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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的身子轻轻一滞,旋即微微笑道:”方少侠说得是哪日的事小女却不记得了。”说完,衣袂飘然而去。只留下身后西风沉沉,秋菊轻动,在八角琉璃明灯的笼罩下,投下杂影幢幢,凌乱不息。
方寥如刀削的眉目上,凝了霜华重重,越加显得孤傲凌然。他双目冷峻,久久望着简怀箴消失在苍木落花中的身影,忽然发出一声细微而悠长的叹息。叹息很细,却足以化作针芒刺痛有心人的柔软心肠。方寥他始终不曾注意到,身畔怯弱不堪的白云唐云萼娇柔清丽的粉面上,有难以遮掩的层层泪痕。
每个人,都有一段悲伤。
尚书府中,愁云笼罩。后宫中,亦是云波诡谲,变幻莫测。简怀箴辞别王贵妃回府后,后宫中也发生一件大事,便是刁蛮狠辣的小公主落雪的失踪。
平素落雪公主虽刻薄无理,恣意妄为,却深得朱棣宠爱。她忽然从紫禁城中失踪不见,生不见人,死不见尸。这件事不止惊动后宫,更引得朱棣雷霆震怒,痛惜不已。他亲自审问过侍奉落雪的宫女太监无果后,即刻派纪纲率三千锦衣卫在顺天府全城搜寻。
落雪的事,对已被册封为德妃的如妃而言,也是极大的打击。她千谋万算,始终不能算到亲女突然失踪,如同人间蒸发一般。她震怒之下,立刻派遣江少衡和纪恻寒出去找人。
这时恰好简文英因武略出众,才在朝中谋得武德将军一职,为正五品初授武官,手下有一帮兵士,江少衡便托他帮忙留意落雪公主下落。
这一日。简文英在校场练完兵,正准备回府,却被几个千总和校尉截住。原来,他们为贺简文英新官上任,特意在阜内大街的金鼎楼设了宴席款待他。其意殷殷,盛情难却,简文英只得随着他们去了。
酒足饭饱之后,几位千总和校尉都有了几分薄醉,便要简文英陪同他们一并去金鼎楼旁的金钩赌坊赌钱。
简文英自幼秉承家训,从不曾进过赌坊,就要推辞。却被千总和校尉们笑他迂腐不通,不够豪气。简文英被一激之下,再也顾不得其他,便跟着他们走了进去。
金钩赌坊为顺天府中最好的赌坊,前来博弈之人非富则贵。
赌坊之中一色用黄花梨有束腰霸王棖方桌做赌桌,黄花梨高扶手南官帽椅为座椅,却仍旧难掩乌烟瘴气。赌局以马吊为主,又辅有六博、樗蒲、塞戏、弹棋、围棋、押宝、花会、字宝等。穿梭坊间,时时见有身着红绫裙青缎掐牙背心或是大红羽缎对衿褂子的妩媚赌妓穿梭其间。
简文英眉头长皱,却又有些无可奈何,只好随着千总校尉们找张赌桌坐下来,看他们醉醺醺赌钱。
几局下来,千总校尉们各有输赢。简文英颇觉无味,正欲告辞而去,隐约中却听到一个尖脆的声音叫嚷道:“你别碰我!小心我让父皇抄你的家!我是当朝落雪公主。你们得罪我,便是得罪皇上,犯得是欺君之罪,要灭九族的!”
那女子的话,引得周围赌客长声大笑。有人笑嘻嘻说道:“你是公主,我便是皇上,你还不来拜见朕?”
