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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时是各为其主,今后愿肝脑涂地,云云。
周荣客气地回应了,说些这个时候主君该说的话,主要阐述尽弃前嫌、欢迎投效、期待你日后表现的意思。末了宾主还干了一大觞酒,以示诚意。
不过万素飞看着,总怀疑今天上头那人是别人脸上带了张人皮面具假扮的周荣,那笑容怎么就好像被什么善于起重的东西硬把肌肉吊上去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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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万素飞在自己营里和衣躺着。
她有些惊讶周荣最后改了主意,可不知道他是自己想通了还是被她说动的
自从发那通火后,除了礼仪用语,她和他还没说过一
想想最近发生的一切,觉得自己跟他的关系可能就此完了吧。
也罢,她苦笑一下,这不正是自己想要的么?
想着想着,正要朦胧睡去,门上突然响起了粗急的“咚咚”声。
开门一看,是小喜子,跑的上气不接下气,脸通红的,“万统领……你快去劝劝皇上!”
“怎么了?”她也吓了一跳。
“皇上在喝酒!”
万素飞简直想一拳打这小太监鼻子上,看他风火样子,不知道的以为喝毒药呢。忍了没发作,笑道,“喜公公,莫不是你也喝酒了?这是皇上私事,来找在下一个外人做什么?”
“万姑娘”,小喜子不知何时换个称呼,“您就别跟皇上怄着了!小的虽然是奴才,眼里明镜似的,皇上心里头着紧你呢!现在谁劝都不听,没辙了,小的来找你的!”
“心里着紧我?”万素飞一哂,“你挖他心来看过不成?”
说着她本来想转身回房,却被小喜子一把抓住胳膊,“姑娘,姑娘,姑奶奶”地混喊,坳不过他连拖带拽,到底拉到周荣那边去了。
等到了,她才一下子明白为啥小喜子吓成这样。
北地的烧刀子几坛就能醉倒一头牛,现在却一码的空酒坛九层宝塔一样叠起来,而喝酒的只有一个人。
周荣已经喝的站不起来,也没东西可以吐,只手足还螃蟹样乱舞,声音凶蛮,大喊道,“酒!酒!!不给是不是?朕杀了你们!推出去都杀了!!”
身边两个小太监不停地劝,显然毫无效果,另一个抱着坛酒,在他的威逼下,脚下风车子一般乱转,犹豫着不敢抗旨又不敢真递过去。
“笨蛋!!”,万素飞看的气急败坏,直冲进来一巴掌把那坛酒打到地上,咣地一声,房间里立刻充斥烧刀子的馥郁香气,醉眼朦胧的人看好酒倾覆,好像受了什么打击般哀鸣起来。
“真喝死了,你负责!?”,她一面骂那拿酒的内监,一面转过头又骂两个劝的,“也不长长眼色,这样还劝得住么?拿绳子和解酒汤来!”
东西一到她马上一把抓住周荣的肩,掼过去靠在床上,三下五除二把手绑住,捏着鼻子开始灌醒酒汤。
反应慢半拍的醉鬼意识自己的处境后,喉咙里开始呜呜地吼叫,双脚乱蹬,狂怒地抗议着,把一碗醒酒汤喷出来半碗还多。
“都愣着干什么!来帮忙啊!!”,万素飞冲着惊呆了的下人们大叫。
“奴婢不敢!”,齐刷刷地跪下一片,齐刷刷的回答。
“礼法跟命比,哪个重要?!再说你们怕什么?他醉成这样,明天还记得个屁!”
“奴婢不敢!!”,更大声更颤抖的回答。
万素飞叹口气,果然是说鸟儿关久了,打开笼子也不会飞出去。
“那你们下去吧!这交给我就行了!”,她退而求其次,保不准她需要有更强硬的行动,还是别让他们看见的好。
下人们立刻大赦般作鸟兽散,万素飞突然想起来什么似的,揉揉犯人脑袋上被她不小心磕青了的一块,追出去喊了一句,“这个你们不准告诉他,就说是他喝多了自己撞的,听到没!”
