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调转车头,冲着学校的方向开。打她的手机,光线太暗找不到号码,特别联系的键按下去,没有回应,顾着方向盘又试了一次。
迎面闪过车灯,打轮,手机没握紧掉到座位下面。Shit,够不到,只能把油门踩到底。
终于到了,市区内的校区,最安全的校区。停稳车子摔门下去。
校园里正在做住棚节义演的准备活动,从校门到广场密密匝匝的学生。草坪中央的屏幕上转播着本赛季的足球决赛。找到她提过的服务楼,直接上二层。
并不显眼的三明治吧,几个客人在散座上看书。收银台边的收音机里是电台音乐,配合着操场上的节日气氛。
转了一圈,她不在。踱到阳台上,面对着夜色中的草坪。再打过去,电话通了。
上帝安拉保佑,通了!
广播里的音乐节目突然中断,插播的新闻传来。
“二十分钟前,希伯来大学山顶校区的多功能楼发生自杀式爆炸袭击,警方已经封锁了整个山顶校区。在此次爆炸中,至少有三十名外国留学生遇难,已核实有五人来自美国,两人来自英国,一人来自日本,两人来自中国,两人……由于遇难学生身份现在还无法确认,警方正在……”
屏幕上的球赛切换了,记者拿着话筒站在一片燃烧倒塌的废墟前。
握紧手机,这次不能掉了,车钥匙上拴的小铃铛丁丁响,那是她的小母猫。
快接,快接!
熟悉的,反复的,噬人的铃声……顾洪波是第二天下午找到的。电话从使馆转到代办处,天放接起来,一声不吭。在以工作这么多年,(更新最快 )第一次亲耳听到这样的消息。
“让,洪波……找到了。”
颤抖的声音意味什么再清楚不过,扶着椅背站起来准备去接电话,迈开步子又退回来,让自己冷静。
坐在角落里太久了,脑子里一片空白,身体也是麻的,从半夜回来浑浑噩噩到现在。
好在不是她,虽然很痛心,又庆幸不是她。
电话依然能打过去,但是没人接,不知拨了多少次,希望是海法那样的状况,可找到顾洪波的消息,又破灭了某种坚守的希望。
伤亡的名单不断增加,昨晚赶到封锁的主校区,拿着使馆的外交照会好不容易进去,面对一片废墟,头一次不知所措。
还没扑灭的大火卷着热浪,秋夜里弥散着焦煳味。很多学生围在警戒线周围,有人哭,几种语言交汇,叫着陌生的名字。
废墟周边布满挂荧光带的救援人员,担架上抬着伤员,看仔细,是巨大的黑色裹尸袋。死亡太近了,恐惧到心里破了一个洞,怕她掉进去。
试图闯,护照抓得变了形,嚷,推搡拥过来的人,终于闯到倒塌的房屋近前。手上抓着腥潮的泥土,残砖断腕,仅凭两只手挖不过来。
不是第一次见到血腥,只是这次彻彻底底被击倒了。被警察推出警戒线,站在警戒线外注视着抬出的担架,那条黄色的带子,几乎搅断了。
那时候不希望见她,即使平安无事也不想她看那些黑色的袋子。更不可能……那些负担不了她的生命,绝对不可能!
天亮时回到饭店,走到角落,在椅子上坐下再没起来。
心里怀着期望,不会扑灭,反复播她的电话,宁可听到无休止的响铃,好像她在忙碌中,几个小时或者十几个小时以后会打回来,也或者像海法时的情形,去医院帮助受伤的人,一场误会。
放下电话走回角落里,伸进西装外套,摸到坚硬的棱角。戒指盒子,装着好几天准备要在关键时刻送她的,演练着该说的话。心想着总要亲手给她套上,只是时间问题。
指尖被什么扎到,摸出来,是支干枯的木本植茎,没有叶,只剩下粗糙的刺。什么时候刮到衣服里的,刺在肉里,疼得踏实一些。
“让,洪波的遗体已经送到医院,警局让我们派人去一趟。大使他们都回特拉维夫了,公使交待善后的事情要及时处理,使馆会尽快派人过来。”
没有抬头,把掌心的干支折断,应该果断处理事情,把一切安排好,可脑子里太乱,只能放弃。摆摆手,想安静的一个人待着。
牧没有马上退开,迟疑一下,又问了一次。
看得出他心情极差,庄非还没有找到,但是顾的后事不能不开始料理,很多事情都要人做。谁也没想到谈判刚结束会出这样的事,昨晚被派去追,还没开上山,车被突来的震动冲得歪到路边。
现场惨不忍睹,几乎找不到完整的遇难者,袭击者引燃了楼里的燃气管道,几层的大理石老楼整个坍塌,周围院系的门窗玻璃一概震碎了。
庄非,也许……抓着发根,够使劲了,还是不疼。听到牧又在催促,愤然起身抓着他的领口逼退到门边。
“你去,现在就去!”