更有人叹息道:“这小姑娘样貌倒是生得不错,可惜却是个傻子。”
简文英闻言留了心肠,趋步走上前去,发现几个赌客正围住一个发丝凌乱的姑娘调侃。那姑娘生得唇红齿白,眉目姣好,两眉之间怒气流动,正是宫中失踪几日的落雪公主。
此时,落雪的头发胡乱挽成两个松松垮垮的丫髻,身着暗灰色的葛布对襟褂子,青黑色麻布绫裤,白皙的左手举着一块抹布,右手拎着一木桶水,打扮与赌坊中的普通洒扫小厮并无异处。
来金钩赌坊赌钱的人非富则贵,见过公主的却只有简文英一人而已,是以他们并不信落雪之言,只当她是胡言乱语。
与她争执的是两个富家子打扮的人。其中一个高瘦的甩了甩金丝雨纹滚边镶花的衣袖,面上带着几分愠怒,冷冷道:“何必与一个女疯子计较这么多。直接把掌柜的唤来,将这女婢乱棍打死就是。”
“打死岂不是便宜她么?本大爷的斗牛纹洒线绣藏式长褂乃是花了三百两银子买来的,被这死丫头的脏水弄污秽了,不如就把她卖到妓院中去吧。”稍微矮胖一些的男子,肥头大耳却颧骨高耸,倒掉双眉犹如金钩挂月,双眼之中透出森然冷意。
“你们敢!”落雪顺手取抓取惯常带着的九节鞭,却抓了一个空。她柳眉倒竖,一张脸子气得朱红,想也未曾想,抬起手中的木桶对着矮胖的男子兜头泼了下去。
矮胖男子冷不防被淋个落汤鸡,一时为之气结,手指颤颤巍巍指着落雪,半晌才挤出一句话来:“乱棍打死!”
“表哥!”高瘦男子上前几步,扶住矮胖男子,伸出手来对着落雪狠狠掴下去。落雪如何肯吃亏,顺手接住高瘦男子的手,反扭一把,推到矮胖男子身上,两人齐齐摔落在地。
掌柜的不知何时走了出来,站在一旁兢兢战战,直呼:“来人哪!把这死丫头拖出去打死。胆敢得罪顺天府尹的公子和表少爷,分明便是嫌命长!”
当下,就有几个黑缎长衣的打手走上前来,扭住落雪便欲带走。落雪如何肯就范,顺势在其中一人脸上抓出几道血痕,却无奈对方人多势众,仍是被捆了起来。
简文英深知落雪公主刁蛮任性几近暴戾乖张,是以方才故意不出手,想让她受些教训。如今眼见掌柜的当真要把她打死,便知不能不出手了。
“慢着!”简文英大踏步走上前来,不疾不徐道:“这位姑娘是我家的侍婢,前几天回乡探望姑嫂,无故失踪,却不想是被你们金钩赌坊拐了来。走走走,我们去见官去。”说罢,拉着掌柜的就要往外走。
“你简文英你个该死的,谁是你家侍婢?还不快来救我!”落雪狠狠横了简文英一样,高声叫嚷道。简文英向她摇摇头,使了个眼色,示意她不要出声。
矮胖子已然从地上爬起来,头发湿嗒嗒付在肥胖的面上,犹如蹴鞠一般,他怒气冲天道:“见官就见官!顺天府尹就是我爹!”说完,双手叉腰,瞪着简文英,一副示威的摸样。
几个千总和校尉见状纷纷围拢过来,靠在简文英后面,问道:“武德将军,出了何事?”
不等简文英回答,矮胖子已然轻蔑道:“原来只是区区一个五品武德将军!”
有个千总冷笑道:“可不是么?京城中人哪个不知礼部尚书简大人的公子简文英不靠父荫,从五品将军做起。怎么比得上顺天府尹大人那位蠢钝如猪的公子,仗着父亲是四品府尹,便到处坑蒙拐骗,************,真是猪仗人势。”
矮胖子闻言,气得浑身发抖,说不出话来。掌柜的倒是心中清楚,礼部尚书是正二品的官衔,而顺天府尹不过是四品罢了。当即对着简文英又跪又拜,口称:“武德将军莫怪!若是被小的们知道这姑娘是尚书府的人,小的们怎么敢不好好招呼?求将军赎罪!”
简文英不欲惹事,爽快道:“今天的事就算了,我不会同你们计较。只是我府中的丫鬟雪儿,我是要带回府中去的。”
“那是,那是。”掌柜的忙不迭当应着,命人给落雪公主松绑,把她交还给简文英?zcn书友上传
第二十九回:玉簟秋
简文英与诸位同僚出了金钩赌坊,各自告辞回家。落雪公主却仍旧步步不离跟着简文英。
简文英心中颇为纳罕,疑惑道:“你已经逃出金钩赌坊,为何还不回宫?跟着我做什么?”
落雪公主轻轻抹了抹额心,眼珠儿转了几圈,斜睨着简文英满面堆笑道:“简公子,本宫一早就知道你是见义勇为的侠客,是京城中的第一好人。你带我回你家去坐坐,可以么?”
