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竹书谣-第15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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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红云儿,你说阚止能拖住陈恒多久?”我看着夜色中不断飞逝的黑影,喃喃问道。

    “不知道,越久越好吧!”无恤双手一托,把我往他背上顶了顶,“好在我们现在手里还有陈盘,他的解药你都藏在身上了?”

    “没有,其实他的毒我在柳州渡的林子里就已经替他解过了。六月雪加上百灵藤只能混出一种虚毒,动静大,实则毒性小。”

    “你呀,还是心软。”无恤轻叹一声背着我跃过一块两丈多高的巨石,最终来到了松林中央的一块空地。

    “那里怎么会有间屋子?”我趴在无恤背上,拿手遥遥一指。四下弥漫的夜雾中,一间小小的草屋若隐若现。

    “这样的房子多是附近的猎户盖的,他们平日上山打猎,若是遇上坏天气就会到这里躲一躲。”无恤快跑几步,一个纵身落在了草屋门口。

    “你又是如何知道的?”我从他背上跳了下来,好奇地打量着眼前这座用松木枝和石块堆出来的小屋。

    “我早年也在别的地方盖过这样的屋子,与人方便,也是与己方便。好了,别在门口站着,我们进去等吧!”无恤迈了一步走到我身旁一把揽过我的腰,把我抱进了屋子。

    这是一间封闭的小屋,没有窗户,没有床榻,抬眼望去只有一垛垛半人高的干草。对于夜晚被困在山里的旅人来说,以草为枕,以草为盖,这小屋也算是一处绝佳的处所了吧。

    “现在雾重,山下的人恐怕一时还上不来,你若累了就先休息一下,一会儿我叫你。”无恤把我放在草垛子上,转身用燧石点亮了墙壁上的火把,然后也跟着翻身爬了上来,跪在墙角一通乱找。

    “你在找什么?”我好奇道。

    “猎户们喜欢在墙角的草垛子里面藏弓箭,我找找,若是有,待会儿也好与你防身用。”

    “傻子,这样的大雾,我纵使是后羿再生也射不中人啊!快别找了!”我转身爬到他身边,笑着一根根摘掉落在他发间的干草,“赵先生,你不会打算待会儿顶着这一头杂草去见手下暗卫吧?这可有失颜面啊!”

    “等一下哈,找到了!就知道他们喜欢藏。”无恤猛地仰起身子,从干草堆里抓出了一把未上漆的杨木弓和一只破旧的箭箙。

    “这弓箭你先备着吧,今晚用不上,难保明日路上不会要用。”

    “这可不像你会说的话。”我看着他的笑脸,心中忽的一揪,“你平日里总和我说一切都会好,一切都会顺利。我们现在的处境真的很糟,对不对?陈氏除了那一千府军,临淄城里还留了他们的兵马,对不对?”

    “你这丫头”无恤长臂一张将我搂进了怀里,“以前那样说是因为我办事心里有底,想叫你安心。今日让你备着明日要用的弓,的确是我没了必胜的把握。可这样丢人的事,你何苦要戳破我”

第207章 死生契阔(一)() 
无恤捧着我的脸,和我以额相触:“阿拾,万一,我是说万一,明天、后天,在高大哥的护卫军没到前,陈氏的人马先到了,你不要再像今日这样留下来等我。我如果要你先走,你就头也别回使劲跑,行吗?”

    “我不要,我不走,我死也不走。”果然,果然他还有更糟糕的事情瞒着我,我鼻头一酸靠在他胸前拼命地摇头。

    “你这丫头平日里这样聪明,怎么这会儿就说不通了呢?”

