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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已被“状元”两个字磨出厚颜,管修文自在地绕过书桌,对着归晚道:“春思本就是好诗,现在正逢春风三月,有点触景生情罢了。”
隐约觉得他的解释有些牵强,春思是写女子等待丈夫归来的思念之情,如何能触景生情,甩开脑子中的杂想,归晚不以为许,坐在书房的客椅上,侧过身,问管修文:“下月就是科举开考了,你可有准备了?”
“已经全准备好了,”带点羞憨地笑了下,管修文谦虚答道:“希望能够高中。”在这个女子面前,他能把真实的感受讲出来,是不是因为她是改变他命运的人的关系呢?
从楼澈那早就知道他是状元之才,一点都不惊讶的归晚笑意不改:“我是问你准备好进入官场了吗?”声音如此悠闲,像是谈论家常一般。
管修文怔住,一时答不出话,凝眸看着归晚,启唇答道:“我已经准备好进入官场了,但是,我还没有找到要守护的东西。”声音轻轻的,带着遗憾和不知名的寂寞情绪。
这个少年和自己是如此相似,归晚飞快转过这个念头,没有坚定的信念,以后的路会多难走啊。清澈如水,有一天会被染成墨池吗?有点担忧得看向管修文,归晚问:“如果有一天,你发现你的感情和皇权有冲突,你会选什么舍什么?”不知道为什么,她问他这个问题,这个她也没有答案的问题,因为这个少年没有任何背景,没有政治利益,在机缘巧合下,他又得知了某些事情的真相,所以这些话她可以问他,没有负担,不必担心后果。
闻言,管修文依然呆楞,不知如何作答,三个月前所见,现在记忆犹新,除了归晚,没有其他人知道这件事,这是他们两人之间的秘密,也是改变他命运的钥匙,数次在梦中回想这个镜头,在黑暗中,那个女子看着他,问他,你愿意离开戏班跟我走吗?自己一定是着了魔了,不知道她的身份,甚至在背光中,连对方的样貌都看不清楚,他就回答愿意。
几次回想起那时的事,他就非常纳闷,当时的自己为什么会答应呢,是怕死吗?这只是其中一小部分的原因而已。到底是什么原因呢……他到现在还不明白。实在是不明白……
看到归晚笑意盈盈地等他回答,他心念一动,不后悔当初那个决定,如果再让他选一次,他仍然这么选,如果能常对着这样的笑颜,心一定,他答:“我也不知道该怎么选。”两个答案都不是对的,也不是错的,这样的情况下,没有选择的价值。
略有些失望,归晚不语,明知这道题如此难选,她还是希望别人给她一个答案,这答案至少能给她启示,让她面对未来更多的事态。轻摇两下头,侧过脸,看向窗外,轻吟:“春风不相识,何事入罗帏……”
管修文闻诗一悸,这是春思的最后两句,在归晚嘴里念来,竟带了几分悠远和迷茫,难道是遇到什么困难了吗?忍不住问道:“夫人是遇到什么烦心事了吗?”
“……是啊,”归晚朗然答道,“烦心事很多。”又过了半月,皇后依然没有任何动静,她都有点焦躁不安了。
管修文轻皱眉,温和地问:“什么事能让你烦心呢?”难道是为了楼相的事,三个月前的那一幕突兀地窜进他的脑海,暗暗有些排斥。
有心要考考他对朝堂的认识,归晚提醒道:“你知道‘护国寺’事件吗?”
管修文纳闷不已,对着归晚隐含笑意地说道:“护国寺,是指这次萤妃和皇后去敬香的事吗?”
“什么?”
