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草样年华-第9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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治愈率达百分之九十五。张超凡信以为真,交付了500元的初诊费,遵循那个连“超”字都不会写的大夫传授的方法练习。
此大夫告诉张超凡,说话要慢,别着急,一个字一个字地说,做到吐字清晰、干脆,不带尾音,张超凡果真如此练习。有一次我向他借钱,说:“张超凡,借我200块钱,好吗?”
张超凡不慌不忙地说:“好……”
我以为他要说:“好——的。”
可没有想到,他说的却是:“好——个——屁!”
这种说话方式让我们更为不适,这比他从前结巴着说话还要浪费时间。一日熄灯后,张超凡正摆弄一个笔记本电脑,当时是十一点刚过,我问电池可以坚持多久,他一个字一个字地告诉了我,意思是说:电池可以坚持半个小时,到十一点半就要没电了。可还没等他把话说完,屏幕便显示出电池没电的信号,我一看表,正好十一点半。
我却认为治愈口吃的最好方法就是让患者们闭口不言,这样永远不会结巴。
我每日晃荡于学校、马路和周舟的宿舍,偶尔找几个同学去小饭馆喝一宿酒,生活过得闲散又自在,周舟说她不想看到我这个样子,我说这样我很舒服,她说但她不舒服,我问她想让我怎样,她说你即使不想找工作也应该做毕业设计,马上就要毕业了,我说我知道,你就别替**心了。
这样的争执经常发生在我和周舟之间,往往以周舟闭口不再讲话结束,然后我们就各自睡去。
此时期,我的心情非常糟糕,只想一天天地混日子,直到毕业。
五月上旬的一天,我和杨阳坐在饭馆的酒桌前谈论我们的生活,杨阳说他开始厌倦漂泊,希望找一个贤惠的女朋友,同她结婚,养一条狗,每当夏日夜晚的时候,他和妻子坐在阳台乘凉;冬日里,他们坐在窗前晒太阳,小狗伏在他们的脚下,就像他们的孩子一样。我说,这不应该是你将来的生活。杨阳说,你错了,我现在已经感觉疲惫不堪。
我们身旁是一桌过生日的学生,从他们脸上稚气未脱的神态便可判断出是大一的学生,十几个人围坐一桌,中间夹杂着两三个女生,她们在男生的欢声笑语中保持着微笑不语,每当某个男生讲了一个黄色笑话,她们就会彼此会意地对视一笑,端起茶杯或可乐喝一小口。那些男生也姿态各异,有人端着酒杯轮番找人碰杯,有人疯狂地夹菜塞入嘴中,有人叼个烟头故作深沉,还有人总是在打手机,装作业务繁忙的样子。
酒过三旬,菜过五味,一个女生从桌底下端出一个硕大的生日蛋糕,摆在桌子中央,蛋糕的大小如同下水井盖,上面涂的那层巧克力的颜色更像井盖上的锈迹斑斑,不同的是井盖上面写着“污水处理”,而蛋糕上写的却是“生日快乐”。一个男生用刀将蛋糕从中间切出一条缝,分成两瓣,使得蛋糕看上去很像河马的屁股,这时另一个男生如梦初醒般喊道:“哎呀!忘插蜡烛了!”于是大家又插上一把蜡烛,此时的蛋糕又像是被扎满五颜六色针灸的河马屁股。
这群学生分吃了蛋糕,散去。
这种场面也曾经在我的身边发生,而今天,我更喜欢独酌独饮。
已至深夜,饭馆里除了我和杨阳,再就是几个服务员和厨师,他们坐在椅子上懵懂地看着我们。一个小女服务员打开收音机,先是一个谈话节目,过于深奥的话题没有吸引她的兴趣,她调到一个相声节目,听了没两分钟,相声说完,插播了一则治痣疮的广告,另一个年龄稍长的服务员气愤对说:“赶紧换一个,还有人吃饭呢!”小服务员旋转手腕,又调到一个健康类节目,女主持人装腔作势地说:“阳痿是长期困扰夫妻和睦、家庭幸福的疾病,许多患者打来电话向我们询问有效的治疗方法,今天我们特地请来解放军总医院的张坚强主任医师,请他来为我们讲解此类疾病的治疗方法……”小服务员红着脸极不情愿地又调了一个台,停在一个音乐节目上。
忽然,收音机传出一段熟悉的旋律,杨阳的身体不由自主地剧烈一颤,这首歌正是杨阳写的那首《春天的约会》,从演唱者的声音听出,歌者正是田红。
此时的田红演唱这首歌已经失去原有的味道,取而代之的是暧昧、娇柔、作秀的演唱,那个制作人为这首歌重新编曲,把杨阳在这首歌中要表达的感觉篡改得面目全非,歌曲结束后,DJ妩媚地说:“刚刚播放的那首歌曲由乐坛新人田红自己词曲创作并演唱,歌名是《春天的约会》,排名第一,欢迎您明天继续收听‘原创歌曲排行榜’,我们明天见!”