颓然放开,知道自己失控了,又回到角落里。
楼梯上有脚步,Samir和雅丽走在Itzhak后面,叫褚则的新人站在二楼拐角。
谁也没敢张嘴,都注视着他的方向。Samir哭过了,靠在Itzhak背上还在擦眼泪。明放从厨房里抹了手出来,这种时候谁也吃不下东西,但还是做了一些。
静的人难受,没有她的消息,不想被人包围着,起身刚要往外走,柜台里的电话又响了。
身子一滞,大堂里的人都不安的交换了目光。等得太久,消息来得太快都不是好事。刚刚找到了顾洪波,下一个呢?
回身,不知道该上前还是任电话一直响下去。来不及阻止,天放已经握起了听筒。
避开视线注视门的方向,牧蹩到门边,挡住了一些光。
闯祸或在学校表现不好的时候,进门总是灰溜溜的垂着头,肩上带着流浪一天的疲倦,腕上的铃铛慵懒的响。心情好就不一样,蹦蹦跳跳的进来,脸上挂着笑,书包一摇一晃的,像个小女孩。
在会堂的巷子里等她偶尔也会着急,公事太多处理不完,爽约又怕她会伤心,车开得太快,停稳了擦过会堂门口,守门人皱眉瞅几眼。很少下车,在后视镜里等着她出现,送她上学的话,会跟到她跑进校门。
清真寺小路上有花,不算美却不会轻易摧折。那晚的空袭,她哭得那么绝望,说爱他,结果都活下来。阿訇和拉比摸着她的头,给过很多美好的祝福,海法的一切,都是好的,只除了找不到她那两天,心悸的厉害。
面对着一整片沙滩,她睡了又醒了,害羞时会跑到床角蜷起身子不说话,爱到无措又不舍得放手,总把小臂扣紧,咬着唇叫他的名字。呼吸乱得像哭,流泪了,听他反复叫她非非,又笑起来。
第一次叫她是在机场,面试时只是公式化的从头到脚审视,她像个木雕娃娃。中东的第一缕阳光透进机舱的时候,毯子滑开了,她靠着隔板甜甜的睡着,从那时起,就再也没离开过视线,直到现在。
牧背后的阳光倾斜了,和平也总是倾斜的,希望得到的时候,却在天平的另一端。环视大厅,每个人都在看自己,Samir又哭了,躲在Itzhak怀里,最冷静的雅丽,竟然也别过头不说话。
看向天放,电话还没挂,握着听筒在等他拿主意。
怎么会这样呢?现在,还有什么主意可拿?
大哥说应该找个假期带她去南美见见爸妈,伯父电话里也一直嘱咐尽快回国去正式拜见她父母,不,马上该叫岳父岳母了。
她还不知道嫁了个一年离散的家庭,婆婆很温柔,公公有些死板。还不知道他的过去,从小到大的经历,还不知道回国会有很大的宴席等着,从部里领导到身边的亲友。
她的相片在楼上,人却躺在冰冷的地方。
怎么可能?!
