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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一停不停地叙述了约一个小时,表情冷峻,眉头始终紧紧皱着,可见对很多事根本就没有想出答案。
“风哥哥,在水晶墙后面看到你时,我有点不明白你到底是在哪一个世界里?难道在众多山洞和甬道的后面,还存在着其它秘密?还有,你说过的那些人,我一个都没看到过,在阿房宫里,只有瑞茜卡、孙贵——”
我静静地听着,在她的叙述告一段落时,缓缓地回应:“苏伦,你画一个阿房宫的草图给我,现在,我怀疑咱们两个经历过的,并不是同一座古代宫殿。”
这是一个大胆的假设,考古学家们一直说地球上存在“第二座阿房宫”,现在突然间又冒出“第三座阿房宫”来,一旦捅给媒体,肯定又将引起一场轩然大波。
苏伦伸手入怀,小心翼翼地取出了一管口红,轻轻拔开盖子,歉意地笑着:“没有笔,用这个代替吧。”
那是一管夏奈尔口红,品名为“春之伤感”,如果我没记错的话,这是我在开罗的免税店里亲手买给她的,真是难为她一直贴身带着。
“夏奈尔的‘春之伤感’——冬天过去,接下来就是春天,有什么值得伤感的呢?”她摇头叹息。女孩子总是多愁善感而且心细如发的,她心里牵挂着什么人,就会在不经意间表露出来。
我接过那盖子,看着上面闪亮的夏奈尔商标,不经意地笑着:“其实夏奈尔的最主要销售市场是在港岛,等这件事过去,咱们不急着回开罗,先取道港岛,陪你去买二零零八年的最新品种。”
港岛是女孩子的购物天堂,我相信苏伦到了那里一定会开心得不得了。
“君子一言,快马一鞭。”她微笑着凝视着手里的口红,“明知道有些东西是无须强留的,但我还是常常感到不舍,譬如它,还有遗落在世间的深情。”
我心里涌动着几百句激情澎湃的甜言蜜语,但却只用一个微笑取代了它们。对苏伦的感情与对关宝铃的明显不同,我们彼此熟悉、彼此尊重、彼此扶持,同时保持着恰到好处的矜持,绝不跨越雷池一步。
她在地面上迅速画了一幅草图,概貌上跟我在山洞里向下望时看到的大致相似,一看就知道是标准的秦汉古殿,外观恢弘壮阔,毫无苟且零散之处。与此相比,阿尔法指给我看的,只是奇门阵势,与“阿房宫”毫无关系。
我忍不住搓着手感叹:“原来这片山腹里竟然存在‘第三座阿房宫’,苏伦,你还发现了什么?那金属门后面,仅仅是普通的甬道吗?有没有机关埋伏,或者是六臂怪物之类的?”很可惜,我们两个虽然先后赶到山腹里,却始终是在完全不同的世界。
苏伦摇头:“没有,但我有个很奇怪的感觉,上次站在水晶墙前面跟我用‘唇语’对话的并不是你,而是另外一个人——”
她抬起左手,轻轻抚摸着我的脸,指尖从我的鼻子、颧骨、嘴唇上慢慢地滑过去,然后又撩起我额头上的发,仔仔细细地凝视着,保持着这样的动作超过五分钟,才困惑地放下手。
“风哥哥,直觉上,那不是你,而是一个跟你极其相似的人。或许在外人看来,他就是你,但感觉是不会骗人的,现在,你是我熟悉的风哥哥,而那个人,却是无意中走过窗外的陌生人,无论他叫什么、长什么样子,都不可能是杨风!”
她重重地点了点头,再次肯定着自己的判断。
我没听懂这段话的意思,但也没有再喋喋不休地追问下去,只是以为,或许一个女孩子连续遭遇奇诡变化之后,思想会有很大的起伏波动,所以考虑问题的时候会变得莫名其妙。
当时隔着水晶墙看着她,我蘸着自己的血写字,叫她的名字直到声带嘶哑——这些都是真真实实发生过的,怎么可能是另外一个人?
“苏伦,我们还是去镜子那边吧,假如那是此地唯一可行的通道,我希望能带你出去,先离开这里。”
我们同时望着那个巨大的机械体,苏伦仿佛梦呓一样地吐出一句:“风哥哥,如果我说世界上存在两个‘亚洲齿轮’,你会不会相信?”
