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席君睿白衣飘飘的身影,立于山石后,似在深思。他背负着双手,仍是他一贯的从容与优雅。在秋风的吹拂下,他身上的玄香,沁人心肺。
“夫君,我们真要在此偷觑法场?成何体统!夫君不是向来不屑此等鸡鸣狗盗之行为么?还是正大光明的进去……”眸光在眼前白色身影和小坡下人头耸动的法场中来回游移着,晨曦蹙了眉,走至席君睿身侧问道。
“说得好呀!小丫头,历朝历代,法场内外,便会有许多故事,从来不缺这等鸡鸣狗盗之行为!”席君睿一动未动,眼眸一直凝视着远方。他的唇畔,又浮现一丝若有似无的笑意。
“夫君的意思,有人要劫法场!惊天大案,且……”晨曦环顾四周,各道口,甚或较场周边皆重兵把守,数队兵士,还在周围山坡上巡戈,晨曦蹙了眉,疑惑地,“劫法场?又能有谁敢冒这天下之大不韪?”
“小丫头,前几天方才一番慷慨激昂,才只不过几天时间,便不灵光了,又有此等肤浅之想了?到底还是小丫头!”他似是漫不经心地,伸臂搂过晨曦的腰,紧紧地搂着,几让她喘不过气来,“小丫头,还是静待罢,说不定,真有好戏要上演了!”
“哎!夫君!别……呃,还是,放开晨曦!”想起方才未出帐时晕乎乎的,贪恋他怀中的温暖,却未想成倒让他戏弄了一番,忆及此晨曦又恼怒又尴尬,不住的挣扎。
“慕容晨曦!你又挣扎个什么?乖点!还是别惹恼了本皇子!”似笑非笑地瞧着怀中的女子,他沉声道。
“到底又是哪门子的事了?总弄得神秘莫测的,让人摸不着头脑!”挣脱不了铁臂的禁锢,晨曦又急又恼,声音也越发的尖利。
“嘘……小丫头,闭嘴!此处与法场,近在咫尺,难不成还真要闹到众人皆知么?让你静待着便静待着!可听好了?”他将她打横抱起,走至离众人最近的山石前坐了下来,他让她坐到了他的腿上。
至此,晨曦即便是心有不甘,也只得安静下来。
小坡下的法场中,场中值守的兵士,不时在燥动的人群中拉扯推搡,也不传来兵士的呵斥的声音。
一切都是有条不紊。
静默着,两人谁都没说话。秋风,送来小坡下众人的窃窃私语。
“此番军中总管可惹出大事来了,听说是开国以来军中第一贪污大案,诛九族难免!”
“总管平日,便就骄横拔扈,拾掇得手下的一班亲近的人,也狗眼看人低,老兵欺负新兵,军官欺负士兵,军中风气,都给败坏了,酗酒,斗殴,逃兵,应有尽有,哪还有当年驱赶突厥兵的西远军的半点气概!总管罪确当诛!”
“要不是皇上准了三皇子殿下之奏法外开恩,要被诛的,就不止此十人。”
“法外开恩只是一众从犯,今日问斩的十个主犯,皆从严处置,四个诛九族,六个诛三族。”
“听说那天劫持侧妃娘娘的刘勇,也要问斩,罪当诛灭三族。与刘勇一同劫持娘娘的,劝解有功,在法外开恩之列。”
“刘勇只劫持了殿下侧妃娘娘未遂,娘娘也毫发未伤,竟也诛灭三族。”
“皇上此番,也算是有张有驰!”
“说到这侧妃娘娘,本就名声在外,将军和神秘突厥公主的女儿,还是殿下的侧妃,本就已经惹人侧目,偏生又出了劫持事件。听说,有天不知为什么竟跑到营女帐,还差点被一个酗酒士官所伤,够惊人了!”
“听说……”
人们的话语声,不绝于耳。
“嗖……”一阵破空的巨响,夹带着令人胆寒长啸。
“什么声音?!”
“呀!”
“别拉我呀!”
“走!出事了!”
“快走!”
“逃呀!”
正在交头接耳议论纷纷,燥动着的人群,此刻更是炸开了锅!
是否,好戏便就要上演了呢!
一五四 铁血将军
“台下的众人!都给老夫站好了!”