归晚哑言,以为自己听错了,蹙起眉,声音都有些低沉:“什么时候的事,萤妃和皇后去敬香?”话音里满是不确定,为什么?为什么她一点都不知道这件事,是不是其中有什么误会,还是……
管修文见她反应有些奇怪,徐徐解释:“三天前,萤妃和皇后去敬香,还愿,平息‘护国寺’事件的余波。这件事全京城的人都知道,大家还有些好奇,怎么这两个死对头会一起去敬香呢。”
归晚彻底楞住,一股寒意往上冒,已经完全明白问题出在哪里了。皇后一定是想动手了,所以才会和萤妃一起离开京城去上香,因为只有那个时候,可以下手。这一切,楼澈全知道了吧,所以管家隐瞒了事实,每天的汇报都是哄骗她的。问题严重的是,楼澈既然知道了皇后的打算,那皇后岂不是必输无疑。越想越严重,两方必有一方会失败,而且极有可能是皇后,从古至今,皇权斗争失败者通常只有一条路……想到这,归晚心都凉了。
身子倏地站起,声音冷冷的,失去平时那种动人的悠闲:“她们去了几天了?是三天前去的?”
管修文被她突然的动作吓一了跳,慌忙答道:“是的,三天前去的,预计明天清晨会回来。”不明白归晚突然间脸色苍白的原因,但是也闻出了其中事态严重的味道。
不行……归晚一个转身向门外跑去,这种事决不能发生。
一把抓住归晚的手,管修文也有点惊讶地看着自己的手,刚才想也没想就抓了,没有想过这个动作多么唐突,只是自己决不能这么看她仓皇跑出去,他带了些焦急得问她:“怎么了?”
被猛然抓住的手臂有略微的疼痛,让她顿时清醒不少,听到少年这么问,她提醒自己不能慌,要镇静,事情一定还有转机。勾起一抹笑,她吩咐少年:“修文,你快出去帮我叫辆马车,不要相府的,也不要惊动管家他们。我现在要出去。”
也许是那声修文,叫得他心微微一颤,也许是她眼神里流露出一丝无助,让他无法再追问下去,看到归晚依稀已经恢复了冷静,他立刻向门外跑去。
一刻钟后,一辆飞奔的马车从相府前的大街上驶过,扬起滚滚黄尘,带着车轮疯狂转动的声音绝尘而去。
马车颠得归晚很不舒服,但是她必须忍耐,一手撑住车辕,半低下身子,她苦苦思索,皇后会用什么法子,她隐约可以猜到,很早之前就听说过,国丈府有一批厉害的死士,这次用的办法一定是半路劫杀吧。这样的话,就可以把责任推掉,保住国丈的命,那么皇后呢?她自己又打算怎么办呢?她早就存着必死的决心……难道……
心随着颠簸的车一起上下,归晚感到心焦不已,楼澈上次答应自己饶过皇后,已经兑现了。这一次,他不会再手下留情了吧。
好冷酷的心啊。现在该怎么办呢?这样赶得及阻止皇后吗?难道没有人可以帮自己了吗?
正这么想着,马车突然停了下来,心里暗恼,她沉声问马夫:“到底怎么了?为什么停下来?”她现在不能再耽误时间了。
马夫惶恐的声音传来:“到了北门,正在验关。”
这么快就到了城门吗?一撩帘子,她往外看去,城门士兵正在一一检查,转眸看去,城门边站着好几人,像是将领的样子,热烈地不知讨论什么。其中一个……是林瑞恩将军。
那个外冷内热的少年将军,朝廷第一将领,是唯一可以在朝堂和楼澈抗衡的人。看到他,归晚心一跳,喜悦涌上来,有救了。
错种祸源 第七章 生死一线
“哇,这么漂亮的女人,我头一次看见……”站在北城门口的一个士兵惊叹地低语,正想再看仔细点,眼一瞥,看到林将军冷若冰霜的眼神,一阵战栗,不敢再言语。
旁边的士兵都在偷笑,在林将军布置工作的时候心不在焉,还窃窃私语,胆子也太大了。这小子准是没见过美女,在这偏僻的北门,能有什么美女出现?几个士兵都向着刚才被骂士兵看的方向望去,瞬时一起发出惊艳的抽气声。
