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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一到苏九,无一例外地都换上了新的衣裳,暂居长乐宫成长为亭亭玉立少女的甘蓝绿箩也成天打扮得漂漂亮亮地,已经升格为侍女官的木莲更是将苏十院内的器物擦拭了一遍又一遍。
影妃一边露出了松口气的神情,一边吩咐用最好的生肌药将他身上的疤痕给去掉——他不想让苏晨看到自己因为做他替身而几次险些遇刺身亡的伤疤。
然后,这天半夜,得到消息,乐队已经进入长乐宫境内了。
已经有很几晚都不能好好安睡的长乐宫主人不顾身份地奔出长乐宫,早早等候在门口。
辰时刚过,那边拐角慢慢悠悠地行来了一辆牛车,然后又是一辆。
一辆一辆地列成了车队,朝长乐宫过来了。
苏岐站在那,眼巴巴地看着车队。
马车在长乐宫前几步地方停了。
远远地,就看到了那个人,满怀期盼地站在那巨大的梨花树下。
梨花瓣随着风轻轻飘下,白色的粉蝶也在树间飞舞,无法辨别出到底是花瓣还是蝴蝶。
树下那个身着白色长衫的男人更是风姿卓然,容貌倾国,就连这样灿然绽放着的满枝梨花也只能成为他的背景。
只是,那眉宇间的渴望期待激动,让人心疼。
下了车,站在车边,端详着那人。
他眨眨眼,无法置信地却又满心欢喜地看着自己,却不敢上前来。
本来以为见到他会激动得无法言语,却不料现在自己心中只是充满了暖洋洋的微熏。
……我已经,那么久没见到他了吗?
原来,我居然是这么的想念他……
苏晨整个人也傻住了,站在原地,只知道贪婪地注视着他。
行歌也下了车,伸手拍拍他的肩:“现在应该需要一个好好的拥抱吧,”微笑,“然后跟大家问候。”
苏晨这才回神,想也不想地,径直冲入那个人怀抱。
熟悉的香味合着梨花淡淡的清香温柔地拥抱住了自己。
无比怀念的怀抱,让人几乎要高兴地落下泪来。
苏岐的手虽然是抱着自己,却是微微颤抖着,心跳格外的快。
然后,就着苏岐的怀抱,他微笑着朝立于旁边的长乐宫众人轻声道:“……我回来了。”
一阵风吹过,纯白的花瓣如雨般,夹杂着香气,纷纷落在众人身上。
……(本卷结束) ……
番外
苏岐——心之所往(上)
他喜欢杀人。
斩破人血管时,他才会露出花般粲然盛放的笑颜。
虽然是这样,却不喜欢被溅到血污。
所以,一般杀人时,他都会躲开不让那些肮脏的液体溅到。
十四岁离开长乐宫往江湖,此去一年中,剑下亡魂不计其数。
与他比武失败的唯一结局就是成为尸体,他曾说过,败者只有一亡,这个世界不适合弱者生存。
所以,任对方是仁心侠骨还是恶贯满盈,是英武的男人还是妩媚的女人,败者只有一条路——死。
而他清明的双眼从来不会因为杀人无数而蒙上尘埃,也从来不曾犹豫一丝半毫。
犹如惊鸿掠空,他只用了一年便挫尽了天下名门的气焰,然后,这个人消失了,一年后,以长乐宫宫主身份出现在这世上。
拥有无尽荣华,倾国容颜和权势的长乐宫主人——苏岐。
众国唯恐怠慢,纷纷将本国美女珠宝等等各种珍贵资源贵重物品源源不断地运往长乐宫籍以讨好那位喜怒无常的主人。
可是,偏偏那个人什么都不稀罕,只喜欢杀人,每天将前来窥探的人杀尽杀绝时,就是他一天中心情最好的时候。
即便如此,仍然有某国公主怀上他子嗣的好消息传来。
在公主娘家还来不及欢欣雀跃举国欢庆时,便传来了嫁过去的那位公主遇刺身亡一尸两命的消息。
于是,第二,第三,接二连三怀上那人骨肉的公主一一死于意外。
饶是消息再不精通,也能了解长乐宫的意图——那个人根本不打算留下自己的后代,也不想跟任何一国联姻,他对这天下,没有兴趣。
