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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又是手忙脚乱地按住那按钮，才终于将音乐关掉。
夏至日，他却进入了一生中夜最长的一天。
第120章 方敏庆生（）
清晨，东佛寺已经香烟袅袅，虔诚的香客们随着初醒的晨曦，陆续前来求安许愿。
夏至刚过，方敏便又住进了寺里，居士的生活让她更加诚心向佛，人生新的信仰体系也慢慢建立起来。
方敏刚做完晨课走出佛堂，便发现老幺等在门口。她一脸好奇地问道：“老幺，怎么这么早就跑到这来了？”
“姐，想你了嘛。好久没见你，特意过来看看你。顺便进进香。”老幺笑意盈盈地答道。
他发现姐姐的脸上已经没有了先前的愁容，反而多了几分以往没有的恬静和淡然。
“哎呦，你这一天到晚忙得连家都没空回，还有空闲来看我，真是受宠若惊啊。”方敏调侃道。
“嗨，姐，瞧你说的。我再忙也想着你啊。”老幺像是撒谎被戳穿了一样，打着呵呵道。
“你啊，姐还不知道你的那些小心思吗？”方敏倒是不在意，边往前走边说道，老幺也在后面跟了上来。
她刚说完，又想起什么似的，停了下来，回过头去说道：“对了，你可别忙得连自己是谁都忘了。你媳妇可找我告了几次状了，说你都没着家吃过饭。”
“你都把家当旅馆了，回去只是睡个觉。你可别忘了，自己还是个丈夫，还是个父亲，家才是自己最终的归属。”方敏语重心长地说道，说得十分动情。
对于姐姐的教诲，老幺不住地点头道：“嗯。姐，你批评得对。只是刚接手公司的事，很多事情还需要厘清，所以就忙了点。过段时间都上轨道了就好了。”
“是啊，家才是最重要的。就算你拥有再多财富，家没了，就一切都没意义了。”方敏明显是有感而发。
“说吧，找我什么事？”方敏言归正传问道。老幺跟了上来，姐弟二人并排朝前走着。
“姐，你忘了吗？下周就是十五了。”老幺看着方敏，惊奇地问道。
“嗯？十五怎么啦？”方敏不明所以地问道。
老幺心中一阵莫名的失落，但他还是保持着脸上的笑容，接着说道：“姐，你生日啊。”
在老幺的印象中，姐姐总会记得家里每个人的生日，不管谁过生日，她都要亲自张罗一桌丰盛的饭菜，全家人一起热热闹闹地欢聚一堂，共同庆贺。
而今，姐姐一家人只剩下她自己，在这个时候，提醒她生日到了，会不会勾起她往昔温馨的回忆，而让她重新陷入悲伤中。老幺有点后悔了。
果然，方敏脸上一时僵住了，脚步也放缓了下来。不过，她却很快缓和下来，似是不在意的说道：“嗨，你不说我还真忘了。”
“不过，我这孤家寡人的，这生日过不过又有什么所谓呢？”说话间，方敏目光低垂了下去，声音中透着忧伤。
这时，刚好有人迎着二人相向而来，老幺连忙侧过身子，为对方让出路来。
他恰巧看到姐姐失落的表情，赶忙宽慰道：“姐，我今天来，就是要跟你商量一下，我想给你办个生日宴，好好庆祝庆祝。”
方敏一听，连忙摆手道：“哎，你还准备弄排场啊？可不要瞎搞。你要真有心啊，到时就过来陪我吃顿饭，我下厨给你弄顿好吃的。”
“姐，这怎么行？我觉着一定得好好办一场，要添添喜气。”老幺坚持道。
方敏还是很坚决，“别，你真不能那么弄？就算你办了，我也不会捧场的。”
“姐很感激你有这份心。不过，我是真的不想搞这些个‘风光、体面’的场面，我还是那个意思，你到时来我家，我给你们做好吃的。”方敏拿定了注意。
