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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见深便挥挥手说道:“这件事就这么说定了。明天在朝堂之上,朕也同朝臣们说一声,你便可以准备去东泰山兴建了。”
“是。”梁芳答应着,便走了出去。
林建安在一旁听了,心中十分慌急。
他知道如今黄河水患已经有一个多月了,库存银两不足,而皇上却要拿出一千万两银子,去为吴皇后在东泰山顶建造仙祠,恐怕天下百姓听了都不能够依从。
七十五,皇后祠
但是如今朱见深的心态要想劝服他,恐怕有些难。
尽管如此,他仍旧上前去对朱见深说道:“启禀皇上,如今黄河水患……”
他的话还没有说完,朱见深已经呵斥道:“够了,不要再提黄河水患的事情。如今为吴皇后建仙祠,才是朕最关心的事情。”
“是。”
林建安听他这么一说,只得叹了一口气站回到边上去了。
林建安之前跟随朱祁镇一向忠心耿耿,在朱祁镇面前他什么都能说,朱祁镇也向来信任于他。
可是如今到了朱见深,虽然朱见深仍旧很信任他,可是毕竟情分不同。
林建安见皇上听不得他的劝说,只得作罢。
到了第二天,朱见深便在朝堂之中提出要在东泰山顶上为吴皇后建立仙祠一事。
朝臣们一听,人人反对。
李贤上前抱拳说道:“皇上,这件事实不可行。如今黄河水患,百姓们民不聊生,库存的银两已然不足,又怎么可以再拨出一千万两银子为吴皇后建立仙祠?请求皇上以大局为重,先把银两拨到黄河营救黄河百姓吧。”
“哼!李贤你这是什么意思,你以为朕的皇后比不上普通的百姓吗?”
朱见深的眼中露出了一丝阴狠之色,狠狠的望着李贤。
李贤倒是很少见到朱见深露出这样的模样,尤其是在朝堂之上当着这么多大臣,但是他仍旧声如洪钟说道:“皇上,皇后是重要,可是难道平民百姓们就不重要了吗?皇后如今已然仙逝,而百姓们却都活着,他们都在大水之中等待着朝廷的救扶。可是倘若朝廷却把救助他们的银两花到为死去的人建立仙祠的事儿上,你说天下的百姓知道了,心中难道不会心寒吗?皇上,请您三思,水能载舟,水亦能覆舟呀!”
“哼!你是什么意思,你难道恐吓朕吗?”朱见深顿时脸色大变,对李贤说道。
李贤语重心长的说道:“皇上,臣并没有这个意思,臣只是恳请皇上为百姓着想。毕竟百姓才是国之根本,为吴皇后修建仙祠的事情也不必赶在这一时半刻,还请皇上三思。”
“哼!朕已经决定了,倘若谁再敢劝阻朕,那么就杀无赦。李贤你到底有几个脑袋敢同朕叫板?”
李贤往前跨了一大步,想继续说,却被他身边的彭时用力扯了扯衣衫,让他赶紧退回来,不要再同皇上叫板。
如今皇上既然已经心意已决,倘若有人横加阻拦,他正在气头上,一定不会同人就此罢休。倒不如先顺着他的意思,等到下朝之后再想办法。
李贤见彭时拉扯自己的衣衫,明白彭时心里的想法,只好叹口气退了下去。
等到下朝之后,李贤便决定去求见简怀箴,把这件事情同她说一遍。
李贤来到万安宫外,向零落恳求拜见简怀箴。
零落便把李贤给引了进去。
李贤进去之后,先向简怀箴行礼。
简怀箴忙把他扶起来,笑道:“李大人,自从我们联手除去徐有贞、石亨和曹吉祥之后,倒是有很长的日子不曾见面了。李大人今日忽然来找本宫,到底有什么事情?”
李贤面色凝重,一字一句的对简怀箴说道:“皇长公主,这件事情还请皇长公主想法子才是。如今黄河水患、民不聊生,而皇上却一心一意的要在东泰山顶上为吴皇后建立仙祠,并要拨出一千万两银子。这一千万两银子便足足能救助黄河水患中的一千万灾民,还请皇长公主一定要想办法才是。”
简怀箴听李贤这么一说,顿时脸色惨变,她问李贤:“皇上真的有这个打算?”
