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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各位领导,同学们……”陈沪德先向下方的学生们鞠了个躬,然后又朝着领导席鞠躬。虽然这只是一个先后问题,但是瞬间却显示了这位教授应有的风范。
王子君对于陈沪德的表面工作,也是轻轻地点了点头。他目光淡然的看着这个人,静静的等待着。
陈沪德的发言词,赵松林早就看过十几遍了,可以说,整篇发言稿里,哪些是套话,哪些是让领导感觉出彩的地方,他都太清楚了,甚至陈沪德这一句讲完下一句想讲什么,他都知道的一清二楚。
“干部年轻化,是我们国家近些年来干部制度改革比较重视的一个领域,我们山省更是在干部年轻化推进中做了不少有益的尝试。鼓励这批年轻的力量到大风大浪里去试去闯去冒,去经风雨,见世面,实践证明,省委提出这一工作思路是正确的,工作成效也是显著的。但是……”随着这个但字一出口,陈沪德的脸色急转直下,瞬间变得阴冷下来。
下方的人,正听得浑浑噩噩,一听到这个冷不丁的转折,反倒一下子清醒了。坐在下面的学员,在自己的一亩三分地上大小都是一个领导,对于这种迎接领导的仪式清楚的很,一般情况下,在总结自身成绩的时候,那都是深挖根源,搓脂抹粉的,一旦涉及到自身存在的不足,那都是蜻蜓点水,一带而过,很少有人在领导面前自爆缺点的。
就在学员们都狐疑不解的时候,作为这次仪式的主持人,赵松林的脸色也是一变,他记得这次陈沪德的通篇发言稿之中,并没有涉及到自我批评这一类的话啊。
异变的氛围,让正襟危坐的三位省委领导也都将目光看向了陈沪德,以他们多年的经验,也意识到了这但是之中的不同寻常。
“有些年轻干部,实在是有点急功近利。理论培训、实践锻炼、严格管理是培养年轻干部的三个重要环节。前几天,党校一个同事告诉我,一个年轻干部写的文章非常不错,尤其是在经济发展模式的转变上,更是有着独特的见解。我当时很高兴啊,作为一个党校的老师,我为自己能够培养出这么优秀的年轻干部,感到骄傲不已。因为抓好理论培训是年轻干部实践锻炼成功和健康成长的根本前提。只有理论上的成熟,才有政治上的成熟;只有理论上的坚定,才有政治上的坚定啊!”
陈沪德的声音,突然间高亢了起来,他一把将手里的那份发言稿往桌子上一扔,脸上更是露出来一副痛心疾首的样子,沉重的说道:“可是,让我万万没有想到的是,那年轻干部的作品,竟然是我前些时候写好的一篇文章!姑且不会深究这个年轻干部是通过什么途径拿到了我的文章,但就他这种剽窃他人成果的行为,就让我心情非常的沉重,作为党校的老师,我没有把学员教好,我本人难辞其咎……”
“年轻的同志难免会犯错误,但是犯了错误能改,依旧是好同志,我正面和侧面也都说过这个学员,但是,直到现在为止,他仍然没有任何悔过的表示。学员同志们,这让我很是痛心哪!能来这个培训班,你们都将是带动各地市经济发展的后起之秀,省委对你们寄予厚望啊,同志们!虽然,我没有和那位同学有过太多的深入接触,但是通过了解,也知道这是一个很优秀的年轻干部,在经济发展上,也有自己独到的见解,也有很不错的能力。”
陈沪德的手猛的拍在了桌子上,他知道这次演讲完之后,他可能就要在党校之中受到打压,但越是这样,他越要说好,他不但要在这个仪式上为自己的儿子争来一个市委常委的大好前程,还要在这次会议上,将那个让他有点本能的惧怕的年轻人给彻底的打垮了,打得他措手不及之下,再没有丝毫东山再起的余地!
