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针伸入病人脑内安置电极的手术情况。
高主任边做边讲解,芳华专心听着。其实DBS除了电极贵,这套手术计划系统也很重要,需要高超的影像软件的支撑。不过,这对海阔和何超等人倒还不算难事,多花些人力总是可以编出来的。
只是帕金森病人,大部分可以通过计划系统的影像找到手术靶点,但宋雅兰就不行了。
高主任只能大致估计她的问题可能在丘脑的哪些位点,然后在颅骨上钻个小孔,通过定位仪将微电极置入了病人脑内。
这个微电极并不是DBS,而是用来记录丘脑内不同位点的神经核团的放电现象的。
高主任一点点地慢慢地移动着微电极,同时还时时看着旁边仪器上记录的脑电波的变化。芳华则注意观察着病人的神志、意识反应。
如果是帕金森病人,这时候就可以让清醒的他直接说出来,微电极在移动时自己的感受,那就容易找到靶点或者最佳安置DBS的部位了。
终于在刺激了几个反应不明显的位点后,当高主任的微电极移动到丘脑某一位点时,脑电图出现明显波动,芳华也同时观察到病人的意识波动。
找到靶点了
下一步就简单了。手术计划系统已经记录下这个位点,按照它计算好的角度和深度,用探针将DBS放置到位即可。
整个手术时间不过一个多小时。宋雅兰一直生命体征平稳,术后安全地回到了病房。
一直全程参观手术的笔杆子们发现这次手术,和他们印象中的脑外科手术很不一样。手术看上去很“干净”,没有血淋淋的开颅,医生就这么看看电脑上的图像,钻个小孔,然后不带一点烟火气地,就放了个电极到病人脑组织内。
很神奇、很科幻的感觉
不过,这就行了吗?这就能解决病人的问题吗?
对他们的疑问,高主任只是淡淡一笑:“现在当然还不行,起搏器还没工作呢。”
虽然DBS手术对病人损伤小,是很安全的一种手术操作。但术后还是要观察一两天,才可以启动电极。好在宋雅兰手术后,和平时一样安然过了一天,完全没有任何不良反应。
术后第二天早上八点半,以高主任为首的脑外科群英,以及笔杆子和摄影师们,浩浩荡荡地来到了宋雅兰所在的病房。
摄影师举着机器,找好了拍摄角度。
高主任打开了植入在宋雅兰胸前锁骨处的微电脑脉冲发生器的开关。这里通过无线电连接着她脑内的微电极,然后使脉冲电波能直接刺激她的神经细胞。
开关打开后,众人屏气观察着宋雅兰的反应,当然其中以她的丈夫最是紧张了。
一分钟,两分钟,……五分钟过去了。
病人依然静静地半躺半卧在那里,没有明显的变化。
后面的众人发出了窃窃私语的声音,似乎在说没什么效果啊。
高国良此刻却显得更加风度翩翩了,他转过头微笑着对大家说:“这个电刺激应该不会马上使病人清醒。也许病人正处于睡眠状态呢……”
话还没说完,旁边一直在用摄像头对准宋雅兰拍摄的摄影师突然说道:“她,醒了”
高国良迅速转头,果然宋雅兰的眼睛睁开了。房间里一下子都安静下来,众人的注意力全集中在宋雅兰的脸上,等着她的反应。
她怔怔地看着面前的老伴,终于费力地喊出了比较清晰的一句:“懋……哥。”
张恪懋只觉得眼前一下子有点天旋地转了,他闭了闭眼、定了定神,又很快睁开眼看着妻子说:“嗯,是我。”
宋雅兰缓缓地看着周围,又缓缓地说:“我……怎么,躺在……这儿?这儿……是……医院?”