最后,启王最怜爱的女儿,也是在长乐宫地位仅次于影妃的那位公主躲避开了宫里精密的检查,终于偷偷产下了一男一女。
可惜天意弄人,那位公主和她的孩子最后也一并死于刺客之手。
这就是长乐宫众人所了解的过往。
某个午后,苏岐突然从浅眠中醒来,瞥了眼塌上呼吸沉稳的人,怜爱地将他有些凌乱的头发稍稍整理下。
把玩了一会那人软软黄黄的发丝后,轻轻起身,披着披肩,拢了拢衣服,悄悄走到外屋去整理梳理头发。
他不喜欢我被其他人碰,不喜欢我在侍女面前衣衫不整,不喜欢我要人帮忙整理仪容,不喜欢我练功太过,不喜欢我……不珍惜自己。
一边对着镜子将头发挽起来——现在的苏岐已经可以很熟练地做这些事了,唇角轻扬,露出了淡淡笑容。
真是,让我恨不得时时刻刻守在他左右,若不是怕贴得太近而不能自持,真想无论走到哪都将他搂着抱着。
只可叹他的身体还不够好,就算自己甘愿做被拥抱的一方,他的身体也不允许自己对他太渴求。
就算是两人结合了,但做为一个男人本能,想占有心爱的人,这样的渴望却日益激烈。
一开始,是怎样?
对,只是确认了他并不是那些为了权利而诞生的孩子,那样无助又充满求生意志的眼神,真是让人喜欢。
不安又带着脆弱的坚决。
果然已经不是方才婴儿那纯白无趣的神情。
斩杀明妃于他眼前,却没见他有丝毫仇恨,一双眼里尽是惊恐愕然。
这孩子,跟明妃没关系,体内却又流着我的血……
多么奇妙。
从来不曾动摇的心却突然生出柔软情绪来:这个孩子,恐怕是因为我才能活在这身体内的吧,是我给予了他以人这一身份活下去的机会。
是属于我的孩子。
明明知道有多疯狂,却又忍不住愉悦了起来:这孩子已经脚筋尽断,无法练武,目前不会对我造成什么危害,暂且,让他活着好了。
看他有没有对我造成危害的本事。
然后,在自己的默许下,苏六将那孩子养在了长乐宫。
每天的日子仍然是平淡地,没有任何起伏地黑白着,混沌着。
杀几个人,杀一群人,杀十几人,杀几十人……
血液的颜色绚烂无比,无论是什么样的人,血液都是一样的鲜红腥臭。
人类大概跟那些牲畜没什么区别,除了血液的气味更大外。
第四年的某个晚春,长乐宫一如既往地来了一群不知死活的江湖人士。
兴冲冲地赶去,如同割草般轻巧地割断了他们的喉管,血液喷溅到地上变得暗红,汇成小小的红色河流。
开心狂笑之余,又觉得很无聊很无聊。
这些人都太弱,几乎是没有防备地任人宰杀。
果然跟牲畜没有区别。
灌木从中露出的那小小衣角在风中微微颤抖。
我都忘记了,宫里还有那小子的存在呢。
唔?还有个女娃娃?
是了,明妃生下的那个女娃娃我也没杀的。
因为那孩子的出现让我觉得意外了嘛,算了,暂且就让他护着的那个女娃活下来好了,反正在苏六的眼皮底下,应该不会出什么问题。
去练功吧,很无聊呢……
这样想着,便踏叶而去了。
对,在那时的自己看来,他都还像个有趣儿的玩具般可有可无。
再又是过了一段长长的时间,苏四苏七都换了新人,有时候会偶尔听到苏八说起苏六院子里的那个女娃娃是如何的美丽如何的有天赋——但自己,却是对那个平淡的,安静的孩子比较有兴趣。因为,那个孩子才是属于我的。
于是借着自己突然心血来潮地想将宫里那些暴露得太明显的奸细清理一番的机会,要苏六先将那孩子赶出去,自己再以走火入魔要他治疗的借口去接近他试探他。
然后,真真像是入魔般无法自控起来。
若要我说,到底是为什么而对他这样着迷,可能也无法说得清楚。
等意识到时,已经变成这般了。
脆弱的,却又坚强的,刚强的,却又柔软的,对待每一个人,都是那样的温和,宽容。
让人不知不觉得想更靠近他,感受到他散发出来的小小温暖。
这个人,是那个孩子吗?