“德行并重,我们党一直要求干部要德行并重,德在先,这就要求我们的年轻干部在增强自己的素质方面,不但要注重自己的能力培养,更要注重自己的德行培养。有德无才不成事,有才无德坏大事啊同志们!实践证明,一些干部思想上的颓废,首先是理论上的颓废;政治上的迟钝,主要是思想上的浅薄!”陈沪德的话语慷慨激昂,剑锋所指,犀利无比。
其实党校里的大部分学员,大多都已经知道了抄袭事件,但是,没想到陈沪德会在这么一个重要的场合上慷慨激昂的揭出来了,一道道同情的目光,都朝王子君看了过去。
他们当然知道陈沪德批评的是谁,在听到这批评的同时,心中都只有一个想法,那就是这个叫王子君的年轻干部这回是彻底的完蛋了,被当着如此之多的人,当着省委书记、省委副书记兼党校校长、省委组织部长被一位德高望重的老教授指责为有才无德,这简直就是对他政治生命的一场谋杀。
这个王子君完蛋了,石岩峰心中一阵窃喜与激动,一直以来,年轻的王子君就好像一座山一般,重重的压在他的身上,这让他在青干班里倍感压力,而现在,这一朝过后,这压力就彻底的没有了。
暂且不去理会王子君会不会受到什么致命的处分,至少从今往后,他这个名声恐怕在全省都会传开了,而且所有的干部都会知道芦北县出了一个有才无德的县长,不论是哪一任领导,都不会再重用这样的家伙了。
看着王子君从容淡定的坐在自己后面的身影,石岩峰突然觉出自己的高贵来,从此以后,他将是鹏程万里的雄鹰,而这个家伙,将成为一个落魄的草鸡,对自己需仰视才见了!
李松梅,胡慑军等人的目光,也都朝着王子君看过来,他们的目光之中,除了一丝同情,更多的是幸灾乐祸,毕竟这样就会少了一个竞争对手的。在体制内混迹多年,僧多粥少,一直是政局里的一个隐患,这一点,他们都是心知肚明的。
和这些幸灾乐祸的人相比,张露佳此时的手心里却紧张得沁出汗水来了,她虽然知道王子君的后手,但是在这个形势微妙的时刻,她无法做到成也萧何、败也萧何的从容与坦定,她不希望自己心爱的男人有半点闪失!
一步走错,那就会跌的粉身碎骨了;如此重要的时刻,怎不让她为这个男人担心不已呢?
此时的赵松林心里也很是忐忑,悄悄的抹了一把额头上沁出来的冷汗,暗暗的下定了决心,会后一定得对这个王子君严肃处理,虽然今天陈沪德不跟他打招呼就自作主张的把这个家丑扬出来了,但是,他现在只能处理被陈沪德指出的王子君了。
“学员同志们,新的时代有新的发展,也给我们提出更多新的问题和新的挑战。我希望大家要切实树立认真学习、民主讨论、积极探索、求真务实的风气,反对照本宣科、死搬硬套的风气,反对断章取义、只取所需的风气,反对形式主义、做表面文章的风气,反对说一套做一套的风气!最后,希望大家能深怀律己之心,常修为政之德,珍惜机遇,学以致用,在将来带领一方经济发展的主战场上去发挥才干。党校上下也有决心、有信心在年轻干部的培养上出实招、见实效,给省委、省政府一个满意的成绩!”
陈沪德一口气说完这段话,长长的舒了一口气。虽然这些话都是套话,但是却是起到了一个画龙点睛、盖棺定论的效果,他陈沪德此时好似已经站到了一个制高点,他是一个怒其不争的老师,他是一个希望学生全面发展的老教授,而在他的博大胸怀之下,那抄袭他文章而又拒不悔改的学员,自然就成了一条肮脏的、恬不知耻的蛆虫了。
掌声正要响起,不少人看向陈教授的目光,也多了一丝敬重。聂贺军的手掌,更是要轻轻地扬起。
就在这个刹那之间,一个清脆的声音,突然在会场上突兀地响起来了:“陈教授,有道是殊途同归,观点相同的人更不是没有,为什么你非要说我的文章是抄袭你的呢?”
