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简怀箴出了长****后,沿着花径向东一路走去。一路所见,皆是雕梁画栋,描绘着七彩蟠龙图案,精致华美,在阳光之下散发出金黄色的光泽。又有奇花异卉,满满铺陈开去,入眼繁花似锦,光彩如梦,美丽地如同画卷中颜色。
她刚走过花径,穿入永巷,冷不防有人斜里撞出来,重重撞在她身上。她眉心微蹙,撞她的人一个趔趄摔倒在地上,竟捂着脸哇哇大哭起来。
倒在地上的是一个身量奇小的宫女,上身穿着蓝缎绣花大襟小坎肩,下面穿着团绣荷叶褶罗裙,罗裙不知被什么钩破一块,上面沾染很多污渍灰尘。她发丝蓬乱如草,头上几颗明珠熠熠生辉,与一身的落魄潦倒十分不相称。
“萦萦?你怎么会在这里?又怎么会这般打扮?”简怀箴微微有些惊讶,上前两步,把萦萦扶了起来。
萦萦转头看看,见四处无人,趴在简怀箴身上抽抽噎噎不停,泪水抹了简怀箴一身。简怀箴心中竟然生出一种莫名的矜悯之情,她轻轻拍打着萦萦的双肩,声音温柔地像是清风拂过琴弦:“你告诉我,出了什么事?你总是哭,我怎么能帮你?”
萦萦这才停止哭泣,歪着脑袋泪光莹莹望着简怀箴,可怜巴巴地说道:“你当真会帮我么?”阳光透过高大的玉兰花树,稀稀落落照在萦萦的面上,她的一双晶莹透亮的眸子,越发显得清澈动人,不染尘埃。简怀箴仿佛曾经见过那种眸子一般,只是什么时候见过,却无从记起。
也许,很多很多年以前,也许,是在午夜惊醒的梦里见过呵。
简怀箴轻轻拍打着她的肩头,目光渺远如天上漂泊的流云,每次见到萦萦,她总是一次又一次的心神恍惚,却从心底对这个小女孩儿,充满了爱与怜惜。
“你必须先告诉我,出了什么事儿,我才能帮助你,对么?”她轻声说道。
萦萦用力点点头,扁着一张小嘴儿,诺诺说道:“都怪可恶的落雪公主。我们两个那天把她吊到树上后,她就生病了。她让十三娘做一些清蒸荷香糯米丸子给她,那日十三娘筹备皇太孙的宴会,御厨房里头人人都忙着。就我闲的没事儿做。十三娘就吩咐我把糯米丸子给她送去。谁知”萦萦说到这里,眉心一紧,眼泪滴滴答答地落下来。
简怀箴缓缓点头,示意她继续说下去。”我不小心打碎了一只什么老虎纹犀牛杯,那个可恶的公主就让人打我一顿。我不肯被她打,就用弹弓打在她身上,趁着混乱逃了出来。谁知从此以后,宫中就有好多人在抓我。我已经逃了两天两夜没吃东西了。”萦萦撇了撇嘴,又要张口大哭。
简怀箴觉得既好气又好笑。好气的是落雪公主受到这么多教训后,居然仍旧张扬跋扈,恣肆骄虐;好笑的是萦萦打破的那只应该是螭虎纹犀角杯,萦萦却称呼为“老虎纹犀牛杯”,只是越发如此,简怀箴越觉得萦萦冰心一片,不染纤尘。
简怀箴面色霁然,伴着四周花影疏朗,越发显得和蔼可亲,她柔声说道:“你莫要再哭。如果把侍卫引来,我想救你也救不成。你随我先回去长****吃些东西果腹,我央求贵妃娘娘救你一命。”
“你当真肯救我?”萦萦的眼睛刹那被点亮:“多谢你。我原以为这宫中好玩儿,谁知这里的人动不动就打打杀杀的。我要出宫去找师父。”
简怀箴听她言语天真,句句字字都是出自肺腑,也说在她的心坎之上。宫廷之中,人情淡漠如白纸,人人你争我夺,勾心斗角,谋算人心,与打打杀杀又有何异?所谓一入宫门深似海,从此萧郎是路人。一道紫红色的深深宫门,隔住的,岂止是萧郎,还有人情——人与人之间的深情厚爱。
第十九回,春衫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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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萦萦,你怎生逃到这里来了?我遍寻宫中,找了你整整两日。”简怀箴还未来得及回答萦萦的问话,已然有人在旁边呼喊萦萦的名字。
简怀箴侧脸看过去,面前站了一个三四十岁的中年妇人,那妇人身着四喜如意云纹锦锻宫装,腰间束着一串红宝石作腰带,头上绾着矮矮的清水髻,插卿云拥福簪,簪子上镶嵌着两颗炫目的红宝石,宛如晶亮猫眼。手上戴着猩红重彩的红宝石镯子,颈子上挂着赤金合和如意项圈,通身的宝气珠光,富贵逼人。
简怀箴冷眼旁观,看着她,沉身问道:“你是谁?”