“是。”李贤郑重的说道。
“今日在朝堂之上,微臣曾经屡次三番劝阻皇上,皇上却说谁要是再横加阻拦就杀无赦,还问微臣有几个脑袋。微臣本想同皇上据理力争,却被彭时拉住了。彭时让微臣下朝之后再想办法,微臣下朝之后想来想去,却始终想不出什么办法,只好来求见皇长公主,希望皇长公主能阻止这件事。”
简怀箴用嘉奖的眼神看了李贤一眼,说道:“李大人,这件事你做得对,彭时彭大人做得也对。倘若你们在朝堂之上同皇上硬冲起来,到时候受苦的一定是你们。皇上这年轻人到底是怎么了,他之前做事情一直很有分寸,怎么在如今却又糊涂了呢?倘若黄河水患不肯救治灾民,那灾民们怒而反抗,到时候岂不是会天下大乱?”
“皇长公主说得对。”李贤点点头说道。
简怀箴叹了一口气说道:“想我先祖太祖皇帝便是因为受到朝廷的苛责,进而起兵夺得天下,难道如今皇上想覆元末朝廷的后尘吗?”
说到这里,简怀箴脸上便露出了深深的惋惜之色。
她对李贤说道:“李大人,多谢你来通知本宫这件事。本宫一定去见皇上,劝说他一番。倘若皇上仍旧不肯,本宫便会请出金玉杖,还天下百姓一个公道,这件事情李大人费心了。”
李贤听简怀箴这么一说,一颗心这才放下来,他连声说道:“不敢,不敢。能够为社稷、为天下百姓出力,乃是李贤的福气。”
李贤同简怀箴又寒喧一阵之后,便告辞而去。
简怀箴送走李贤之后,便沉吟半日。
她决定无论如何也要去找朱见深,把这件事情说清楚。
毕竟百姓才是天下的根本,倘若百姓有什么闪失,到时候他们一定会反抗朝廷。
简怀箴想到这里,便对零落说道:“零落,我们去一趟乾清宫中见见皇上。”
零落方才也听到李贤同简怀箴讲的话,她知道事关重大不敢怠慢,因此便跟着简怀箴一起来到乾清宫中。
林建安见到简怀箴前来见皇上,便走进来对朱见深说道:“皇上,皇长公主在外面求见。”
朱见深有些不耐烦的说道:“朕如今谁都不想见,你同皇长公主说请她回去吧。”
朱见深听说简怀箴来求见的时候,已然料到她此次前来一定是为在东泰山顶上修建吴皇后仙祠的事情,因此便不肯见她。
谁知道简怀箴却已经带着零落走了进来。
简怀箴走进来之后,望了朱见深一眼,深深的说道:“皇上,您为何不肯见本宫?”
朱见深这才站起身来,有些尴尬的道:“皇长公主请坐,朕正在处理公事,公务繁忙。原本想着等处理完公事之后,再去万安宫中见皇长公主,却没想到皇长公主您亲自进来了。”
简怀箴知道他说谎,也不扯破,便在一旁坐了下来,说道:“皇上,本宫前来求见皇上,本宫也就不再拐弯抹角,开门见山直接同皇上说吧。本宫今日听说皇上要派人在东泰山顶上为吴皇后建立仙祠,可有这么一回事?”
朱见深面上的笑容顿时隐去,他勉强点了点头说道:“确有此事。吴皇后的死同朕脱不了干系,朕每当想起这件事便觉得心中有一个死结始终打不开。如今难得梁芳劝朕在东泰山顶上为吴皇后建仙祠,让吴皇后受万人香火,还可以为朕招魂,把吴皇后请来同朕一叙之前的恩怨。朕觉得这么做对吴皇后也罢,对朕也罢,都是一件好事,难道皇长公主不这么认为吗?”