洪钟般的声音,划破长空。周遭树上几片不肯随秋风落去的枯叶,此刻抖抖索索,随着横扫而来的秋风,瑟缩着随风而去。
声音,犹自在山谷中回响着,随秋风飘荡,回旋远去。
蠢蠢欲动的人群,被震慑住了,惊呼声,叫骂声,还有值守兵士的吆喝声音,似一下抽离而去。一切都静默了!
“不就一支冷箭!不就一支居心不良,唯恐不乱之人所放的小小的冷箭!堂堂军人,堂堂西远军的士官兵士!你们就惊悸如此!你们就慌乱如此吗!”
随着又一声铿锵有力的声音,一个高大的身影,迈着沉稳而骄健的步伐,走上监斩台,挺立于监斩台中央!
赫然多天未见,身受重伤的西远大将军慕容临!
爹爹?!
晨曦瞠目结舌地注视着这一切,双手紧紧拽住身边的席君睿的胳膊,指甲都差不多陷进他的肉里。
“哎,小丫头,你的手!”席君睿拍了拍晨曦的肩膀。
“噢,扑哧!”晨曦的眸光在席君睿脸上和手腕上游移着,不禁莞尔,她长长地舒了口气,“爹爹也来了!”
说着,晨曦的眸光,又探询地转向席君睿,“夫君,前日不是有口信传来,爹爹的伤还未好完全吗?”
席君睿眉头锁住了,他轻叹了口气,“军中发生了这么一件惊天的事件,着实让将军也是寝食难安!毕竟,西远军是将军穷尽一生,呕心沥血一手缔造的军队!”
“那么,今天的事件……”晨曦忽地一个激凌,眼眸转了转,忆及早晨席君睿的一番话,“这便是夫君方才所说的,有好戏要上演了?”
“不错,不该来的,还是来了!在暗中设局之人,又岂会放过惊天大案军中法场这一天赐良机?总会千方百计,无孔不入!”席君睿的眸光,望向冷箭坠落的方向,一脸的凝重,“将军也是一颗拳拳之心,他此番要到军中来,本皇子拦也拦不住!”
却原来,法场内外,便有这一番明与暗,阴谋与阳谋之较量!
眼前这一切,早在预料之中,也早在运筹帷幄之中!
“遥想五胡乱华的当年,突厥铁骑南下中原,掳我百姓,淫我妻女,毁我家园。北国一片大好河山,登时血流成河,十村九空。连年征战,民不聊生,国破城亡,百姓妻离子散,饿莩遍野,仅存的人们无以为食,无奈易子而食,更甚者,竟有突厥军队以俘虏充作军粮,无数南逃的流民,身后是如虎似狼的突厥兵,望着身前滔滔淮水而却步,投淮水而亡者,不计其数,甚或,阻隔淮水断流。此等惨状,令人痛心疾首,也令史官羞于提及!国家危难,民族存亡!”
话语,从慕容临口中逸出,却字字凝重,字字千均,敲打着人们的心弦。
长舒了一口气,慕容临举目远眺,远处,青黛色的群山,松涛呼啸,似在吟唱着当年的箫音……
箫音下,淮北之地哀鸿遍野满江浮溺……
箫音下,一批又一批的,前仆后继,数以万计,数以十万计的将士扬骨荒野埋葬江北……
箫音下,中原大地笼罩着血腥,百姓生不如死……
“这一片大好河山重回故土,百姓能安居乐业,靠的是什么,是当年皇上和我们魏军将士前仆后继,浴血奋战,靠的便是我们顶天立地的好男儿,靠的便是我们男儿慷慨就义的气概,靠的便是我们大魏国有一支团结一致,所向披靡的王牌之师!”
近处,耸动的人群,齐刷刷的眸光,如同无数道闪电,犀利的,担忧的,迷茫的……
“我大魏国与突厥,你争我夺,你来我往,为了各自的利益,冲突和战争就从未停止过,八年前,北辽国便夺我蜀府的康巴地区十数城,我们西远军将士,出康巴,逐胡虏!将十万突厥铁骑围歼于边城,重扬了当年王牌之师的威风,重夺康巴,还我河山!”
“可是今天,西远军的将士,斗殴有之,酗酒有之,兵士间互相倾轧,更甚者,亏空军饷,误国误民,竟扯出了我朝亏空军饷的惊天大案,试问,现今的西远军,还有没有当年重夺康巴的王牌之师的威风?!”
