唯独女乐后院的这棵大树上,大白日的竟七七八八挂了好几只黑蝙蝠。
“啊——”女子尖叫着蹲坐在地上,两只手捂住脑袋不住地发抖。
“别怕,别怕。”我蹲下身子紧紧地抱住她,“晚上等去咒的木牌灵验了,它们自然就走了。”
我把女子扶回房间安顿好后,拿杆子赶走了树上的蝙蝠,而后又花了一下午的时间,把她的房间里里外外清扫了一遍。
我原本以为,所谓的夜魇咒无非是利用了大家对巫咒的惧怕,就像我前日那样,明夷明明什么都没有做,我却紧张得睡不着觉。所谓的山鬼敲门,很有可能就是这可怜的女人因惧怕而产生的幻觉。但是,如果一切都是幻觉,那刚刚树上的蝙蝠又该如何解释呢?
看着女子憔悴失神的眼睛,我实在不忍心留下她一个人。既然决定要救她,那便救个彻底吧!时人总说我是山鬼变化而来,今日,我倒要看看那敲门的山鬼是不是和我一样,都有一双碧眸。
是夜,我抱了一床狗皮袄子躺在门边,手里紧紧地握着从于安那里借来的匕首。
起初的两个时辰,我还强打着精神注意着门外的一举一动,后来撑不住了就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
夜半时分,半梦半醒间突然听到有人敲门,咚咚咚
山鬼敲门?!
我一骨碌爬了起来,拔出手中的匕首,深吸了两口气,喊了一声:“谁在外面?”
敲门声戛然而止,门外一片死寂。
我心中一窒,一股寒气沿着脊柱缓缓地爬上了脖颈。此刻,和我隔着一块门板站着的可是秦人口中传说的青面獠牙,吃人饮血的山鬼?
我忍住心中惧怕,握紧匕首,把耳朵轻轻地伏在木门上。咚,一个声音突然在我耳边炸开,心跳骤然一停。
咚咚咚黑暗中,敲门声越发急促。
我捂住自己的胸口,猛喘了几口气,哗地一下打开了门!
眼前的一幕让我大惊失色,夜色中数十只黑蝙蝠龇着森白的尖牙,朝我飞扑而来,我惊叫一声用匕首在空中一顿乱划,几只蝙蝠应声而落,其余的仍旧不要命地朝我飞冲过来。
“啊——啊——”女子从睡梦中惊醒,看到眼前的场景发疯似地大叫起来。
我把门迅速一合,靠在门板上喘了几口大气,然后从取暖中的柴火里抓了一根烧着的木棒又冲了出去。
这一回,所有的蝙蝠都被吓得吱吱乱叫,恐怖的叫声划破漆黑的夜空让人不寒而栗。
“救我——救救——”女子捂住耳朵叫得已经虚脱。
“没事了,没事了!”我扔下木棒跑过去紧紧地抱住她,“只是蝙蝠而已,别怕!”
怀里的人渐渐地安静了下来,我的心却依旧跳得飞快,蝙蝠丑陋的面孔和森白的尖牙在我脑中挥之不去。难道这些蝙蝠是明夷用夜魇咒唤来的?敲门的不是山鬼而是蝙蝠?可蝙蝠为什么要往门上撞呢?
我越想越觉得奇怪,扶女子在床上躺下后,又重新走到门外捡起了地上的火把。
让人惊讶的事情再次发生了,在外侧的房门上密密麻麻地停了成百上千只蝇虫,在火光的照映下它们在木门上来回爬动,形成了一个诡异的符号。我把火把凑近,用火烧死了一部分虫子,但很快又有新的虫子贴了上来,它们似乎被一种神秘的力量控制着,前赴后继。
因为怕蝙蝠再来,我抱着火把在门外守了一夜,在天色将亮未亮的时候,虫子们陆陆续续地飞离了门板。我就着晨光近身一看,只见房门上隐隐约约画了一个暗红色的咒符,贴近时还能闻到一种奇特的味道。
这咒符到底是什么,难道这就是明夷让人惧怕的神力?