那妇人也疑惑地望着简怀箴,用大红的绢子掩口笑了笑,说道:“姑娘是哪个宫里面的宫女,竟连我也不识得?”
萦萦睁大眼睛,向简怀箴说道:“这就是带我进宫的公孙十三娘。”说毕,她把脸子转向十三娘,可怜兮兮地问道:“十三娘,你是要抓我去见落雪公主么?”
十三娘笑着走上前去,搀起萦萦道:“我待你像女儿一般,又怎么会送你入虎口?你乖乖听十三娘的话,跟我回去,我去向如妃娘娘讨个情,饶恕你就是。”
萦萦含泪咬唇,点点头“嗯”了一声道:“十三娘,我已经两天两夜没吃过东西呢。”
公孙十三娘笑得花枝乱颤,点点她的额头:“这有什么打紧,十三娘这就带你去吃东西。皇上亲自下旨传我入宫做御厨,莫说落雪公主,便是皇上面前,我也能说上几句话呢。你也没什么好害怕的。”她边说着话,边用绢子帮萦萦拭去眼角的泪痕。
简怀箴云鬟香雾,袅袅站在二人面前,静静听公孙十三娘听完这番话。她深觉十三娘对萦萦是一片好意,可是如妃是她曾经见过的。
如妃八面玲珑,看起来端庄贤淑,实则睚眦必报,心毒如蝎,又怎么会听从一个小小厨娘的劝告?萦萦若当真随了公孙十三娘回去,恐怕二人都性命堪虞。
因此,她微微沉吟道:“十三娘,得罪落雪公主不是小罪过。不如先带萦萦去长****,再从长计议。”
公孙十三娘擦满胭脂的面上,露出愠怒的神色,她瞥了简怀箴一眼,哼了一声道:“你是长****的宫女么?半分见识也没有。若是别个去找如妃说情,她或者不必买人家面子。我却与别个不同。我是皇上钦点入宫的御厨,皇上每日离了我那道‘攒盒一品’便食不下咽。难道我还怕她一个小小的如妃么?一个破杯子罢了,大不了赔她十个就是。”
说完,便扯着萦萦往御膳房走去。暮春的阳光明晃晃地倾泻而下,如薄薄的青玉铺在萦萦枯黄的发梢之上,她身量瘦小,形容娇怯,大有长颦减翠,瘦绿消红的不胜情态。
简怀箴蛾眉微蹙,心知倘若自己不出手搭救,萦萦此去,恐怕再也不能见到。她略一犹豫,还是跟了上去。
紫禁城中的御膳房共有二处。一处是在景运门外的外御膳房,专为品阶低下的后妃、外戚、内臣与当值大臣所设。另有一处位于乾清宫西侧,面阔数十间,前出廊,东与乾清宫偏殿相接,淡红色琉璃瓦硬山顶,便是内御膳房。内御膳房专门为皇上、品阶高的后妃、皇子公主们烹饪珍馐佳肴。
公孙十三娘是皇上钦点入宫的御厨,自然就任于内御膳房。她拉着萦萦穿堂回廊,绕过重重叠叠的花树,很快回到内御膳房后她的卧房之中。简怀箴紧紧跟了过去。她也不以为意。
公孙十三娘的卧房,果然与平常宫人不同。她住在厢房之中,房中摆着一张黄花梨雕花架子床,花纹雕以四喜如意纹,十分精致华丽。床榻旁边,另摆设有黄花梨五屏风式镜台,黄花梨无足内卷香几,黄花梨无束腰喷面小方桌等,方桌上有祭红釉刻花莲瓣纹壶杯、青花庭院人物高足杯等瓷器。
她搬了两个黄花梨八足圆凳给萦萦与简怀箴坐下,面露得色,对简怀箴说道:“你一个小小宫人,平日里不曾见过如此豪奢的摆设吧?在我这里,你大可以看个痛快。若是有喜欢的东西,尽管告诉我,带回去就是。”
简怀箴莞尔轻笑,盈盈不语。萦萦只在一旁嚷着饿。