简文英错愕,下意识道:“当然不行!”心中却多了几重提防,唯恐中了落雪的奸计。
落雪的双眸漆黑如乌墨,两颗珍珠般的泪珠儿在眼眶中打转,说话的声音也带了丝丝哽咽:“简公子,你是少衡哥哥的好朋友,难道眼睁睁看着我流落街头,再次被人骗去赌坊么?你若是不肯帮我,我我还不如死了算了。”说完,作势便要往青石墙壁上撞去。
简文英神色一凝,旋即爽朗笑道:“请便!”
“你简文英,若是得罪本宫,你可知有什么下场么?”落雪的面色刹那落满冰霜,黛眉横斜,冷冷瞪着简文英。
简文英颇有些不屑地冷哼一声,按捺住心中怒气,转身而去。
他走了数步,心中蓦然一动,转头看去,但见落雪公主一身轻薄衣衫,发梢逢尘,眸中噙着泪水,孤零零伫立于清秋清冷的西风之中,情状大为凄凉。他颇为不忍,略一沉思,重新走回到落雪身边,伸出手来,诚恳道:“我便邀请你去我家坐坐吧。你得先答应我,不可胡闹,不可任性,一切都要听从我的吩咐。”
落雪如玉的贝齿重重咬着下唇,赌气道:“是你非要教我去你家的,不是我要去的!”简文英无奈,只好笑笑称是。
落雪跟着简文英,走在阜内大街上,看到繁华胜景,大为开怀,方才的怨气消失地无踪无影。她碰碰简文英,扁着红玉般的小嘴儿,道:“你怎么不问我,为何要离宫出走?”
简文英直视前方,并不看她,语气颇为生硬道:“你落雪公主为人做事,向来是蛮横无理,刁钻任性,你做出什么样的事儿来,也不奇怪。”
“你—”落雪恶狠狠瞪了简文英一眼,却也不生气,笑吟吟说道:“告诉你也无妨。都怪我母妃,明明知道人家钟情少衡哥哥,却还要去恳请父王让我下嫁给朝鲜大王李元正,还夸他雄才大略,是盖世英雄。其实,他哪里比得上少衡哥哥半分呢?”提起江少衡,落雪说得眉飞色舞,双腮犹如染了薄薄的胭脂一般变得绯红。
简文英冷冷打断她,道:“你的事与我有什么干系。”他心中早已把落雪认定成与如妃一般心狠手辣的女子,方才虽一时恻隐之心收留她,却始终不肯信任她。
简文英大步向前走去。落雪满腔热情换得冷淡冷漠,竟也不曾恼简文英。她紧紧抿着红唇,低下头去,亦步亦趋跟着他走。
两人回到尚书府,阖府上下见到简文英带落雪公主前来,俱为惊异。简文英命欣儿给落雪安排住处后,径自去见尚书夫妇陈述事情经过。
恰好简怀箴和萦萦也在,见简文英回家,忙取了黄花梨四角锦纹绣凳给他坐下。萦萦实为简情怜之事,简文英也已知晓,平日里对萦萦甚为疼爱怜惜。
简世鸿待简文英落座,便开口问道:“英儿,方才有丫鬟来报,说你带宫中失踪的落雪公主回府,这是怎么回事?”他的语气中,流动着隐隐的不安。
“是。”简文英微微欠了欠身子,朗然道:“今日同僚在金鼎楼设宴,为儿子洗尘。饭罢又同去金钩赌坊。落雪公主便是在那里撞见的。她从宫中出走后,被人骗入赌坊做侍女,儿子见她可怜,就出手相救。”
简世鸿蹙眉沉思,片刻才道:“原是该救,却不该把她带回府中。拐带窝藏公主罪名不轻。老夫应当进宫见驾,奏明此事才好。”
简怀箴怔怔望着简文英,眸中浸染了一层淡淡的迷离之色,她微微沉吟道:“爹爹不可。”
“箴儿有何高见?”简世鸿相询。
简怀箴把玩着玉臂上的樱草色的玉钏儿,任凭淡淡的鹅黄在指间流淌不息。她眉色宛新,不疾不徐道:“如妃素来诡计多端。在宫中之时,她的女儿朱落雪曾屡次三番陷害我,可见深得如妃真传。堂堂一国公主,岂会说走失便走失么?恐怕这又是如妃母女设的一个诡计。”
简文英闻言,长笑两声,颇不以为然道:“妹子聪颖过人,料事如神,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