很显然,昨晚的那些蝙蝠是为了捕食门板上的虫子才一次次地撞门,夜半敲门与山鬼作祟毫无关系。可虫子为什么会贴在咒符上呢,莫非是画符的药水有什么蹊跷?
坤卦里除了医经之外,还有几卷毒经,上面虽记载了不少奇奇怪怪的毒药,但我找来找去还是没有发现解开夜魇咒谜团的线索。世人都说越是貌美的人,心肠越是歹毒,这话看来一点都没有错。这巫士明夷阴人的手段可真叫我大开眼界,自愧不如。
既然我解不开这夜魇咒,那就干脆毁了它吧!
入夜前,我拿匕首把画了暗红色咒符的木板全都挖掉,一扇好端端的木门硬是被我刮得坑坑洼洼。接下来的一夜安安静静的什么都没有发生,蝇虫没有出现,蝙蝠也都消失得无影无踪。我睁着眼睛在门外守了一夜,等东方的天际泛起红光,才裹着狗皮袄子半闭着眼睛回到了于安的屋子。
于安知道了我做的事后将我大骂了一顿。我却不以为然,那五音夫人不多不少偏要与我定下四月之约,心中定是早有谋算。不管我这几个月活得老老实实,还是热热闹闹,恐怕结局都是一样。
接下来的日子,我是一根干柴两头烧,巽卦和兑卦的院子来回跑。十几天下来,兑卦后屋里的那个女人和于安都已经好得差不多了,我却撑不住病倒了。医尘给我灌了一壶药,就叫黑子把我一路背上了山,安置在药圃旁的一间小屋子里。
第73章 一生相随(一)()
这次的病症来势汹汹,起先两天只是觉得有些头晕无力,后来便开始一阵阵地出虚汗,三更夜半还常常梦见自己全身冰冷地躺在渭水的芦苇荡里,而伍封就站在岸上冷冷地看着我。我这才明白,自己这半个多月来日夜不停的“折腾”,原来只是为了不让自己去想他。
黑子来看我时,见我噩梦缠身日渐消瘦,就责怪我不该冒冒失失地破了明夷的巫咒。我笑着听他念叨,心里其实很明白,扰乱心绪的不是什么夜魇咒,而是自己积了几个月的心病。
医尘见我终日出神发呆,就带我去了药圃背后的一处药汤。
这药汤位于密林之中,终年热气腾腾。听医尘说,在此处浸浴可使人神明、舒心。因此,我隔三差五就会去那里泡一泡。
这一日,我和往常一样拿了换洗衣物坐在药汤里闭目养神。过了约莫一刻钟,觉得脑袋有些发晕了,就睁开眼睛摸索着想要上岸。这时,突然发现蒸腾的白雾之中,隐隐约约坐着一个身影,离我尚不到两丈的距离。
我用手抱紧身子试探着叫了一声:“谁在那里?”
那身影没有回我,反而朝我靠近了一些。
我心下一惊,用手在池边抓了一块石头捏在手中,呵斥道:“你别过来——”
白雾中的黑影忽地钻入水中,迅速地朝我游了过来。
眨眼间,一个脑袋出现在我面前,与我面对面地看着。
我愣了片刻,随即大笑起来,白雾中的那个身影竟是一只白毛黑脸的雪猴,它此刻正歪着脑袋打量着我,龇牙咧嘴的样子好像在责骂我打扰了它泡汤。
“小猴,我可是吵到你了?”我伸出手去逗它,它眨了眨大眼睛往后退了一步,侧过头斜眼瞄了我一眼。
“你在这等着,我去拿果子给你吃。”我从池水里爬了起来,换上干净的衣服朝药圃跑去。
等我摘了果子跑回来时,小猴已经没了踪影。我只好把果子放在池边,希望明日它来的时候可以看见。第二日,我早早地就去了汤池,小猴正眯着眼睛一脸享受地往嘴巴里塞果子。一来二往,它就变成了我最忠实的“汤友”。
这一日,我兴致勃勃地拿了医尘送我的一盒蜜饯去汤池找小猴。朦朦胧胧间,看见它和往常一样靠在池边休憩。我轻轻地走了过去,伸手去拍它的脑袋,谁料却被它一把抓住摔进了池水,猛呛了好几口才勉强站了起来。
“喂——”我抹干脸上的水刚想开骂,却在雾气之中看到了一个人。一个意料之外却无比想念的人。
“无邪?”我试探着叫了一声。
药汤里的人看着我一言不发,然后伸手从水里拽出一样东西,狠狠地扔了出去:“臭猴子,你现在才带我来!”
