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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是一只妖怪,慌张什么!”一名检非违使把刀对准屋檐,厉声大喝,“我马上去杀了他,你们先——”
话音未落,他突然变了脸色,骤然紧缩的眸子映着的哪里只有一只妖怪!
黑雾如同雨后春笋般从屋檐后钻出来,望眼望去,周围的情况如出一辙,无数怪物爬出角落,树荫下,青帘后,小巷中,全都散发着不祥气息,它们的目标直指牛车!
“保护神子大人!!!”
抬花车的人已被吓破了胆,千名艺妓全摔出车外,妆花了也没空管,只一跌一撞地往安全的地方跑,尖叫混合在喧闹中,早已分辨不清。
那些妖怪有备而来,根本没打算撤退,在检非违使往上冲的一刹那倾巢而出,黑浪般涌来,惊悚至极,它们直接落到检非违使头上,血口大张,当场咬掉对方的头颅,喉骨断裂,鲜血喷涌溅洒一地,想来帮忙的同伴也被黑雾绞杀,头掉在地上,咕隆咕隆滚到了牛车车底。
黄牛的鼻子发出沉闷哞声,下一秒四肢齐齐断裂,横梁失去支撑力,摔在抽搐不停的牛身旁边断成两半。
一只黑雾妖用利爪撕裂垂帘,却见车内空无一物,它愣了下,忽觉胸口疼痛,竟是被一柄裹有阴阳师雷符的长刀穿透胸膛,濒死的嚎叫从喉中发出,顷刻间消失殆尽。
“不要慌张!”年轻的阴阳师后生收回长刀,高声道,“援兵已到,全力退敌!”
局势瞬间扭转,刚才还被妖怪吓得打退堂鼓的检非违使们拼命把恐惧压在心底,闭眼鼓气,高举佩刀往随阴阳师一起冲向妖群。
不远处,头戴花簪金冠,身穿鹤松纹千早的千绘京正淡淡注视着这一切,旁边的贺茂忠行问道:“你早就料到会出现这种情况?”
举行御灵大会的前一天千绘京特地来找他,说是要提前在牛车的必经之路上设好埋伏,随时准备救援,他当时答应了,却没猜到其中原委。
“那刺客杀你不过是佯攻,他们的目的在我,”千绘京对眼前的血腥无动于衷,“你身份尊贵,侍卫众多,杀你不是件容易的事,既然要做就会做彻底,没有空手而归这一说法,再加上这段时间流言纷起,除了我以外他们不会有第二个选择。”
贺茂算是服了这姑娘,轻舒一口气,眉宇间却仍带着一丝凝重。
有阴阳师和式神的帮忙,妖怪很快就被清除干净,街道也恢复了整洁,只有那若有若无的血腥味还残存在空气中,提醒着世人刚刚发生的一切。
剩余的检非违使开始维持秩序,让居民们安全到达了神泉苑,苑中树林密布,小川潺潺,往日是天皇贵族游乐的地方,此次破例平民进入,全为了让神子福佑大地,无一疏漏。
神泉苑正中央建有一座祭坛,和召唤神子的那座一模一样,千绘京独自走上高台,只觉得周身场景皆落于身下,那一刻,这种感觉深深印在了她心里。
俯瞰众生,万物臣服。
她取出神乐铃,铃铛轻响,五带划过弧度,如细风吹拂下的斜柳,牵起长长丝缕。
丛生福禄考正开得艳丽,灵力裹挟着风四散开来,纷纷扬扬的碎花悄然飞旋,一个女童捧着双手,待这铺地之樱落于掌心,她眯眼笑开,抬起头时却蓦然一顿,掌中花落下而无所察觉。
在高台之上迎着骄阳起舞的千绘京比这些东西更加引人注目,不同于普通的轻盈舞步,一拂散云雨的气势在转回旋身之间尽数显现,铃音清脆欢悦,却凭空多出几分庄重与典雅。
“父亲,你看,好漂亮!”
女童指着高台大喊,等了半天也没等来回应,回头一瞧,父亲竟是看呆了。
“不愧是神子,这舞果然非同一般!”
