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耳朵了!那洋鬼子是来……〃〃人家是来嘎儿采购的,说有明清的瓷瓶在这铺上,值很多钱呢!〃尤琪一拍脑门:〃这多少好!让顺子榨够了娶媳妇的钱!〃转头看了看河对面,尤智蹲在门口大口吸着水烟袋,一见他在瞅,转身闪了回去。尤琪一脸郁闷。
第93节:梦幻现实的转角1
万籁待寂,军营篝火,似燃似熄。孟准踱出帐外,循微声而去,见一小校向一草人行拳。兴致陡起,遂问:〃何故半夜习拳?〃答曰:〃白日人杂,难得静思。〃又问:〃静思为何?〃又答:〃静思戎人要害。〃孟准一惊,多年无仗,竟仍如此抱负,壮志雄心,尤未泯矣。知此小校姓公孙名射,平日懦弱姿态,竟是暗藏锋芒,破绽未见。准问:〃何以破敌?〃射答:〃一击即中。〃准感高城望断,终得良才。纤云四卷,旭日当楼,如沙原隐泉,清冽解救;如大漠绿洲,希冀祈求。准跪倒于地,射惊,慌拜,问:〃将军何以至此?〃准曰:〃吾有一事,望弟应允。〃射曰:〃将军何事?赴汤蹈火不辞矣。〃准曰:〃吾儿瑕,生性乖张,吾观其言辞行动,似有反意。吾恐百年之后,瑕代吾典兵,投西戎而去,则西域要塞失矣。〃射曰:〃吾何以效劳?〃准曰:〃望弟允兄,作瑕身边侍从,待其反意显露,叛心不改,代兄惩瑕,感激涕零。〃射曰:〃蒙将军如此重看,吾定当万死以报,但吾职卑微,恐无兵质瑕。〃准从怀中取一金简:〃营中兵士,见金简如见吾,金简一出,血溅沙原。〃射将金简收起,拜谢泪别。阴冷的青石阶,屋檐上未净的雨滴掉落下来,清脆的连声响。尤智衔着抽了半袋的烟,挪步去了后院。后院不大,四五步深,左手边是楼梯,常摆的家什都在楼上,〃咯噔…咯噔…咯噔〃尤智嵌了钢钉的胶鞋格外的响。老伴儿多年前患了心痛病过世了,他和不长气的儿子守着前院后院十步的限,手头拮据,了无乐趣。但平淡的日子并未使他消磨,他一直有一个支撑,也一直有一个愿望。推门进屋,门缝间渗进薄薄的灰尘,这扇门一直是锁着的,惟一的一把钥匙就挂在尤智的裤腰带上,走起路来与其他钥匙丁当交响。尤琪小的时候,常偷跑上楼去玩,去一次就被尤智打得屁股通红,长大后也消了那股好奇劲儿。也是尤琪晓得自己的家境,没啥侬好显摆,便只好老老实实地当了渔工。尤智颤微微地走到雕花床前,那是他老伴的陪嫁,破朽得不过眼便搬上楼来。他用力掀开床板,手臂酸疼了一阵,脸上却挂着朦胧的笑。床板下有一个暗棕的小门,扣着一把玲珑小锁,他从腰间的一串钥匙中猫出最小的一把,插进锁眼,一转,开了。拉开小门,一个雕功精细的木盒,那是老伴当年的嫁妆盒儿,甚至留存着喜宴的温度。他小心地打开,一樽红棕色的酒杯。〃侬还嘎麽漂亮呀!〃尤智露出了疲惫的笑容。翌日,公孙射投孟瑕帐下。孟瑕残暴,又仗父溺爱,有恃无恐,兵卒皆被其伤,无人应召。瑕见射,猥琐如犬,言钝语拙,全无英武之气,遂消疑虑,终日以欺射为乐。嘎便是尤智的支撑:祖先传下的犀角雕桃花绽放图杯。杯顶的浮雕是一棵粗壮的桃树,几根泛着花晕的枝条盘卷缠绕在杯口周围,分明着两层的桃瓣,〃过枝〃的细腻刀法雕刻,尘封了许多年杯体依旧锃亮如昔。尤智陶醉在注视之中,忽听楼梯上响起脚步声,慌乱的他忙将犀角杯塞进盒子,没料想来人已推门进来,〃老智头,不必藏了,是阿拉。〃一声老朽、干涩的嗓音,尤智回头一瞧,长吁了一口气。来的人是尤智在这镇上惟一的好友鲍怀恩,也是一把年纪,也爱摆弄个古玩意儿。〃还放不下,经常来看它么?〃鲍怀恩大声问到。