这个人,是因为我的关系才得以存在的那个孩子吗?
既然如此,这个孩子的光芒是属于我的,旁人凭什么要围绕在他周围,分享他的温暖!
可是,还不待自己将这独占的愿望说出口,他居然想要赶我走!
是,我是待得不想再回长乐宫了,可这不证明你可以赶我走,这天底下哪里有人敢主动赶我走?
若是以往的自己,一定是想也不想便仰手将此人给击毙掌下。
但在听到他平淡地将猜测到的结论以冷漠的语气说出来时,只觉得这天,一下子,灰暗了。
不说要抬手杀人,甚至连说话的力气和勇气都失去。
原来,他是这么的厌恶我。
原来,得出这样的结论会令人痛到泣血。
明明是属于我的啊,为什么会如此厌恶我?
失魂落魄地回到长乐宫,甚至不知这一路是如何过来的。
直到留下保护他的探子传信说他被启国太子所擒,才勉强打起精神,亲自前往救助他。
不希望他能喜欢上自己,最起码,能稍微不那么厌恶我,就好了。
无法辨别那心急如焚的情绪是为何而起,也无法理解自己为何如此的对一个人心心念。
因为这些情绪都太陌生。
让人畏惧——又向往。
夕阳如血,笔直冲入启太子的府邸,站在他面前时,他诧异地看着自己。
是惊讶我会来救他吗?
……稍微有些高兴。
然后将因为疲劳过度而晕倒的他理所应当的带回长乐宫——只差没放声高歌了。
他能在我面前这样毫无防备地晕倒,难道不是最好的证明吗?
他并不讨厌我,就算是之前嘴巴上说的,也只是嘴硬而已。
于是,他在长乐宫住了下来,每日以自己喜欢的笑容面对自己,而自己也学会了他那样的微笑——因为他似乎很喜欢。
长乐宫是自己觉得安心的地方,他是自己觉得安心舒服的人,两者都在身边,更不用说,可以独享他的温柔。没有比这更好的了。
却不料想,他只待身体恢复了便想离开!
去寻他那些所谓的朋友吗?
他不是有我了吗?
我只要他就够了啊,为什么他还要其他人?
不明白,不明白……
真想将他一口一口地吞下去,一点也不剩,不将他分与任何人。
可是……
做不到。
不要说吞下去,连轻轻咬痛他都下不去手。
曾几何时,我会如此的如此的小心翼翼?
如此,那么我来留住他,利用他的慈悲温柔,弄伤身体,践踏着自己的尊严,总是会留下他的。
如果他要离开我,那好,我死的时候,他尽可以大步离开这长乐宫。
或者,他已然猜测到了自己决绝的心意,在他面前自伤过两次后,便不再提要离开的事了。
于是这般,日子过得飞快,突然某天发现,他渐渐很少吃东西了,人几乎瘦了一大圈。
虽然仍是笑着,却不再明亮……
原来,我还是忽略了他的刚强,他是这么的固执,被勉强只会让他渐渐枯萎。
我还能怎样?
临放他离开前,俯视他安静的睡颜,还是忍不住像之前千百次所做那般,偷偷将唇盖在他柔软的唇瓣上。
只属于我的孩子,我终究还是只能顺从于你,哪怕对这天下所有人都冷漠,却无法将这样的意志用在你身上,因为我可以不在乎所有人,却不能不在乎你。
我期望你能露出那温暖明亮却又柔和的笑容。
所以,我只能选择臣服与你。
苏岐——心之所往(中)
虽然放他离开,但每日都无比挂念。
餐桌上他常坐的位置,每次都摆着碗筷,却无人使用。或许是自欺欺人,许是掩耳盗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