老幺看着方敏坚定的目光，他了解姐姐的脾性，知道只要是她决定了的事情，谁也拗不过她。于是，他也只能接受方敏的安排，“好吧，那就听您的。”
生日当天，方敏特意邀请了莫东和少玲，还叫上了小卫一起，老幺也叫媳妇早早过来帮忙。
方敏从上午开始，便忙着收拾屋子、买菜、炖汤、做饭，好不忙碌，但她却忙得不亦乐乎。
少玲身体恢复得很好，在莫东的细心照护之下，整个人都圆润了起来，方敏看在眼里，着实为他们夫妇高兴。她也提早过来帮着方敏准备晚宴。
在众人的帮忙之下，一桌丰盛的饭菜终于弄好。待一桌子人都坐下之后，老幺端起醒好的红酒，先给方敏倒上，然后再为列座的众人斟上。
“姐，今天你是寿星，你给我们讲几句。”老幺坐回位置上之后，便先挑了头。
方敏一脸笑容，这是她自遭遇高思定的意外以来，最开心的时刻。
她先是看了一眼老幺，笑意盈盈地“斥责”道：“就你会来事，就简单吃个饭，还整得一套一套的。”
说完，她环视了在座的每一位，接着对大家说道：“居然老幺让我说两句，我就随便讲几句吧。”
她顿了一下，却是收起了笑容，拿起酒杯，站起了身，朝着每一个伸去，其他人赶忙端起杯子回应。
与所有人都碰了一下杯之后，方敏依旧站着，缓缓地说道：“很感谢大家，今天能抽空来捧场。我本来不打算办什么生日聚会的，可老幺说一定的办。”
“所以，我就按他的意思，借这个机会，把大家叫齐，陪我这个老太婆一起吃个饭。在座的各位，都是我最贴心、最知己的人”
说到这里，方敏停了下来，心中生出了一股莫名的悲伤。就在不久前，她还有一个家，而现在却只剩下她孤单一人。
但她很快便控制了情绪，接着说道：“我感谢大家的到来，谢谢你们对我的关心。来，让我们共同举杯，祝我们大家身体健康，阖家幸福。”
方敏害怕自己再说下去，会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便不再多说。众人纷纷送上自己的祝福，气氛好不热闹。
快乐的时光总是很短暂。晚宴结束后，方敏让莫东陪着少玲早些回去休息。
她本想让老幺和媳妇也快些回去，老幺却坚持要留下来陪她唠唠嗑，让媳妇先行回去。
小卫也主动留下帮忙收拾东西。
第121章 虚空对话（）
十五夜，圆盘般的明月像往常一样，高高悬挂在深邃的夜空。然而，今晚的月光似乎与以往不同，那熠熠的光辉中多了几分神秘。
宾客都走了之后，小卫正准备帮忙收拾餐厅。方敏却不着急，她对小卫说道：“小卫，不急，你帮我搬些东西到天台上去。”
接着，她又对老幺说道：“老幺，来，你也帮个忙。”
老幺和小卫不明就里，二人疑惑地看着方敏。只见她从冰箱里拿出了提前买好的水果，分别装进了三个果篮里，对小卫说道：“来，你帮忙拿两个果篮。”
“老幺，你帮忙拿上红酒和三个杯子。”她又老幺吩咐道。
三人将东西帮到天台之后，方敏独自将果篮一字排开，并列摆好。又将三个酒杯摆在果篮前面，斟上了红酒。
更令老幺和小卫觉得不解的是，方敏竟然还弄出了一个铁盆子和一些纸钱来。小卫认得那个盆子，那是方敏初一、十五在家中供神时烧纸钱用的。
看到这情形，小卫一下恍然大悟，今天是农历十五，方敏要供神。但他却想不明白，以往方敏的仪式是很简单的，现在却为何要如此隆重。
一切都准备就绪之后，方敏点着了纸钱放进盆子里。