杨阳抄起一个空酒瓶,“啪”地一声摔在地上,说:“这首歌不久后就要被做成卡拉OK,任款爷和小姐在歌厅滥唱了!”
此后许久不见杨阳踪影,他和吉他同时不翼而飞,马杰猜测杨阳也许是背着吉他去了西藏,准备过离群索居的生活;赵迪猜测杨阳决定告别音乐,去卖他的吉他,现在还没找到买主;张超凡认为杨阳在唱歌的时候被人抢走吉他,他去追赶,现在还在追逐的路上;种种猜测漫天飞舞。
就在我们谈论杨阳去向的时候,宿舍电话响了,我拿起话筒:“喂!”
“请问是邱飞吗?”一个陌生的声音。
“是我,您哪位?”
“我这儿是清河拘留所!”
我的脑袋“嗡”地一声巨响,我努力回忆自己近来究竟做了哪些坏事儿,可寻思了半天,只想起前天在校园捡了一个钱包,没有立即交公,见里面没有钱便又丢掉,这件事情怎么这么快就传到拘留所,即使罪名成立,他们也不应该为此拘留我。我颤抖着说:“我怎么了?”
拘留所的同志说:“你不要害怕,这里没有你什么事儿!”
我想,没我事儿你干吗指名道姓地找我。
“你认不认识一个叫杨阳的人?”
我立即想到,是不是杨阳参加了近期活动猖獗的“艾滋针”帮,被便衣监视或已经落入法网。“他怎么了?”我问。
“他现在没事儿了,在我们拘留所,今天释放,兜里没钱坐车回去,叫你接他,你赶紧过来吧。”
我挂上电话,急忙换下拖鞋,跑出宿舍。
当我到达清河拘留所的时候,杨阳正蹲在大铁门外,用树枝在地上画着圆圈,吉他倒在一旁。
我走上去,说:“走吧!”
杨阳指着地上画出的圆说:“这就是生活,里面什么都没有,又什么都有。”
回到学校,杨阳用去好长时间洗了一个澡,他说澡堂的下水管道可能会因为他搓下的泥儿堆积在一起而堵塞。
我们一起吃晚饭,他向我讲了被拘留的详细经过:
那天,我们喝完酒的第二天下午,杨阳又背着吉他去积水潭地铁站的地下通道唱歌,此时已有一个身着师大校服的学生在此唱歌,杨阳没理他,坐在对面。因为杨阳唱得比他好,过往行人都把钱扔进杨阳的琴套,师大学生看到杨阳面前的钱越堆越高,而自己面前的钱却总是那么一点儿,不免心生醋意,他走到杨阳面前说:“哥们儿,咱们是不是得讲个先来后到!”
杨阳说:“这是公共场所,谁想唱都可以。”
“可是你抢了我的买卖!”
“我是公平竞争,人家愿意把钱给我,而且我唱歌不是为了挣钱。”
“那就把钱给我。”师大学生指着地上的钱说。
“钱是给我挣的,凭什么给你,想要钱就自己去挣!”