抓出口袋里的盒子,里面是给她的承诺,虽然她闯祸不听话,偶尔会受伤哭鼻子,有时候任性孩子气,从来不是最最优秀耀眼的,但还是爱上了。
“你也是我的……”
“你不许让别人当……”
“孔融让梨……”
“孔子……”
“让……”
翻车钥匙,碰到铃铛,一响,什么碎了一样。
抓起傻笑的小母猫,跌跌撞撞的跑了出去……自动开启的茶色玻璃门隔开了医院地下一层的走廊。头顶的灯光很亮,投在地上的影子,和地砖暗色的纹路重叠,一重重的晕开,坐久了会感觉刺眼。希伯来标示的等候区域标牌一闪一闪,警戒线在玻璃门内外设了两道。
天放明放坐在等候区最靠边的长椅上,等着让和牧出来。
整个医院外围都在警方控制下,玻璃门外有一两家当地媒体的记者,扛着摄像机被十几个警员拦着,有辨认遇害者的亲友通过警戒线,闪光灯咔嚓响一阵,之后也就安静下去。
几个上了年纪的老人在哭,等着房间里的警员传唤进去。走出来的,没有一个不是面色惨淡,黯然神伤。
没有人交谈,陌生的目光相遇,都是惋惜和同情。希望找到的不是,如果真的找到了,只剩下冰冷破碎的心而已。
兄弟俩在耶路撒冷生活了十几年,早看过了血雨腥风,这时却萧索地窝在椅子里。
在路上追着让的车已经胆战心惊,他不要命一样开,冲到医院几乎撞倒了警方设的检查关卡,不是使馆的照会很可能被捕。
不许人跟,最后还是牧跟了进去。已经好久了,不知道他们是不是找到了顾洪波和庄非,接到电话以后,本就渺茫的希望基本完全破灭了。
注视着进门护士手里的托盘,牧回身看了眼站在角落的让。
他整个人陷在阴影里,远远的,像在逃避。聚光灯打在托盘中央,塑胶袋上贴着标签,英文和希伯来语的注释。
刚刚已经辩出了顾洪波的随身物品,护照残存了几页,烧焦的封皮扭曲着。所有东西收回塑胶袋里,拉上拉链,又回到护士的托盘上被带走。
警员坐了问讯记录,简单的说明了洪波的身份,他一句话也没说,看到烧焦的护照颓然起身,退到阴影里,默默地站到现在。
门开了,另一位护士端着托盘进来放到桌子中央。
警员的动作娴熟,抄录编号,拉开拉链,把袋子里的东西倒出来。
已经毁坏的不成样子,残损的织物布满灼伤,像是一段围巾,记不清她是不是有这样的饰物。又去看烧过的本子,中间几没暗黄透着火痕的纸页上,有字,笔迹像是她的,但很模糊。
还是不敢确认,去翻找托盘里其余的东西,基本烧太久已经辨别不出原来的样子,脑子里试图搜索她的影子。
指尖略过一段烧焦的绳子,中间挂着破裂的陶土块,似乎还有颜色。拿起来,听到什么喑哑的响动,垂在一端的棕黑色金属里发出来的。摇了摇,又响了。
还来不及想清楚,已经被劈手夺了过去,让的脸在灯影下印得惨白,握着那段烧焦的绳子。
警员在一边问话,他不回答,只是收拢手掌折转身子,要带着绳子离开。
表情绝然,没拦住,在门边险些扭打起来。灯光太暗,看不清他的样子,只是每下都用尽全力,不顾一切要摆脱。
“证物现在不能带走,警方还……喂,你站住,你……”
门已经被强行打开,他冲了出去。
牧追到门口,挡着警员解释。长廊上等待的阮家兄弟跑过来,来不及交流,只是摇摇头眼神示意,又关了门回到房间。
因为遇害者无法从外观辨别,DNA检查又需要时间和比对样本,所以警方只能根据随身物品判断死者身份。
翻着并不熟悉的物品,心里已经放弃,让一定是认出来了,再多的证据,只有他是最熟悉的,毕竟他和庄非……哎,说什么都晚了,眼前的佐证是最不希望看到的结果。
把使馆的照会递给警员,配合的开始回答笔录中的问题,又拿起那个烧焦的本子,打开脆薄的一页,辨认上面的字。
是一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