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预审室里,杨伟说着,大滴的泪,无声地滴落下来,浑然不觉地打在襟前………一个个体、一个草根市民,在此时在此地,面对着毫无回天之力的深牢大狱,也许只能安慰到这里……
“谢谢大哥!”卜离哭着,又要跪下……
杨伟却是一把扶住了要跪的卜离,抽抽酸酸地鼻子说道:“站直了,活着就要站直了……就是死,也站着死!”
“嗯!……”卜离无言地抽泣着使劲点点头。
“好了,我走了,我也不准备安慰你,我知道你从小苦,一直像个男人一样,挺着一个破碎的家,你的名字也是后来改地,用不离不弃做你们兄妹的名字,你死了,你妹妹就是我妹妹,我不会让她受委曲的!…………我虽然憎恨毒贩,但我现在恨不起你来!………我今天就回凤城接妹妹……”杨伟最后拍拍卜离地肩膀,转身,迈了一步!
身后的卜离,扑通一声,跪了下来,这次却是没有哭声,而是清清楚楚地听到卜离说了句:“哥,对不起,我让你蒙羞了!”
“卜离,兄弟间,没有什么对得起对不起,你是个男人,男人活着就要有担当,就错了也错到底吧……既然你敢贩毒,就不要怕死,落个痛快吧,警察不会放过你的,与其被折磨得人不人鬼不鬼,不如就领着痛快去死吧!…………既然没人救得了你,就像男人,挺着腰杆去死吧!没有什么可怕的,就是死,我也希望你死的像个男人,人活着的时候分个三六九等,人死的时候也分个三六九等,你没活得像人,那就死得像个人吧!说不定那天我就到阎王爷那儿找你,到时候咱们还当兄弟……”
杨伟,努力把最后一句话说完,砰地一声关上了门。出去了,背靠着墙,却是忍不住了涕泪长流………
门里,卜离傻傻地跪着,两行泪像两涌喷泉流个不止……一直就这样跪着,直到法警进门。把他扶着坐到了椅子上,这次,例外地没有锁腿锁腰……
法警的眼里,红红的,好多年了,都没有这样,为一个素不相识地罪犯,眼红过……
审讯也是一门学科,在审讯学上。一旦嫌疑人出现较大的情绪波动,这是突破嫌疑人心理防线的最佳时机……
卜离恸哭出声地那一刻,所有的预审员一下子心揪起来。这事,有望了……
杨伟动手打人的时候,连江汝成也吓了一跳,这货出手真狠,毫无征兆就打人,要开口却被佟思遥摇摇头制止了……
没人否认,卜离的心扉已经被打开了,一个人如果动了感情,心理防线也就防范薄弱了……
但现在。却没有趁着这个时候准备审讯,仿佛已经忘了自己的职责………
杨伟被带着进监控室的时候,吓了众人一跳,原来冷若冰霜地脸上已经是涕泪横流,一进门就抱着拳,嘴里含糊不清地说道:“各位……各位……我求求你们,手下留情手下留情!”
杨伟的脸,像刚刚经历了一场大悲的生离死别一般………杨伟,已然不是那个一脸坏笑的杨伟。那声音早被痛苦折磨的变了腔调,那张脸,早被痛苦扭曲得变了形……
预审员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连佟思遥一下子也没反应过来,杨伟几步路过来就成了这个样子,赶紧问,杨伟,你…
一下子。佟思遥为之语结了。卜离的惨相,谁见了都有同情。如果不知道他是贩毒份子的话。
没答话的杨伟依然抱着拳,挨个预审员做了一圈揖,嘴里还是说着:“各位,手下留情…手下留情……我知道我兄弟罪不可赦,我知道你们又是几天几夜不眠不休的审他,我就求求你们手下留情,他是个普通人,他还是孩子,他差点就认不出我来了,现在你们看,他连走路都困难了……我求求你们,手下留情,就是死,也给他个痛快吧……”
“我们………”江汝成一下子为之语结,一下子没法解释了。几个预审员面面相觑,都张口结舌着说不出话。严格地说,这种不间隔地疲劳审讯都是非人道地,但对于十恶不赦的罪犯,却又是非用不可地。否则根本问不出什么话来!