公孙十三娘颇为自得道:“出去寻萦萦之前,我早就料到萦萦会挨饿,便命人炖了一盅品官燕,又准备好翠玉豆糕、栗子糕、双色豆糕、豆沙卷,还有慧仁米粥。我现在就命人端过来。”说完,她自然出去了。
过不多时,就有二个丫髻小宫女把甜品和糕点端了上来,十三娘满面喜色跟在后面。
萦萦接过慧仁米粥,一口气喝了半碗,又吃过些各色糕点,公孙十三娘便把官燕盅给递过来。萦萦挑起银匙,喝了一口,面上露出红润的颜色,喜滋滋道:“我有两天未曾吃过十三娘做的官燕,心里头可挂记着呢。”
简怀箴的笑容微微一滞,停在面上,心思一时百转千回。一品官燕是滋补佳品,极为珍贵,平日里也只有王贵妃、权贤妃这些从一品的妃嫔和皇子公主们可以日日享用。萦萦只是公孙十三娘带进宫来的小丫鬟,她却对她如此之好,不惜经常偷宫中的官燕炖给她吃,大为违背常理。
简怀箴正蹙眉深思而不得其解之时,萦萦举起银匙,瞪大眼睛说:“你也吃一口吧。”
简怀箴的目光中,藏有不易觉察的凌厉,她抬眼向珐琅彩白花锦纹盅中看去,盅壁已然莹润洁白,盅中的官燕却白得如如初雪新坠,蚕丝剥光一般,把盅壁黯淡了三分。这样白如琼瑶的官燕,可谓是极品中的极品。
萦萦手中银匙发出银灿灿的光华,晃得人眼睛微疼。她嘟着嘴巴向简怀箴道:“你就吃一口么。你对萦萦好,萦萦有好吃的自然也要请你吃。”
简怀箴见她双眸澄澈,十分虔诚,不忍心拒绝,便微微抿了一口。萦萦却开心地拍手大笑:“从今个儿开始,我们就是有福同享、有难同当的好姐妹。”说完,又持着银匙大口大口吃了起来。
简怀箴含着浅浅淡淡的笑意,看萦萦狼吞虎咽。入宫以来,她从未这般开怀,宫中纵有锦衣玉食,荣华富贵,却不尽半抹诚挚的笑意动人心魂。
只是,她的笑意,愈发地浅了,愈发地淡漠。有一种彻骨彻心的疼,涌上她的心间。她只觉得脊背发凉,像是有一把迟钝的刀子,正一点一点把自己的心撕裂开来。那种疼痛,一时间疼的分明,利利落落,仿佛浑身上下每一根骨头都被人用尖利的刀锋割裂,敲碎,焚化;一时之间却又疼的渺远,稀稀疏疏,全身却又仿佛被无数蛇虫鼠蚁啃噬。
最疼痛的,还是她的心。十八年来,她头一次心花柔弱,去全心全意相信一个人,却不曾想到遭遇她的暗算。
她指着萦萦,眼神中无穷无尽的伤感和悲悯如繁花错落,满地汹涌,她几乎有些歇斯底里,问:“你为何要骗我?为何要暗算于我?”
萦萦的小脑袋摇地如拨浪鼓一般,眼中满蓄清泪,惊慌失措道:“我没有骗你,我也没有暗算你。不是我,真的不是我——你好好么?”
公孙十三娘养的大花猫在地上哀哀嚎叫着,一声惨淡过一声。简怀箴神色黯然,眉际浮着一丝阴狠之色,冷冷道:“你们两个到底给我下了什么毒?快把解药交出来!否则,我便教你们向这花猫一样!”说完,她忍住剧痛,扬起手来,一支细若蚊蚋的梅花针没入花猫体内。大花猫在地上挣了一挣,便耷拉着身子死了。
公孙十三娘吓得花容失色,抱着头就往外跑,简怀箴的呼吸有些急促,声音中沾染了漫天的毒:“公孙十三娘,你若是敢走一步,我就叫你横尸当场!”
公孙十三娘面容惨淡如残花堕落,瘫倒在地上,哭丧着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