“如果你们还是西远军的将士,如果你们还是我慕容临旗下的兵士,你们便该知道,你们此刻,该如何的自处!是该被一支冷箭吓破了胆?!是该被一支冷箭自乱了阵脚落荒而逃吗?”
慕容临一口气说完,目光灼灼,如同闪电,望着台下的一众将士。
“我们是大魏国的热血男儿!”
“我们是王牌之师!”
“贪污军饷,误国误民!”
“肃整军纪,重振军威!”
台下,是一片群情激昂,随那破空冷箭而来的阴霾,已不知不觉消散。
一五五 何为军魂
一支支壮硕的铁臂,一只只紧握的铁拳,随着震天的呐喊声音,有力地指向天空,向苍天盟誓。
放眼望去,较场中耸动的人流,挥动的铁臂,犹如排山倒海而来的滔天巨浪,一浪接着一浪,一浪高过一浪。
天空中,惊飞的候鸟,一阵又一阵,铺天盖地,席卷而起。
小树林边的山石旁,席君睿与晨曦,此刻也禁不住地紧紧相拥。呼吸着彼此熟悉的气息,感受着彼此熟悉的温暖,那是一股让人热血沸腾力量,那是一股能让人由衷地肃然起敬的气概!
龙吟剑啸长空扬,跃马驰骋只我狂;
乘风破浪会有时,直挂云帆济沧海。
军魂!席君睿蓦地一个闪念,心中也顿时亮堂!
是积淀千年,世代相传,生生不息的爱国报国情怀!
是视死如归,威武不屈,贫贱不移的乐土安危意向。
军队不灭,军魂永驻!
“夫君,爹爹的身体……不知能否撑住……”
展眸望去,台上的爹爹,威仪无匹声如洪钟,可晨曦隐约感觉,爹爹较之平日,少了些许的神采飞扬,毕竟,爹爹身中奇毒,且入骨已深。
爹爹!晨曦在心内轻唤一声,心头是止不住的抽疼。
忆及此,晨曦将头靠在了席君睿的肩头上,紧紧地抓住了他的手。
“军魂!这便是军魂!小丫头,你知道军魂吗?你明白什么才是军魂吧!”席君睿将掌中温热的小手,紧紧一握。犹兀自沉浸在冥想中,他的眼眸,却一直未离台上的慕容临,一脸的凝重。
“军魂?!”晨曦蓦地心头一颤,也蓦地醒悟,是心中信念,是大义凛然的气魄,是对这支军队的热爱和使命感,让身受重伤,中毒已深的爹爹,不顾身体的伤痛,不顾眼前的危险,来到这里,和这支军队,和这支军队的众人,融为一体。
这便是军魂!
“夫君,晨曦明白了!”晨曦自他肩头抬首,此时此刻展眸四顾,是响彻云霄的铿锵呐喊,是一只只铁拳所昭示的力量,晨曦的神色不由地凛然,“有了军魂,军队便能战无不胜,便能无坚不摧!”
“不!”席君睿又紧拥了晨曦,感觉到了他有力的心跳,感觉到了他起伏的心潮,好大一会,他才放开她。
席君睿站了起来,负手立于山石旁。一双眼光射寒星,两弯眉浑如刷漆。
天边云朵渐开,淡天琉璃。他的肌肤上隐隐有光泽流动,眼睛里闪动着琉璃般的光芒,尚余孤清雪霜姿,修长的身影一动不动的站着。
“倘若缺失了军魂,军队,只是一支颓废的军队,甚或是一支行尸走肉般的军队,这般的军队,也可以是无坚不摧,甚或是摧枯拉朽!当年的突厥军队,便是如此一支和着异域箫音的魔域之师,横扫中原,践踏人伦,所到之处,摧枯拉朽,生灵涂炭!”
倏地,晨曦浑身止不住的战栗,微启唇,她深深地吸了几口气,赶紧奔至席君睿身旁,纤手紧紧抓住他的袖笼,声音有些颤抖,“便就是夫君身上所藏的那支突厥金箫吗?这便是金箫的秘密么?呀!夫君!”
他又提起了金箫。金箫,果真是属于突厥,或许,也真与当年的母亲和突厥军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