罪恶与抑制罪恶的手段往往在某种程度上很相似,如果从道德的范畴看,都是非人道的。道德在这个领域是显得很苍白无力的!预审员们,都没开口!这个问题,从来没有人深究过,这个要求,好像也并不过份!
“江厅长……您是最大的官……我……我求求您!”杨伟,仿佛全身没有骨头一般,仿佛像卜离见了他一般,扑通一下子跪到了江汝成的面前,江汝成一下子被吓得退了几步。就见杨伟一脸鼻涕和着眼泪胡乱抹了一把,嘴里说道:“卜离虽然犯罪,但他没有那么坏,十年前他爸妈同时在钢厂下岗,养活不了他们兄妹俩,当妈的去卖身挣钱,后来被他爸发现了,老实巴交的一对夫妇抱头痛哭一场,双双上吊死了,卜离当时才十四岁,为了养活比他小两岁地妹妹,这孩子辍了学,在大街上捡破烂,拾煤核,小偷小摸养家,是这个社会把他逼成了这样,他真的没有那么坏…………江厅长,我知道你是大官,上次郎山您女儿被困,救她的时候,卜离出过力!看过他救过您女儿的份上,我求求你,不要这么折磨他………杀人不过头点地,你们当警察这么折磨人,和犯罪份子有什么区别!你们不给我们小老百姓活路,总能给一条死路吧……”
江汝成张口结舌,一下子反驳不得,一下子如鲠在喉,噎得说不出话来。一下子觉得两眼老泪就要夺眶而出………
“思遥……思遥………”杨伟突然挪了挪,发现了救命稻草一般,跪在佟思遥的面前,热泪长流。哀求着:“思遥,我们在凤城,我们的混混兄弟给你们警察帮过忙,救过警察。郎山上,是兄弟们泼出命来救了几十名被困的人,看在我救过你一命的份上。你帮帮他………我没让你饶了他……我就求求你们,不要再折磨他了,既然要死,就让他痛痛快快死吧……”
杨伟呜呜地哭着,如同受伤野兽哀号着……刚刚强自镇定着,劝着卜离站直了像个男人,而现在,他却为了兄弟跪下了,为了那怕就让兄弟少受一点罪。跪下了……长跪着……
他第一次感觉到自己的力量是如此地无助,眼睁睁地看着卜离生不如死却无能为力,好多年了。从来没有这样悲伤地哭过,当看到卜离被审讯审得有点发傻地时候,杨伟一下子觉得仿佛积年的悲痛都涌上了心头………仿佛,上天把一个很重很重的责任全部压到了自己的腰上,而自己却不堪重负,除了跪地求人,没有其他更好地出路了………
这是一个曾经多么骄傲的男人,现在却悲伤地跪在自己面前……佟思遥一下子悲从中来,一下子泪如雨下………捂着脸。不愿再看这个像山一般的男人,倒下……一个救过自己命的人,反过来再跪在自己的脚下,不是为了求活,而是为了求死!不是为了自己,而是为了兄弟!