“太,太美了”
百姓们倍感惊艳,原先对于神子的疑虑已消失大半,正沉醉着,忽然望见周边森林有黑气浮动,有人以为是妖怪再次来袭,双脚忍不住打颤,在呼救声冲破喉咙的前一秒,他们发现那些黑气和早晨的并不相像,没有怪物似的利爪獠牙,只是普通的气体。
黑气自四面八方涌来,在高台之上汇集,逐渐吸入了神乐铃之中,千绘京按照步骤摇晃神乐铃,十五枚铃铛的星孔充满黑色,慢慢地,那些黑气被释放出来,丝线般聚集在祭坛法阵的正中央,一舞终了,千绘京站直身体,见黑气浓缩成一团,胀开时,法阵里已经多了一道身影。
那是催化病魔的万恶之源。
平安京居民都知道这场祭祀的真正目的,找出病魔源头,消灭它还天下太平,于是全都叫嚷着让神子为民除害,千绘京也不作他想,准备施咒封印,可刚双手合十就发现了一件不得了的事。
躺在法阵中的妖魔竟然是一个孩子,衣不蔽体,长发淡金,两鬓却是黑发,眼角还绘有独特的妖纹,她认得,这是奴良滑瓢。
怎么会是他呢?
“杀了他,杀了他!”
四周奋喊不断,但千绘京并未继续,她背对着众人,视线一直放在奴良滑瓢身上,后者年纪尚幼,由于妖体排斥灵力的缘故脸色异常苍白,神情痛苦,双眼紧闭不能睁开。
在人们声嘶力竭的讨伐中,她能听见他难受的低吟。
“我不杀。”
千绘京的声音打断了围观者的兴致高昂,耳边顿时没了声响。
众人先是沉默,然后窃窃私语起来,这时有人大声质问:“你是神子,只有你才能消灭这祸害!”
胶着间,群众的呵斥渐渐盖过了鼓动,似责备,似质疑,千绘京却仍然没有动作,她被无数人戳着脊梁骨,脑海里浮现起和奴良滑瓢那段算不上愉快的相处。
‘原来如此,这就是你同我定下的相逢之日吗?’
‘如果真的如你所说,有些情感想丢弃就能丢弃,现在又为什么会与鹤丸待在一起?’
‘哈哈哈,还要比吗?’
居然是这样
他们居然在千年之前就已经见过
千绘京的目光中闪过一丝狠决,突然扬起手,数枚风球疾旋飞落,砸入了人群,人们赶紧躲开,瞪着地上深坑恼怒不已:“她在维护妖怪!”
此话一出,连负责治安的侍卫都无法按捺,有几名阴阳师准备奔上高台压制住千绘京,但被贺茂忠行拦了下来。
“我希望你们在任何时候都能保持冷静!”千绘京拂袖转身,冰冷的眼神透着不可侵犯的威严,“御灵大会虽然能驱妖净邪,但并不代表招来的一定是万恶之源,现在你们口中的妖怪不过是一个尚未成年的孩子,我在他身上感觉不到任何为祸作乱的气息,药必须对症下,你们有谁能保证消灭了他就一定能换来平安?!”
她如此笃定,是因为她相信未来统领妖怪组织的奴良组总大将不会成为人人唾骂的存在,但大部分人都只相信自己看见的事实而一意孤行,他们仍然独断,甚至还想爬上高台代替千绘京除妖,嘴里念叨着“你又凭什么保证消灭了他不会换来平安”!
与此同时,人群上方迅速掠过一片巨大的阴影,他们齐齐抬头,见头顶有白色巨鸟飞过,那巨鸟背上站有一个少年,金发夺目,在太阳下闪烁着耀眼光影。
“吵死了混蛋们,想见识我的艺术吗,嗯?”