后面的众医生都激动地鼓起掌来:太神奇了病人不但醒了,还有不错的人物记忆以及思维判断能力这可是个曾经的“植物人”啊
高国良此时倒很严谨,他示意众人小声些,然后让张恪懋和他配合,两人一起和宋雅兰交谈起来。
是的,宋雅兰能够和他们勉力交谈,虽然每一次只能说一两字,还说得很不利索、很不清楚。她也能说出钢笔、杯子、凳子、床、窗户等物体的名称,并能在医生的指令下做皱眉、闭眼和一些简单的手部动作。
只是,她还不能做只有小学一年级程度的算术。比如,“2+3”等于几,这样的题她都摇头表示不会。她也很难用语言表达出更复杂的想法和感情。她这时的智力恐怕只相当于三岁小孩。
但是重要的是,在将近半个小时的询问中,她都是一直清醒的。
这对一个被判断为“植物人”、昏迷不醒两年半的人来说,已经很了不起了
张教授早已是目中含泪了,特别是宋雅兰对着他费了半天劲、说了两个字“别哭”后,他的泪刷地就掉了下来,而且怎么止都止不住。
芳华在高主任身后也是看得热泪盈眶。身边那些高大威猛的脑外科男大夫们,平时一个个英明神武的很,此刻也有好几个眼圈发红。大家都在为这个医学的奇迹兴奋和感动。
高主任看看时间差不多了,考虑到宋雅兰昏迷太久、肌肉萎缩、不宜劳累,便对张教授说:“我准备再做完实验,就让您爱人休息了。”
张教授早就听高主任交代过术后事宜,便配合地点点头,因为此刻他的喉咙还哽咽着发不出声来。
高主任将那起搏器的开关一关,宋雅兰就合上了眼皮。像是睡了过去,其实是再次昏迷。
等了一会儿,高主任再次打开开关。这次不过半分钟左右,宋雅兰的眼睛又睁开了,似乎有些疑惑地看着面前的丈夫和医生。
后面的医生们都明白了:这电极就是宋雅兰意识的放大器啊。打开,病人可以有清醒的意识;关上,病人的意识微弱到几乎难以察觉的程度。这就是MCS。
张恪懋也听芳华解释过这种情况了。对他来说只要妻子每天能醒那么一会儿,都是求之不得的,何况只要电极一直开着,她就会一直醒着呢他知足了
高主任的试验证明,他安置的电极获得了完全的成功
这时,他冲张教授点点头,又关上开关让宋雅兰“睡”了过去。因为电极刚刚安装好,不宜太刺激病人的神经细胞,以后再慢慢延长开通起搏器的时间,直到每天开通12小时再关闭12小时,使病人能和普通人一样有白天和黑夜的作息时间。
众人退出病房,回到脑外科医生办公室,开始热烈地讨论起这一奇迹。
笔杆子记者和摄影师则忙碌地四处采访,他们也被这一医学奇迹震惊,不过更惊喜地是挖到了一条好新闻。
张教授的学院领导刚才也目睹了这一奇迹。他们一边向医院和脑外科众医生表示了感谢,一边非常惭愧地说:多亏**的医生们没有放弃啊总医院的医生们水平就是高总医院不愧是全军总医院,是全心全意为部队官兵服务的好医院
不久,某笔杆子的通讯《“植物人”苏醒的奇迹——记解放军总医院神经外科主任医师高国良》发表在军报上,而摄影师拍的录像专题片也在央视军事频道以及其他频道的医药卫生和新闻栏目中反复播放。
高主任和神奇的DBS技术,一下子轰动了国内医学界。请他做报告和演讲,或者来参观取经的同行们络绎不绝,高主任经此一事迅速在国内神经外科界获得了极大的声望。
而张恪懋和宋雅兰的感人故事,也被广为流传。有很多读者和观众都给他们二人来信或捐款捐物,鼓励他们继续和病魔做斗争,并祝他们好人一生平安。
不久,国际医学界也注意到了这个首例用DBS治疗脑外伤后MCS的病例。很快好几个亚太、北美、欧洲的神经外科学术会议都对高国良发出了邀请,请他去报告整个手术的详情。高主任后来在会议上播放的手术视频,正是摄影师拍摄的那个专题片。