几个预审员愣神了,愣神之后眼睛红红地,沁出了几滴清泪。
江汝成眼睛红红地,这才省悟道。急忙把杨伟扶着起来,不迭地说:“为国同志,您起来,赶快起来………”
杨伟,终于抽泣着稳住了心神,起身挨着个给预审员鞠了一圈躬,依然是泣不成声地说道:“各位……我当过兵,我受过刑讯训练,我知道那是什么感觉。那怕让我替他也行…………我求求你们。他就是个普通人,再这么折磨下去。他就是活着也要被逼疯了吓傻了………你们……你们也是人,脱了这身警服,你们也是普通人,如果你们的兄弟姐妹,被人逼成这样……他现在这么虚弱,走路都走不稳了,见了亲人都不认识、连身上地皮肤都开始泛白,两只眼睛红得就染过一样……这要发生在你们的亲人身上,你们是什么感觉……我们大家都是人,我求求你们,如果活不了,给他个痛快吧,那怕就让我带上一具全乎的尸体回去也行………我求求你们……”
杨伟说着,又要跪求,被几个预审死死扶住了……
几个预审红着眼劝慰了杨伟半天才把人劝出监控室,江汝成亲自把杨伟送到接待室休息………这个见犯人的人,现在比预审室里的那位,还要冲动………进来几个武警才把他拖走……
十分钟后,电话里值班员汇报,来会面的那位,哭着出了缉毒总队的大门,不知所踪……孙大雷要送人,被他打了一个耳光,几个人特警都没拦这个状似疯狂地人………那个人,是号陶大哭着走的………
二十分钟后,在江汝成副厅长的安排下,刚刚杨伟进门地场景被监控剪辑下来,放到了准备开始审讯的卜离面前,卜离长跪在放视频剪辑的电脑前,直到播放完仍然不愿起来……起身擦干了泪,不过,一开口却又是恸哭不已:“一个做事一人当,该杀的是我,可你们为什么要折磨我大哥,我做鬼也不放过你们……”
两名预审员面面相觑,看着卜离痛苦地抱着头,谁也没敢接茬………
卜离哭着,很大一会才稳定了自己的情绪,看着面面相觑的预审员,冷冷地说道:“你们想知道什么?问吧!”
一开口如释重负,卜离一下子觉得解脱了。里里外外的预审员一下子都觉得解脱了………
撂了!嫌疑人终于开口了!
监控室里,却是没有一点审讯突破后的欢喜,一个接一个默默地走出了审讯室!
多年对嫌犯冷漠的审讯让一个个警察都觉得自己越来越冷酷无情,也许,刚刚下跪地人,那流着泪的话,拔动了每个心灵深处最脆弱的那根弦。一个个神色黯然地出了监控室。
对于开口的这位,现在看起来,泪眼之后也不像一位穷凶极恶的亡命徒,他不过也是个人,是一个感情很丰富的人!之所以原先看上去没有感情,也许是因为这个地方本身就缺乏温情的缘故。
对于这个跪下的人,没有人看不起他,也许,在对于生命的尊重上,该跪地,不是他!
江汝成看着刚刚擦干眼泪的佟思遥,有点讪讪地问:“思遥,这孩子,确实挺可怜的………为国说得对……上次救叶子的事我还没谢过他,我想见见他!叶子也念叨过几次。”
“江叔叔,没机会了……他是很骄傲的人,救过叶子,也救过我,救我的时候差点搭上了命,他救过很多人,现在看着我们这样对待他的兄弟,也许这辈子都不会原谅我了!……江叔,我去沁山的时候就让停止审讯了,你怎么又………”佟思遥眼里噙着泪,是一副很埋怨的口气。
“我不是着急吗?就把厅里几位调过来审了几次,谁知道他对这事反应这么强烈………这……这事弄得……”江汝成摇摇头,确实觉得有点后悔。
“他说得没错,我们地手段是和犯罪份子没什么区别……江叔叔,和他比,我们都太卑鄙,疲劳审讯,刚刚又把录像拿过去给嫌疑人施加压力……两年来我亲手办了不知道多少这类案子,死在我手上地人不少,现在都有人叫我女屠户……刚从警的时候,你一直说警察这职业有多么高尚,可我现在觉得自己都不像个人了……”佟思遥说着,两眼地泪,一直擦不干,一直是不断地沁着,流着。
“咂,遥遥,不要这样想,我们是警察,我们也是在抑制犯罪……咂……我们这样做是……哎,不说了,”江汝成明显无法自圆其说,咂巴着嘴,出了预审室!
监控图像里,卜离已经全然不是一副呆滞的样子,很冷静地坐着,双眼回复了生气,慢慢地道出了一个让缉毒总队都不敢相信的案子,卜离,算不上一个重要人物,但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