然而,猛回头间,背后有什么东西豹子一样扑过来,她猝不及防,被一把带倒下去。
第九十二章 隐衷
第九十二章 隐衷 素飞余光瞄到床柱,喝醉的人当真有几分蛮力,牛皮然都被挣断了,当然现在不是感叹的时候,醉鬼的肢体完全由对被绑缚的愤怒操控着,要去掐她的脖子。
本来万素飞是不可能打过他的,但这时他实在太醉,想伸手时动的是腿,就变成一个势均力敌的局面,武功基本用不上,两个人像五岁小孩那么撕扯不清地扭打一处,难看得紧。
最后万素飞占据微弱的上风,半跪在他身上,拼死压住他胳膊,形成僵持。
“滚下去!滚下去!”周荣口齿不清而语无伦次地大叫着,“给朕酒!朕杀了你!”
“他娘的你不要命了?”万素飞越发紧张地按住他,呼吸之间,能感到他滚烫的气息喷在自己颈窝里。
不知道是那半碗醒酒汤的作用,还是所谓的酒醉三分醒,地上的人突然睁大眼睛,看了半晌,好像终于认出她来,不再完全没有神智地挣扎,但语气还是恨恨地,“我喝过比这多!再说,我死不死关你屁事?”
“你当我乐意管你去死!要不是我还要用你报仇,喝死也活该!”
听到这句,周荣醉得浑浊的眸子突然闪过一抹凌厉,肩膀突然向上一梗,差点让她按不住人,“你以为就你要报仇?我恨死你!为什么不让我杀他?!”
万素飞一怔,这只言片语好像透出很重要的信息,可又连缀不起来。
“跟胡尔赤有关系?”她小心翼翼地猜测道,“可你们至多点头之交,他怎么会得罪过你?”
没想到,周荣黑黝黝的瞳仁猛然一缩,接着有一层水汽突然从两条柳叶中漫上来,终于承载不住,一滴透明温热的东西从眼角溢出,没有声音地滑落下去,整个人也一瘫,让本来紧张不已的万素飞差点扑到他身上。
这混蛋哭了?万素飞心里一慌,有点意识到事情的严重,虽说喝醉的人感情容易夸张,可他也是那么骄傲的人,何曾在人眼前哭过?就连说到母亲的死也不过是哽咽而已。
“我不是恨你,我是恨我自己……”,他开始有些含混而不可控制地诉说。
“景王怎样?皇帝怎样?连自己唯一的女人也保护不了!”
“许瑶不是病故的?”听到这里,万素飞有些吃惊地插话。
“不是”,地上的男人痛苦地摇头,“我告诉你,告诉你……只告诉你一个人……”
万素飞不由得屏起气来,预测到这会是糟糕的一个故事。
“那是绥远五年的事情……我被派去镇守梁城,本来要带家眷一块去的,可那时意哥儿刚出生,身体很差,放在相国寺请大师念经消业,许瑶也不放心,就留在汴京,方便随时去看看他。”
万素飞想起来,绥远五年是唐末帝的最后一年,就是那年周昭遭到猜忌,在处处掣肘的情况下被派去攻打北戎,就在路上发生了兵变,大军回攻首都,才有了后来的大周。许瑶的病故也是在这一段时间内发生的,难道二者有什么关联吗。
“我刚到梁城不久,突然得到养父的消息”,周荣继续说下去,“已经在运城起兵,要我火速前去会合。”
“听到这消息,我如五雷轰顶,不是因为造反——我早看出不反的话养父早晚让他们给逼死——而是因为这消息传到京城,唐帝一定会对许瑶她们下毒手!”