当初千绘京摧毁百鬼夜行的时候,听说有一个擅用炸药的神使一直陪伴左右,想必就是这位。
百姓犹豫不决,千绘京却没了耐心,抬手又是风球砸落,这次用的查克拉比前一次更强,“轰隆”声如炸雷般响起,花车粉碎,泥土飞溅,余风还割破了好几个人的衣服,原本“人多力量大”的想法顿时垮掉,叫的最大声的几个通通闭了嘴。
千绘京冷眼看着被风球砸出一圈无人区的空地,随后面向后方,对在指庇之间正襟危坐的天皇行了个礼,仿佛是在请示。
第113章 haper 113()
从神桥洗礼到还兴祭;御灵大会还有十几天才结束,心存埋怨的人不少,但天皇已经发话,他们无可奈何。
千绘京在巫女的簇拥下走过街道;即将钻入牛车时,她偏头望了后方一眼:“没有我;住在郊外的人在一个月前就该死了。”
这番冷冷淡淡的话重如千斤;全砸在了郊外之人的心上。
平安京中以贵族居多;而贵族都坐在寝殿里把这场御灵大会当做玩赏之物,反正宅邸里多的是侍卫和家臣,妖怪轻易无法伤害他们,而普通居民都把御灵大会当做神的恩赐,对于百鬼夜行;他们只会更加畏惧。
千绘京说得不错,她让他们捡回了一条命。
而他们刚刚又在干什么?
质疑;逼迫,唾骂,努力驱赶着能以最大限度保护平民的神之子。
嘈杂声如潮水般散退,看着居民们一张又一张颓丧的脸;千绘京撩开垂帘;钻了进去。
牛车宽敞;迪达拉正盘腿坐在角落里;他懒懒抬眼;问:“解决了?”
“保住了他的命;”千绘京端坐中央,好让外人隔着垂帘看见神子的身影,“不过我得想想该怎么把人从地牢里救出来。”
“炸了吧,嗯。”
迪达拉挑眉:“你的沉默是对我的嘲讽,嗯。”
牛车缓缓向前行驶,但车里的人仍能感觉到一丝颠簸,三岔金冠的坠子左右摆动,时不时地碰到脸上,千绘京依然坐得端正挺直:“奴良滑瓢不能死,神子的身份也丢不得。”
她不会做出最糟糕的决定。
祈福舞会在御灵大会的第一天和最后一天各跳一次,期间大多都是传统花车巡游和千人艺妓巡游,没神子什么事,千绘京心安理得地下了牛车,穿过神社石段,走进房间。
她的房间并不像平时那样空旷整洁,放眼望去堆满了木简,跟小山似的,听到障子被推开的声音,小山逐渐隆了起来,下一秒就坍塌成沙。
幼鹤爬出“废墟”,抱着两摞木简跑过来,结果因为跑得太快猜到了自己的长袖,脚下一滑,整个飞了出去。
还没来得及“啊”出声,他已落入一个柔软的怀抱,抬起头刚好对上千绘京的视线,千绘京今天妆容精致,幼鹤后知后觉地红了脸,他抠了几下木简,然后跳到地上把木简递给前者:“我找到了,棒不棒!”
御灵大会开始前千绘京让幼鹤去社务所里找八坂神社历任巫女的资料记录,必须在她回来之前找出有问题的那一份。
小孩子大眼闪烁,熠熠生光,满脸写着“夸我夸我”,千绘京顺手捏了捏他的脸,打开木简问:“哪里有问题?”
幼鹤走上前来,小手指戳在第三列:“这里有被涂改的痕迹。”
千绘京顺着他指的地方看去,黑眸中顿现清明之色
在祗园祭结束的倒数第三天,千绘京决定去宫中拜访朱雀天皇,她身份特殊,守卫不敢拦,只能带人去了内里,绕过屏风,千绘京见到了端坐于高位的小天皇,小天皇刚参与完祗园祭,盛装未换,头上还戴着冠,他让守卫下去,道:“神子可是为那妖物而来?”
千绘京点头:“不过我并非想为他说情。”
“嗯?”
“我不会让平安京的百姓陷入苦难,但也不会伤害无辜之人,”她的话音十分冷静,没有半点迫切,“所以我要去地牢里看看他,用术式查探一番。”
闻言,小天皇微微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