“孙子,你丫到底想怎么着!”师大学生怒喝。
“滚蛋!少在我这儿废话!”杨阳白了他一眼,接着弹琴。
此人抄起自己的吉他狠狠地向杨阳拍去,杨阳早有准备,一闪身,那把吉他便“砰”地一声巨响,拍在地上,刹那间琴箱粉碎,木屑乱飞,琴弦“嗖”地一声断开,蹦到那人脸上,顿时抽出六条血迹,他一边“哎哟”地捂着脸一边向杨阳扑去,两人撕扭在一起。
最后的结局是,杨阳觉得热身还没有开始,那个人却已鼻孔出血,仰着脑袋跑掉了。
杨阳又坐回原地,抱着吉他唱起来。
就在杨阳收拾好钱准备离开的时候,两个警察出现在他面前,说:“有人举报你在此非法卖唱,还打架斗殴,把一个师大学生打流血了,跟我们到所里走一趟吧!”
杨阳不去,警察拽住吉他,企图将他强行带走。
杨阳怕他们拽坏吉他,一扬胳膊,正巧打在其中一个警察的脸上,于是,他们便以妨碍公务欧打警察为名,给予杨阳拘留两周的处罚。
警察问杨阳的工作单位在哪里,要将此事通告领导,杨阳说他是无业青年,以卖唱为生,地下通道就是他的工作单位,他是无政府主义者,所以没有领导。
警察说:“你***还敢嘴硬!”一把将杨阳推上开往清河拘留所的警车。
杨阳用刚刚卖唱得来的钱买了一套洗漱用具,从此开始了牢狱生活。
两个星期的监狱生活使得杨阳改掉许多不良习惯,戒了烟、吃起粗粮、早睡早起,但同时增添了喜欢开口说粗话的毛病,动不动就“操你妈”、“你大爷”的。
52
杨阳从拘留所出来后立志重新做人,刚呼吸了两天新鲜空气,却再次受到致命打击,学校开除了杨阳的学籍,勒令其退学。
原来,杨阳离开拘留所的时候不慎将学生证遗落在牢房的墙角,被一个因偷东西被捕的犯人拾到,他把它交给看守人员,以为可以荣获个拾金不昧的奖励,减刑几天,可所长却认为是他在狱中偷了杨阳的东西,又给他加了三天的刑。看守人员从学生证的照片上认出杨阳,原来这个号称待业青年的人是北糯蟮难生,于是他秉公执法地把杨阳被拘留的事情打电话通知给学校,教务主任二话不说,执行了学校的规章制度,凡在校期间结婚或被捕入狱的学生,一律按开除学籍处理,杨阳就此离开了学校。
杨阳已经在这里生活了四年,毕业前却遭此飞来横祸,这件事情让我们感觉异常残酷,但它实实在在地发生了。
学校开除一名学生要比招入简单许多,只有送足够多的礼,请无数次客,托各种关系,方可勉强入校,而离开学校却如此轻而易举,无需多事。
当年,我对学校失去兴趣要退学的时候,杨阳光着膀子坐在羊肉串摊劝导我;而今天,这件事却发生在他身上,让他措手不及。
杨阳离开学校后整日待在家中无所事事,他父母听说这件事情后气愤非常,尤其是杨阳的父亲,脱下皮鞋向杨阳扔去,杨阳躲也没躲,一伸手就接住了,他爸又要解皮带抽他,他妈在一旁拦住说:“你冷静点儿,打也不是个办法,孩子都老大不小的了!”
他爸说:“他再大我也是他老子,我就不信管不了他!”
杨阳说:“爸,你打我吧,恐怕我还没感觉疼你就已经累了。”
他妈说:“别总气你爸,既然不上学了,总得找个出路吧!”
杨阳说:“你们甭管了,我的事儿自己解决,就让我自生自灭好了。”
他爸说:“你***敢!我和你妈把你弄出来费了多大劲你知道吗,你给我自生一个看看!”
杨阳什么也没说,悄悄回到自己屋里。
杨阳每个星期都要回学校找我们踢一次球,但每次踢球总要和人打架,我问他为什么总是打架,他说反正也没什么事儿干,通过打架找点儿乐趣。
杨阳现在已经不会骂人了,因为他跟别人发生口角的时候,通常只说一句话:打你丫的,然后就冲上前去,拳脚施加于人。
每当杨阳穿着球鞋出现在我们面前的时候,我就知道杨阳又在家待烦了,想找人打架散散心,踢球并不是杨阳回学校的主要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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