高主任在临出国开会交流前,将病人全权托付给芳华照管。完全是独立处治,上面不再有上级医生指导。这既是对芳华能力的信任,也是因为这例医学奇迹的创造也有芳华的功劳。他知道自己走后,还会有人来采访报道,由芳华接受采访也是最合适的。
芳华倒没想过那么多,只知道善始善终地指导着宋雅兰的康复治疗。
宋雅兰现在只能是靠电极维持意识,而身体感觉运动等机能的恢复还需要一个漫长的过程。她现在就像一个蹒跚学步的幼儿,正在慢慢学习控制自己的手足活动,以及学说话、学写字、学算数。
有时,看着一个成年人这样的笨拙,还是有点好笑的。可是张恪懋一点不厌烦,每天都是乐呵呵地陪着宋雅兰做复健。在他的悉心照料下,宋的情况是一天天进步着。
转眼就到六月中旬了,宋雅兰手术成功二十多天后,又来了采访的记者。
这次是凤凰卫视的记者,而且正是几年前采访过芳华的那位著名的,英文名Rose的女记者。
Rose是来北京度假时知道这一事件,临时起意来采访的。在和医院联系时,听说主刀医生出国,本来还打算下次再采访的,但无意中听说病人的病情发现和芳华有关,顿时大感兴趣。
很快,她便带着摄制组来病房采访,芳华一见采访者是她,也就爽快地接受了她的独家专访。过去,她可都是隐在高主任背后,没被人注意的。
两人先回忆了一番当年抗洪时的情景,很快,Rose开始询问起有关宋雅兰的情况。
对于她,芳华很放松,不知不觉就讲得多了。她讲了自己是怎么无意中知道了他们夫妻俩的情况,怎么被张老不离不弃地照顾爱妻所感动,以及后来无意在手术中发现宋的意识等情况。
听了之后,Rose说道:“虽然没亲眼见到,但我想宋雅兰术后清醒的时刻一定很感人我光是这么听听,都忍不住想哭了。”
芳华笑了笑:“我可是真哭了。”
“哦?”Rose稍微有点意外,她好奇地问:“你当年给我的印象可是非常的强悍,哦,坚强冷静的一个外科女医生啊怎么?你也会哭?”
芳华摇摇头:“我怎么就不会哭呢我是当哭的时候就哭,不当哭的时候绝不会掉一滴眼泪我可没你说的那么强悍,其实我现在知道太强了不好。过刚易折嘛”
Rose点头:“嗯,这话不错。不过,我还想知道,你当初经常去看望宋雅兰,是不是就想着有一天能唤醒她,治愈她的?是不是就是因为你一直这么想,一直没有放弃,才终于能发现这个奇迹?”
芳华一愣,想了一会儿,抬头说道:“不,我当时可没有想到会有治愈她的一天。再说,她现在算治愈吗?严格的说,远远没有治愈。但是某种程度上,又算治愈了。尤其是在张教授的心目中,这就是治愈。
你说的也没错,是因为没有放弃,才出现了这一奇迹。但不是因为我,也不是我发现的。这奇迹是大家共同创造的。”
“你太谦虚了,我感觉这要是没有你的细致观察,是不可能重新修改病人的诊断,也就不可能重新开始催醒治疗,也就没有DBS治愈MCS这一神话的出现了。”
“不,我真是没想过,也没追求过能治愈宋的疾病。那些都是巧合罢了”
“怎么?难道你们医生追求的不是治愈病人吗?”
芳华微笑:“嗯,准确的说,还真不是呢你知道吗?美国有位特鲁多医生的墓志铭是——tocuresometimes;torelieveoften;tocomfortalways。翻译成中文就是——有时,去治愈;常常,去帮助;总是,去安慰。
这位医生生前虽然并不是太出名,但是他的墓志铭却广为流传,成为了许多医生的职业格言。”
Rose默念了一下这句话,又问:“能解释一下吗?”
“好吧,这句话其实很值得反复体味。我个人觉得,这里有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