林瑞恩心里颇为不快,离开战场的士兵特别容易懒散,而京城的士兵更是散漫得过分,脸色一正,正想斥责他们,突然看到先前那个低语的士兵用手指向着自己身后的方向拼命地指,林瑞恩不解,转过身去,一道娉婷的身影映进眼里,他内心微微一悸。
她带着那种舒心的笑容,有些焦急得走来,以为自己看错了,林瑞恩移开眼光,再次望去,果然是她,她怎么会在这里?疑惑间,注意到她的笑意没有传达到眼里,眼底充满了彷徨……
归晚走到林瑞恩面前,盈盈一行礼,淡淡苦笑了一下,启口道:“将军,能帮我吗?”满是诚恳的话语因为焦急而显的优柔无比。
林瑞恩楞住,这句话的意思没有完全融进脑海,他诧异道:“……楼夫人……”听到她带着无助的语气,开始觉得事情不简单,沉吟一下,又看到归晚脸上显出一点无奈和为难,林瑞恩把身边士兵全部遣走,北城门的城门角下只剩下两人。
在城楼下,寒风凛冽,归晚觉得耳朵都有点生痛,忽然注意到林瑞恩转过身,站到另一边,风顿时被挡去不少,心下一怔,难道他是故意这么做?微微有点暖意浮上心头。看到身边已经没有闲杂的人,归晚挑重要的几点说明了情况。
听完归晚的叙述,林瑞恩觉得有点讶意,同时注意到归晚故意省略了很多情节没说,也不深究,意识到事情到了刻不容缓的地步,林瑞恩召来士兵,吩咐道:“把我的马牵来。”
听到这句话,归晚有点定下心来,只要林瑞恩赶去,情况应该有所不同才对,可是心还是很慌,总觉得要发生什么大事了
林瑞恩低声对着士兵吩咐了一些事,回过头来对归晚说道:“这里距离护国寺途中有一个凤栖坡,天险之地,如果动手,极有可能选择在那里,我已经传了命令,派了禁军过去。我现在也立刻赶过去。你就放心吧。”声音平稳有力,有种镇定人心的力量。
归晚轻点头,因为他的保证让她有了一丝安心,轻点一下头,轻语道:“凤栖坡?”心里骤然窜起不祥的感觉,看到士兵牵了马走过来,林瑞恩翻身上马,急步上前,归晚伸出手拉住马鞍,对上林瑞恩有点惊讶的眸子,她说道:“将军,能带我去吗?”
这个女子总是能让他震惊,看着她如花容颜上萦绕着忧虑,眼神间却有一份不为所动的坚定,林瑞恩沉默一刻,轻逸出一声几不可闻的叹息,身子半低下来,对上归晚的眼眸,轻声道:“楼夫人,失礼了。”
归晚闻言,微抬头,对上那双漂亮的眼睛,发现那冷漠的表面下蕴涵着看不懂的情潮,还没完全消化他话中的含义,身子骤然一轻,腰部一紧,整个人已经被林瑞恩抱上马,惊诧间,归晚一时不能做任何反应。
一手把归晚固定在身前,一手拉起缰绳,有力的一挥,马立刻像离开弦的弓箭一般射出去。
还来不及说任何话,马已经飞奔起来,林瑞恩的马本就是最好的战马,比一般的马更高更快,在马扬蹄的一瞬间,归晚的头一阵晕眩,比起刚才马车的颠簸,战马要平稳一些,但是速度迅速得多,从没有坐过战马的归晚脑子一片空白,眼睛闭起,只有耳边呼啸声,本来就是初春时节,冷风刮进归晚的衣领中,冻得她瑟瑟发抖。
注意到归晚的不适,林瑞恩犹豫片刻,最后还是减慢了马速,忽然听到归晚说了些什么,风声太大,模糊了她的声音,林瑞恩凑近倾听,明显虚弱的声音说道:“不要慢下来……”
这么柔弱的身子怎么会有这么坚强的意志呢,林瑞恩疑惑,手一箍,把她更加紧紧的搂在胸前,明知不合礼数,他还是在慢速的短短一瞬,脱下自己的披风,罩在归晚的身上,整个裹起来,顺便也将自己躁动不安的心遮了起来。
战马流星一般拼命赶速,归晚的心在呼啸的风中暂时得到安宁,从刚才起紧绷的精神也慢慢放松下来,只有心中的忧虑不减,手不自觉地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