〃嘘……小心琪儿听见。〃尤智把无名指狠狠地摁在嘴上。〃侬害怕什么?〃鲍怀恩一脸惊讶。〃侬不晓得,阿拉早就发现嘎小子爱钱爱得很,要让他知道了,这犀角杯……〃尤智的脸上拂过轻轻的悲哀。〃阿拉也知道侬的苦处,但侬就嘎么一个儿子,他迟早是要知道的啊!〃鲍怀恩堆了堆眼角的皱纹。〃那侬有什么招儿?〃尤智浑浊的眼忽而闪烁了光芒。〃阿拉今天来就是来告诉侬的,不如就……〃老智头的脸色舒缓了不少,浅浅地点头,拍拍鲍怀恩的老肩:〃就靠侬啦!〃征人倚戍楼,调角清秋断续,天意高难问,眼穿肠断,迷离幻景荣华,已不可耐。塞石已通,路回渐转,孤城欲易旗,雁断人稀,只落飞沙无语。流水是时间的赋形,悟性的瓦蓝的天飘着阴沉着脸的白云,矛盾间,纠结着一阵风,就把它们全都吹散开去。乌篷船上的炊烟升起,掺着年轻女子清朗的笑,在水面上一波一波地荡开涟漪。幽僻的微叹在历史的暗角,转弯,雪白的灵堂,独岸的泪光。又过十载,孟准突患背疮而死,瑕代其位,朝中无动。公孙射蜗居孟瑕旁帐,因其欺侮,鳞伤遍体,却痴欢如昔,似为病态,甚时癫狂,失笑于营中。人际颇差的尤智静静地划向另一片世界,他也是患突急的心痛病死的,没有留下什么遗愿,只是将一樽红棕色的酒杯攥在手心,放在尤琪的手里,勉强又微冷的一笑。尤琪葬父后揣着那只杯子去邻镇的行家给看过,都说像明清的名贵装饰犀角杯,值很多钱。〃嘎杯子如果磨成粉,解毒镇静,清热祛火,药用价值极高呢!绝对卖得个更好个价钱!〃尤琪的眼中闪着兴奋的光彩,他把孝服脱下,狠狠地朝尤智的灵牌上砸去,〃老家伙!嘎么值钱的东西嘎会儿才传给阿拉,早干啥侬去了!早把它卖给老外,挣他十几万的外快,侬不早就抱孙子了!〃鲍怀恩愣愣地站在门外,老泪纵横地走开。不发一言。不过数月,登布遣使入孤城,质询归顺之意。瑕皆应允,且逞功于前,欲借西戎兵征讨秦土于不备。登布大悦,约定时日,接瑕入西戎国都。
第94节:梦幻现实的转角2
没过多久,老智头的铺子就热闹了起来。镇里镇外都知道尤琪守着个宝儿,时不时地来铺子上光顾,送些小活儿来给尤琪做,晓得这回总算不必吃闭门羹了。尤琪早年在老智头那儿学过不少〃阴线〃〃阳线〃〃隐起〃〃镂空〃〃起突〃的手艺,刀功时而圆滑时而硬朗,做起活来原色毕现,不露痕迹,赚些零花使唤。但他的胃口绝不止这些,于是铺子里又多了些金发碧眼的外国人,他们全为犀角杯而来,因为这样等级的文物多由国家管制,流落到民间的极少。瓷瓶顺子看傻了眼,闷头抽着旱烟。老鲍头摆船时经过铺子,扫了一眼,又忙他的去了。瑕问士卒有何异见,皆慑其威而不敢言。看射,依旧只顾痴笑,似不闻不问。晴天霹雳,平地里沟壑间的一声闷雷,砸在尤琪的头上,屋檐上的老鸦也慌慌地离了巢。那帮外国人鉴定了再三,发现这樽做工逼真的犀角杯还是能露出细微的破绽,虽然制赝者为制造历代摩挲的效果而用手将杯面搓得十分光滑,但角质间略微疏松的回纹还是看出了制赝时的几分仓促。〃这不是古时候的,是有人现做成的!虽然也值钱,但没有真品那么多!〃尤琪的额头淌满了汗,〃原来嘎老家伙还给阿拉留了嘎么一手!〃他没有卖出犀角杯,将它倒搁在灵牌旁边,他以为这是对老智头最大的侮辱,也解了自己最大的一口恶气。笙箫月起,公孙射连夜修书,暗表秦王,以为时机纯熟,可灭西戎。并依孟准草绘地图,献计将兵藏于孤城外三十里沙原下。车轮落日,革西戎,霸西域,功成一役。霏霏的毛雨润泽着江南,群花做着秋梦,而尤智却发现自己活在一个无穷无尽的梦中。鲍怀恩向他献的计是:将犀角杯依样重做留给尤琪,而真品则交给国家收藏。