嗖地一声,小猴还来不及发出一声惨叫就被远远地扔了出去。
“你疯啦!”我大叫。
“被你给逼的!”无邪一伸手把我抱了个满怀,孩子似的赌气道,“你不想嫁人,你也别装死啊,装死也要提前说一声啊!”
“你怎么找到这里来的?”我被他压得气闷,努力探出脑袋问了一声。
“我到这儿都一个多月了,被那死老头天天逼着上山采药,说采的药够多才告诉我上哪儿去找你?”无邪放开了我,一脸委屈地说道。
“你就是师傅说的那个上山采药的师兄?”我心想,老天真是捉弄人,这一个月我与他近在咫尺却始终没能相见。
“我一个月前进山找你,遇到了摔在陷阱里的老头,救了他。他不报答我,还逼我认他做师傅进山采药。”
无邪在山中行路如履平地,加上嗅觉灵敏,因而识药辨药的功夫定是异于常人,医尘见了他,自然会欣喜万分想把他留下来。
“别怪师傅了。你看,你现在不就见到我了嘛!四儿呢?她还好吗?”
“不好,她以为你死了,抱着那臭烘烘的尸体差点没哭死。我都跟她说了,那不是你,她还抱着不肯放。”
“我就知道会这样”我鼻子一酸,喉咙里堵得厉害,“你怎么知道那不是我?头也没了,身子也泡烂了。”
“你就算死了,烂成一堆,我都能闻出来那是不是你。再说了,那尸体的指头萝卜似的一根,你的手就是泡再久的水也粗不成那样。”
无邪的话虽然不吉利,但我听来却很感动:“那其他人呢?他们也都以为我死了。”
“嗯,公子利替你收了尸,又拿了很多你以前用的东西去河边招魂。招魂那天他喝醉了,在河边坐了很久,后来被符舒背回去了。第二天来车说要接四儿去他府上住,四儿不肯去,他就拿走了你以前梳头的一把木篦子和几件旧衣服,其他的东西说是都留给四儿了。”
“亏他还惦念着帮我照顾四儿”我心头像是被什么东西抓了一把,又酸又痛。
“我知道你没死就想着出来找你,臭丫头虽然不相信我,可也非要跟着一起来。”
“四儿也来了?她人呢?”
“这山太险她上不来,我让她在下面的村子里等着呢!”无邪说完把浸湿的衣服一脱,撒娇道,“你看,这山里到处都是坑,这一个月弄得我全是伤。”
我定睛一看,只见无邪身上密密麻麻足有十几处大大小小的伤口,我急忙起身把他拉出了汤池:“有伤口怎么能浸水呢!跟我来,我帮你擦药。”
无邪笑嘻嘻地跟着我回了住处,他身上的伤口虽多,但幸好都是普通的擦伤、刮伤,药圃里药材齐全,恢复起来应该很快。
无邪告诉我,他带着四儿离开雍城已经有两个多月,他们一路往东,沿着渭水边走边打听,最终在风陵渡打探到了我的消息。
“风陵渡?那里有人认识我?”我一边给无邪涂药一边问。
“我见人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