“老高，飞儿，你们在那边应该已经见上面了。”方敏双手作揖，微微鞠躬，幽幽地说道，“还有米琳，你们肯定都已经相聚了。”
听到方敏的开场白，老幺和小卫心中的谜团也瞬间解开，但他们又觉得十分意外，完全没想到她会在这个日子，祭奠故去的人。
方敏回过头，对站在身后的老幺说道：“来，老幺，你也作揖行个礼。”
老幺连忙回应，双手合十，朝着面前的虚空鞠躬行礼。但他却有种如芒在背的感觉，似乎自己心中所有的秘密在这一刻，已全部暴露在这暗淡的月色之下。
“今天是我生日，老幺他们过来陪我一起过。”方敏接着说道，声音十分平静，听不出悲喜，“唉，我本来说啥也不弄，可是老幺非坚持要搞个仪式”
“唉，就我孤家寡人的”方敏顿了几次，都没把话说完，声音越来越低沉，听起来似乎有点哽咽。
“姐”老幺上前，用手搭在姐姐的肩膀上，想要给她一些安慰。方敏伸手拍了拍老幺的手，又将它握住，却没有言语。
又是一阵沉默之后，她才缓缓地说道：“你们都在的时候，都会热热闹闹地给我办生日晚会，所以我觉着，你们今晚应该会回来看我。”
她似乎看到了丈夫和儿子又回到了自己身边，往昔温馨的情景又在脑海中浮现，“借着今天的日子，我想跟你们说几句话。”
“老高，我原来跟你说，要行善积德，我们之前做过了许多的错事，所以，才接连的遭了报应，这是上天对我们的惩罚”她似乎又回忆起了之前的点滴。
“唉，你啊，一辈子都这么倔，依然是我行我素，结果，报应最终落到了你头上。你说，这好好的一家子，就剩我一个老太婆”这次，她真的哽咽了。
她悲伤的情绪已经难以自抑，身体不受控制地颤抖起来。老幺赶忙又靠上前去，在身后扶住了她。小卫也连忙递上了纸巾。
方敏最终还是收住了情绪，没有让自己抽泣起来。她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之后，又接着说道：“现在你可好了，到下面跟儿子团聚了，呵呵”
她无奈地苦笑了一下，转而又认真地说道：“我要郑重地跟你交代个事，你在那边肯定也见到了米琳，你得代表我们高家向她道歉。”
“米琳生前，我们就对不住人家。这闺女从小就可怜，跟我们飞儿相处之后，我们又一直没好好对她。”她充满了悔意。
听着方敏的喃喃自语，老幺神情十分复杂，在他听来，姐姐的话似乎也是在说给他听。
“飞儿，你有没有带着米琳一块来看妈妈呀？我知道，她肯定还不能原谅我。你跟她解释一下，以前是妈妈做得不对，妈妈向她赔礼道歉。”方敏越说越动情。
方敏自顾地说着，完全沉浸在自己的情绪中，就连小卫也深受感染，不能自制地跟着伤感起来，他甚至连眼眶都红了。
广袤的夜幕就像一幅被稀释的墨汁渲染而成的画布，上面镶嵌着朵朵云影，恰似一幅意境深远的水墨画，只是心境不同的人，会欣赏出不同的寓意。
对于许久不发一语的老幺来说，姐姐的絮絮叨叨，令周围的气氛都变得诡异起来，似乎自己真的被几个鬼魂包围了起来，而它们正面目狰狞地怒视着自己。
突然，一阵疾风袭来，吹起了盆中的灰烬，瞬时间，微醺的老幺有股头皮发麻的感觉，他竟然浑身颤抖了一下。
风刚止住，方敏却又蹲了下去，整理好一叠纸钱放进盆里之后，拿起打火机点着了火。
接着，她又站了起来作揖行礼，继续幽幽地说道：“米琳，如果你也来了的话，姨在这里向你赔礼道歉。我们高家欠你的，这辈子是还不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