“是,本宫不这么认为。”简怀箴断然说道。
“本宫并不反对兴建吴皇后仙祠,可是皇上对吴皇后的心意难道就在于庙宇有大、香火有多旺吗?思念一个人重的是心意,而不是这些虚礼。更何况如今黄河水患死伤饥民不计其数,吴皇后是皇上的亲人,皇上因而挂念,可是难道那些死伤的黄河饥民他们就没有自己的亲人吗?皇上不妨由己及人,去想想他们的感受。”
朱见深一心一意的想为吴皇后修建仙祠,他见简怀箴来的时候便已经料到,她是来劝说自己放弃这个打算的了。
果然,简怀箴进来之后,便单刀直入同他来讲这个道理。
若是在平时,朱见深也是能够听得进去的,偏是现在他连番遭逢了几次重大的打击,心里变得愤懑不堪,对简怀箴的话并不能听得进去。
他摇摇头对简怀箴说道:“皇长公主此言差矣。黄河固然是重要,难道朕的皇后就不重要了吗?皇后始终是一国之母,是母仪天下的人,全天下也只有一个罢了。那黄河的饥民已经受了一个多月的水患,到如今能够存活下来的人想必也不会再有什么危险,皇长公主何必杞人忧天呢?”
简怀箴闻言大怒,愤而道:“皇上这话说得本宫可不爱听。什么叫活下来的人就没有什么危险,皇上作为天子却不能由己及人,不能够为天下百姓打算,难道这就是一个贤君的所作所为吗?”
“好吧,就当皇长公主说得对。可是这天下始终是朕的天下,并不是皇长公主的天下,难道朕不管做什么事儿都要经过皇长公主您的意思吗?难道皇长公主想要效仿宋朝的皇后、太后垂帘听政吗?”
“垂帘听政”四个字像是一座大山,重重的压在了简怀箴的心中。
简怀箴从来没有想到在朱见深心里原来有这个想法,他会以为自己专政。
简怀箴见状,脸色顿时变得惨白,她茫然的摇了摇头说道:“皇上你想多了。本宫一心一意的为皇室做事,却从来没有想过要干涉皇上的政权。只是如今皇上做得错了,本宫才来说。倘若皇上不愿听,本宫也就不多说了。”
说完,简怀箴再也不说一句话,转身而去。
朱见深也觉得自己这番话是说得重了,他想要挽留简怀箴,可是话在嘴边却不知道如何说才好,只能眼睁睁的看着简怀箴走了。
事到如今,朱见深不得不沉思修建仙祠是否是时候。
虽然说如今他的确是因为吴皇后之死而愧疚不已,可是他的心中对吴皇后的情分到底有几分?难道是因为他对吴皇后情深义重,所以才为她修建仙祠的呢?还是他仅仅希望恕罪而已。
他越想越多,不由得陷入了沉思之中。
且不说朱见深正在犹豫不决,单说简怀箴从乾清宫中走出之后,一路怒气冲冲回到万安宫。
零落见状,知道她同皇上起了争执,便温言劝道:“皇长公主,皇上还年轻,很多事情不懂,您不要跟他一般见识才好。”
简怀箴怒容稍敛,却仍旧说道:“皇上如今也已经有十八岁了,并不是一个孩子,这天下的大事都等着他去决断。倘若他凡事都以自己所欲去做某件事情,那么又怎么能够对天下的百姓负责?又怎么能够为天下的百姓着想?如今黄河水患那么多灾民嗷嗷待哺,皇上却为了一己之私,而为吴皇后兴建仙祠。这件事情倘若被列祖列宗知晓了,本宫又该怎么去面对他们。”
简怀箴越说面色越是沉重。
零落见状,只好缓缓说道:“皇长公主,凡事总有解决的办法。不妨您在过两天再去同皇上商议商议,如何?”
简怀箴摇了摇头,说道:“这件事情恐怕是说不通了,皇上从来没有对本宫出言无状,今日竟然说本宫想效仿宋朝的太后想垂帘听政。这些话听在本宫心中,本宫是如何的心凉。”
零落终于明白简怀箴为何怒气冲冲的从乾清宫中走出来了。
明朝有古训:后宫不得干政。
简怀箴也是尽量遵循这个古训,虽然她在杀徐有贞、石亨和曹吉祥一件事上的确是出了不少心力,可是归根结底也是为了朝廷社稷。如今朱见深竟然这么想她,让她情何以因。
零落便从旁缓缓劝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