这声音不高,但是在刹那的寂静之中,却是掷地有声的冲入了每一个人的耳中。所有的人刚要拍在一起的手掌,吃惊地放了下来,一道道目光,同时看向了那张年轻的面孔。
王子君,他这是要干什么?!认识王子君的人,刹那间一个个都有点发呆,他们万万没有想到,王子君此时竟然会站起来了!
陈沪德也没想到王子君会站起来堂而皇之的反驳,而且,是在这么庄重的场合,尽管他知道王子君是冤枉的,但是众口铄金之下,量他也不敢力排众议,非要跟自己较量一番的,自己是公认的专家、教授,而你一个小学员,这岂不是太自不量力了么?
“王子君同学,你说的意思我同意,你也别激动,我想请问你一个问题:这两篇文章除了题目不一样之外,连标点符号都是一个模子里印出来的,王子君同学,这你又该作何解释呢?”陈沪德说到这里,突然轻轻的一笑道:“如果真的出现这种巧合,那是不是说明咱们师生两人真是心灵相通呢?”
陈沪德这一句带了明显的讥讽的笑语,顿时引来一阵哄堂大笑声。而作为学员代表的石岩峰,此时更是在笑容中准备登台发表他的演讲了。不过就在这笑声之中,王子君的声音却陡然响亮了起来:“聂书记,刘书记,今天本不该我发言,但是此时此刻,陈教授既然点了我的名,那么,请两位领导给我一个机会,我相信,真理不辩不明,可以吗?”
说是请求,但是王子君却是在说完了这句话之后,就迈步朝着台上走了过去。
刘传瑞看着这添乱的情形,眉头不觉就是一皱,然后狠狠的瞪了正一脸难看的赵松林一眼,这一眼落在赵松林的眼中,让赵松林的心顿时就揪成一团了!
聂贺军看着已经走到了主讲台的王子君,心中暗道,这个年轻人要么是个愣头青,要么就是个真英雄!单单冲着这股勇气,就不简单哪!在这个时候,他这么做,简直就是逼宫,而且还是逼自己的宫,难道这个时候,我能说你不能自辩么?如果说了,那传出去,自己以后还怎么领导整个山省。
刚愎自用,听不得他人的反驳,这些评语,恐怕就会戴在自己的头顶上吧。如果给他一个机会呢?那自然就是爱才、惜才、不拘一格选人才的具体体现了!
心中念头快速的闪动,聂贺军瞬间打定了主意,他朝着下方笑了笑道:“同志们,既然这位同学有话要说,那咱们就不妨听一听。大家可以畅所欲言,针对当前经济发展举什么旗、走什么路、做什么人、接什么班的问题,我觉得大家各抒己见,有着特别重要的现实意义。虽然我也不相信这世间两篇文章会连标点符号都相同,但是我们也不能否定这种事情会发生么?”
省委书记的话,让全场顿时平静了下来,本来还想要呵斥王子君的赵松林,此时也只能乖乖的坐在自己的座位上,暗自祈祷王子君这家伙可不要再捅出什么幺蛾子来!
昂首挺胸的王子君,迈步来到了发言席的旁边,他笑着朝着下方看了一眼,轻声的说道:“各位领导,各位同学,我叫王子君,来自芦北县。尽管我本人对这么一件事砸在自己身上感到遗憾,但是,我又觉得如果能通过这件事给我们芦北县做一下活广告,扬一下名,那么这点委屈我受的还是值得的!”
王子君一上台,就来了这么几句自我解嘲似的调侃,一下子把气氛缓和了许多。尽管有聂贺军这尊大神就坐,主席台上了仍然传出来一丝善意的笑声。
(未完待续)
第三三四章 泼出去的水 我连盆都不要
陈沪德此时也坐在主席台之下,他虽然对王子君敢于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