“当时我恨不得把一身劈为两个,一个前去与父亲会合,一个赶在消息未到帝都前去把许瑶接出来,亲眼确认她的安全……”
“可是那毕竟不可能,最后我
养父那里,派人去给许瑶送信,让她赶快出逃。”
“结果……结果我千万叮咛,那个人还是出了问题,消息没有及时送到。”
“等我攻下帝都,第一件事是冲回家中查看,却被眼前的场景吓呆了……”
“阖府上下,一片血海……老少下人,都被乱刀砍死。”
“最后我在正堂里看见许瑶……”,周荣说到这里,几乎泣不成声,声音却异常凄厉起来,“大冷的天,她赤身裸体地躺在地上……身下……都是血……眼睛死都没闭上……金哥儿的尸体在一旁,他们……他们一定是特意让他看娘亲受辱的……杀人不过头点地……他们为何要做到这份上……”
“可也怪我,我要是自己回去!要是自己去……”,周荣哭得说不下去,靠在万素飞肩上,不停抽噎。
万素飞听得张口结舌,原来,原来是这样……
必定是周昭也心疼他,为了掩盖此事,日后所有的口径,才统一为暴病身亡。
可这道伤,也封在了他一个人的心里,无论多痛,只能自己承当。
难怪他由深情变为如此放纵,也难怪那倒霉的宝林,马屁拍到马腿上,死于一记失控的酒觞。
她放松了压着他的手,把他扶起来坐着,拿衣袖去给他擦脸,而他也失去了所有的狂暴,只在她的眼前,肆无忌惮地暴露着自己的脆弱。
“那个带兵去你家的人……”,万素飞知道这有点残忍,但事实已经呼之欲出,由不得她不轻轻问道,“是胡尔赤?”
她能感到他身体突然又一痉挛,然后直冲出去,发疯似的用额头去撞着床沿。
“我为什么要问?我他娘的为什么要问?!……犯贱,犯贱啊!!”
“你知道……万素飞……我多羡慕你。为了一个人的仇怨,不惜倾覆天下……”
万素飞费尽九牛二虎之力才把他拽过来,紧紧箍在怀里,他越发哭得像个孩子,鼻涕眼泪沾了她一前襟,泪水渗透厚厚的衣物,沾湿她胸前的肌肤,一片温温热热,可又好像直痛到心里去。
难怪,难怪他不肯接受胡尔赤的投降。
他那些语无伦次的话,却没有人比她更明白……
可以想象攻进帝都时情况的混乱,原来的武官逃的逃死的死,到底是谁去具体执行了一个并不那么重要的命令,大概没什么人会记得。而从他的话里也能听出,他一定是千方百计去打听,才问出胡尔赤这个名字,并从此铭刻在心里,期待着一朝的复仇。
可是现在怎么样呢?怎么样呢?!
恨不得食肉寝皮之人,眼睁睁地要加入麾下,位列两班!也许还有人会大加建议对降臣要多加笼络恩遇,也许他会立功,在庆功宴上与他举酒言欢!
不要说什么为了天下、尽释前嫌,只要想想……换做是她,和南汉的君臣日日相见,宾主洽谈,作何感受?!
她的兵牺牲,她知道自己心里疼,狂暴发怒,咄咄逼人,却连想也不曾想过,别人心里是否有一样的痛?
而最后,他屈服了,她想不出,在下令要人追上她的一刻,他心中是怎样的绝望……
她真的委屈他了……
一时间,万素飞心中也被感染起那锥心刺骨的复仇心情,眼泪几欲夺眶而出,之前的误会如冰雪消融,只是给他更紧更紧的拥抱,仿佛这样才能抵消心里的一点愧疚……
第九十三章 单方
第九十三章 单方
披了厚毡的大帐中,巨大的火撑燃烧着,映红万素飞、以及哭累了在她怀里安睡的人的半边脸,她咬着嘴唇,心里开始翻腾。
其实胡尔赤没有得罪她,而在这个乱世上,他的人品也未必是最下的一等,甚至说不定他毫无芥蒂地投降周荣,就是因为大家都杀过太多人,谁记得谁跟谁的关系。
但是现在,不谈对与错,她起了杀机,因为周荣的痛苦……
个人的感情,于大局比起来那么渺小,可是人奋斗一生,不就是为了个人的幸福么?对每个人来说,即使得到天下,却终身哀痛,又有谁愿意?
可是目前这个问题不太好办。
胡尔赤已经投降了,杀降一向是兵家大忌,所以周荣既然接受他投降,现在肯定是动他不得的,如果说日后找机会再处理他,虽然有话叫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可实际上那不是等同于十年中都在煎熬中度过么?而且世事多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