    “我不能走,若是我走了,你却死了,那独留我一个人,便是生不如死如果这样,倒不如死在一处,黄泉路上我也不必去追你。”一个死字叠着一个死字,说到最后我搂着他的脖子哭得失声断气。这一路的害怕,这一路的担忧,还有我满腔满腹的自责就这样悉数化成了泪水奔涌而出。这世上若没有了他,我要这生有何用,这世上若没有了他,这天下太平与我又有何干。我看到他满身黑黑紫紫的血污,愈发哭得肝肠寸断。

    “唉你这样叫我如何是好?”无恤用指腹轻轻抹去我脸上的泪水。他一下一下地擦着,自己的眼睛里却慢慢地盈出了一眶眼泪,“怎么会想得这么多,你怎么会想得这么多我不会死,你也不会死。这事哪里有你想的这样糟糕。纵是将来有一日,我真的出了差错,你只管在这世上好好过了百年,再慢慢来寻我,我总是会等你的。”他嘴角勾着笑,眼睛一眨却落下一串泪来,“呵,好端端的,哭什么?我竟然还能流出这东西来。”他自嘲一笑,一把抹去了脸上的泪水。

    这一刻,我的心好似被他流着泪的眼睛引出了自己的身体,我无法抗拒这排山倒海的力量,只能随着它坐起身,轻轻地吻上了他的眼睛。

    我亲吻着他的泪,他的身子一下子紧缩了起来,僵直继而战栗,最后一个翻身将我压在了干草堆上。

    “阿拾”他支着双手俯在我身上,那沙哑的声音里有隐藏不住的激动。

    我伸手抚上他炙热的胸膛,那里滚烫得有些灼手,可我却莫名地渴望他能靠再我近一些。于是,我攥着他衣襟的手不由自主地往下拉了拉。

    俯在我上方的那双眼眸忽的一暗,接着便是铺天盖地的吻。

    这一次的吻不同于以往的任何一次,他疯狂地亲吻着我,那些炙热的吻如雨点般纷纷落下。他掐在我腰间的双手让我觉得有些痛,但这痛却让人莫名地觉得安全。

    正当我沉溺在他暴风骤雨般的亲吻中时,无恤突然喘着粗气猛地离开了我的身子,开门奔了出去。

    怎么了?难道是我做错了什么吗?我来不及合上散乱的衣襟,跳下草垛追了出去。

    一轮银月,满林迷雾,那个高高的身影背对着我站在松林之中。我轻唤了一声,他缓缓地转过身,他说:“你等我,等我来年执雁送你。”

    以雁为信,互约婚姻。

    曾几何时,我已经固执地认为,这一世再不会有属于我的那只秋雁,再不会有属于我的那件嫁衣。可这一刻,我爱的那个人却在这生死危难之时说要执雁送我。于是,我醉了,醉得心生希冀,醉得心生贪念。

    也许,也许我也有红衣出嫁的一日

    松林中,我们紧紧相拥,直到林中的宿鸟骤然惊起的那一刻。

    浓雾之中,我什么也看不见,只觉有成群的飞鸟惊叫着从我们头顶掠过。

    鸟群扑翅的声音在我耳边击响,无恤飞身跳上了一棵大树,我飞奔进了草屋取了弓箭和箭箙,熄了墙上的火把。

    “阿拾,山谷里有火光,不是我们的人。”无恤从树上跳了下来。

    “是陈恒的追兵来了吗?这么快!”我惊惧道。

    “不是,人数没那么多。我去看看,你在这里等我!”无恤抱起我用力地往上一抛,我借势抓住大树的一根粗干翻身爬了上去。

    “你小心点!”

    “知道了,等我!”无恤站在树下朝我一点头,嗖的蹿入夜雾。

    我背着木弓和箭箙攀着树枝又往上爬了一段。远处的山谷里雾气沉沉,看不见人影,也听不见人声,隐约可见的只有桔红色的火光在迷雾中涌动。

    看这火光的数量,山谷中至少来了百人。可就算援兵之中有陈氏的奸细,他们的人马怎么能来得这么快?难道是陈逆派人偷偷跟踪了我们?可他难道不顾陈盘的死活了吗?还是除了陈盘和陈逆之外,那奸细又把消息告诉了别人?我站在树上望着山下的火光,心焦不已。

    约莫过了两刻钟,山谷里的火光汇集成了两股不断跳动的红线朝山坡的方向涌来。

    树林里突然传来了窸窸窣窣的脚步声。我心中一揪,深吸了一口气,从身后的箭箙里取出一支羽箭搭在了弓上。

    来的会是谁?是援兵,还是敌人?