从前鲍怀恩没告诉尤智,是因为他知道这犀角杯是尤智老伴最喜欢的东西,尤智看待它比自己的命还重要,不会舍得的。但事以至此,无可奈何。尤智一直以来的心愿便是能让更多的中国人了解做犀角杯的传统技艺,但又不希望这件宝物流落异国。〃那样对贤淑也没有个好交代……〃尤智坐在那张老朽的雕花床上,抚摸着释然的忧伤。那几个月,他终日把自己锁在阁楼上,用与真品大小相仿的犀角,呕心沥血地雕着。这似乎是这位老雕工生命的全部力量,在这昏暗的阁楼上没日没夜,丝毫不在乎窗外的天气和楼下的儿子。他将真品在临终前托付给鲍怀恩,因为他信得过他,也因为他的老伴……长烟落日,如雪、漠沙、马蹄,闭关空城。孟瑕倾城来投西戎,约西戎王于城外三十里沙原上订盟。残阳如血,险道黄昏。甫抵原上,见遍地西戎兵尸,大惊,拍马欲回,见马下公孙射怒目圆睁,神采生变。怀取一金简,高呼:〃老将军早料汝有反意,生前不忍杀你,今日在此,来一了断。〃众士卒见将军遗物,心绪难平,齐呼奸贼,剁孟瑕于马下。劲烈西风,古道悲戚,吹落夕阳一地。淡淡的月,衬着蔚蓝的天,境界顿然开阔,虚无缥缈的,是雪,那风中的信子。尤琪在灯下展开鲍怀恩白天递给他的信纸,上面的字迹很不清晰,但可以辨认是老智头的:〃孩子,其实侬不必怪阿拉,犀角杯是祖先的遗物,理就该交给国家,那是它最好安家的地。若它落在洋人手里,是阿拉家的罪孽和耻辱!阿爹一直不敢接镇上的活儿,是怕祖传的手艺在阿拉制成犀角杯前外泄,而阿拉将它们传给侬,希望侬能靠它们赚些贴补家用的钱,娶个好丫头!也代阿爹向这么多年得罪的乡里乡亲补偿些啥侬,让阿爹在九泉下安个心。望儿能原谅阿爹这么做,伐应阿拉,不管做啥侬事,不能忘了做中国人的本份!〃尤智雕犀角杯和写这些话时,尤琪正在远出打鱼,时光断了的碎片,在这样的夜,完全拼接。莫名其妙地泪洒了月亮一脸,尤琪缓缓地将手臂举起,遥指星空,许久默然地孤立。孤城依旧无名,却已成西域要塞,重兵驻守。沙原一役,挫西戎大半精兵,不过数载,西戎降秦。秦王感孟准忠义,于沙原立祠,缅怀遗将。公孙射感孟准恩戴,世代守驻祠堂,直至秦亡汉兴。〃智琪饰艺〃的牌匾下,裱了一张新年的报纸,上面的一条新闻,标题醒目着:〃民间瑰宝京都放异彩,江南饰艺震惊国内外〃远远近近的船家,兴高采烈地谈论着老智头和他雕功日益娴熟的儿子,说笑着谁家的姑娘,能嫁给这样给小镇长脸的小伙子。尤琪的身形瘦了一圈,但是精神了不少,一改以往的浪子颓势,正领着十来个伙计,赶做销往外国的犀角饰品。因为热爱环保的心,他选择了真正的仿制,但更加惟妙惟肖。鲍怀恩从前和老智头的老伴是县文物局的同事,是鉴赏文物的行家,经验丰富,常常被尤琪请去做技术指导,两人的手从未握得如此之紧……故城繁星落,风沙凄紧。忠义贪图,各具其道。伟岸微渺,一步之遥。造化弄人,岂非汉家血统。兵家常事,岂无文哲之理?只恨朝花夕拾太匆匆。春天的光景漾着酒窖的甜,灯月交辉的河面上,小镇依旧,情怀依旧。也许荣耀的背后总是刻着一道孤独,那么就让静谧笼罩这座隐藏在历史暗角的小城,永久。绝域·补天的迷茫秦塞渺人烟,胡天飞沙入眼,萧关终古。剑河湍急,云阔弓轻,茫野徒销孤魂。不见沙场死,但闻战骨荒。马首半埋巷道中,风刀见血,割破英雄面。
第95节:梦幻现实的转角3
迎风陡立的路灯,熄灭了黑暗的五光十色的夜吞没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