    林子里的脚步声越来越近,我的心也越跳越快。

    突然,前方两丈之地的两团树影间出现了一个提剑的人影,接着两个,三个黑影越来越多,弥漫在空气中的血腥味也越来越重。

    我屏住呼吸拉弓瞄准了带头的一个黑影。不行,人数太多了,我只有十二根箭,而且都是粗制的羽箭,若是一射不中,非但不能杀敌还会暴露自己的藏身之处。现在不能动手,我必须等无恤回来。

    我轻轻收了弓箭,把自己往背后的树干上靠了靠。

    “小心!树上有人!”浓雾之中有人大喊一声,一束森冷的寒光随即朝我激射了过来。我一惊之下猛地侧头,那柄寒光四溢的匕首险险从我耳边擦过,割断了我一束头发,铮的一声钉入了背后的树干。

    “阿拾——”无恤的叫声从林外飘来。

    树下一人遽然腾身而起,拦腰将我从树上带了下来。

    “你怎么样?我没伤到你吧?”眼前是一张焦急的久违了的面庞。他右边的脸颊上新添了一道血痕,但依旧无损他清俊的相貌。

    “我没事,不过你的匕首要是再快那么一点点,今日我这耳朵就要送给你做见面礼了。”我看着于安心中有说不出的欢喜,“喏,匕首还给你。可惜你的天水匕前些日子被范氏的女儿抢去了,我哪日抢回来再还你。”

    “你你这些日子都好吗?”于安看着我,轻声问道。

    “嗯,都好。如果今天能活着逃出去就更好了。”我正和于安说着话,一转头却瞧见无恤半边脸上全是血:“你怎么了?受伤了?”

    “没事,杀人的时候离得太近了。”无恤拿袖子抹了一把脸,转身对于安道:“你都好吧?你的人活下来几个?”

    “这里十个,还有两个跟在无邪兄弟身边,还没上来。”

    于安话音刚落,雾气中猛地蹿出三条人影,当头的那个向着我直冲了过来:“我回来了!”

    “无邪,陈逆的人呢?”无恤急问道。

    “还在下面,山上雾浓他们不敢上来。那些暗卫大哥在林子外守着,有动静就会告诉我们。”无邪落在我身边,额头、脖颈全是汗,一柄青铜剑还不住地往下滴血。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哪来的人马,他们怎么知道我们在这里?”我拉着无恤急问道。

    “卿父给我的暗卫中有两个陈氏的奸细,他们从柳州渡到这里一路都给陈逆留了暗号。陈逆回临淄城后又从左司马陈瓘手里调了留守齐宫的三百步卒连夜追上来了。现下他带来的步卒死了五十多个,剩下的两百多个已经追上山了。”

    “奸细呢,你抓住了吗?”

    “我去晚了,已经被陈逆救走了。”

    “怎么会这样?陈逆这样带兵来追,难道就不怕我们杀了陈盘?”

    “山下还来了一个人,陈逆这回怕也是受人所迫。”

    “谁?”

    “陈辽。”

    我听到陈辽的名字时如被人当头浇了一壶冰水。如果带兵的是陈辽,那么陈盘这面“盾牌”就再无用处了。陈辽不顾陈盘安危带兵追杀我们,极有可能是想借我们的手杀了陈盘,再夺了齐侯和齐夫人到陈恒面前请功。

    “现在东西两面山路都已经被陈氏的人封死了。只是这会儿因为雾重,他们还不敢贸然入林。唯今之计,我们必须趁雾气没散尽之前带齐侯从北面山坡下去。”无恤对于安道。

    “不行!我来的时候看见了,这山的北麓全是峭壁陡坡,就算我们几个能走,齐侯和阿拾如何下得去?”于安道。

    “就算难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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