她站起来时踉跄了一下,仿佛是大病初癒的人,再也经不起什么剧烈运动了。
我伸手搀住她,脚下浮动,两个人的四只手臂同时发力,紧紧地搭在一起。她似是有意似是无意地向前一栽,整个人都冲进了我的怀里,我下意识地双臂一紧,猛然把她拥住。
只有几秒钟时间,她手臂一挺,借着反弹之力向后退开,满脸都是红晕。
“你还好吗?”刹那间的温柔让我的心也跟着荡漾起来,她是极其自重的女孩子,这样的动作是平时最少见的。
“我只是……有些头晕,不过没关系,我们走吧。”她扶住额头,俯身捡起手枪,贴着金属壁,缓缓地向有镜子的那个洞口走去。
我的心底里禁不住浮起一声默然的长叹:“二零零七年的花花世界里,像苏伦这样清纯如水的女孩子几乎绝迹,并且她是那么漂亮的女孩子,身后追随者不知几十几百。回想在北海道时的那段经历,我真是伤她太厉害了,以后——”
至于关宝铃,我想以后自己会慢慢忘记她,就像抽屉里旧时的照片,让她慢慢变黄,然后成为永久的过去式。
走到山洞下面的时候,苏伦倏的停住,低头看着自己的腰带。
“风哥哥,我师父和大师兄就在——”她抬头向洞口方向张望着,再次仔细地低头看看腰带上的两个金色纽扣,“就在外面,大约百米之内!”
后援马上到来,她脸上立刻露出了发自内心的微笑,伸手在其中一粒金色纽扣上急速地敲打了四次,发出“嗒嗒嗒嗒”的轻响。那应该是一组独特的通讯密码,把自己的位置通知外面的人。
冠南五郎大师被称为“五十年来最具大智慧的日本人”,这一点毫不夸张,他的武功、相术、军事指挥能力、国际斡旋能力都相当高明,并且近十年来加入了欧洲联合科学院,专门研究地球上与外星人相关的奇异现象,极短的时间内就成了这一行业的权威。
据说,他的脑部结构与常人不同,脑容量约为常人的两倍,所以才会做出如此超卓的成绩。他能亲自到来,对我们来说是最大的喜讯。
再次站在镜子前,我和苏伦脸上都挂满了即将脱困的喜悦。
“风哥哥,如果见到瑞茜卡,请千万打开她的话匣子,了解清楚她从北海道倏忽来到此地的具体细节。我觉得,那些资料或许能合理地解释杨天大侠的失踪过程,既然她可以藉着红宝石的光束穿越远距离空间,焉知杨天大侠不是如此?”
她刚刚默默无言,心思竟然已经远游到千里之外了。
我长吁了一口气:“可惜,我们面对的是一个美国间谍,她要刻意保守秘密的话,似乎很难再令她开口。你都没有办法,我也没什么把握——”
苏伦悠然一笑:“真的?”
我蓦的醒悟过来,她要我去接近瑞茜卡,是在开玩笑,暗地里讽刺我轻易获取关宝铃的芳心那一段。再矜持的女孩子都会吃醋,而且约是深爱对方,吃醋越深越久。
“苏伦,你失踪的这段时间,我每晚临睡前都告诉自己,找到你之后,我们再不分开。就算是继续搜索大哥的下落、继续在全球各地冒险,我们也都要永远在一起,一刻都不分离,好吗?”
这是我的第一次表白,没有老虎那种情场浪子惯常的浮华,只是说出全部心里话,不掺杂一丝虚假谎言。
“我明白,风哥哥,其实我心里又何尝不是这样想的?这些日子以来,我天天后悔当初为什么没有跟你一起去北海道,而是固执地留在咸阳。真正错了的人是我,哥哥在的时候,屡次教育我不要太任性,但我还是管不住自己,对不起。”
她的眉忽然皱了起来,因为一提到“手术刀”这个名字,那些惨烈的往事就会重新浮上来。埃及沙漠最后一战,是她亲手揿下了遥控器的按钮,引爆安装在手术刀心脏里的炸弹,那种眼睁睁看着亲人惨死的勇气,连我都会衷心钦佩。
“都是过去的事了,忘掉那些吧——”我希望她能放下这个心理包袱。
“幸好,那种事不会再发生了,风哥哥,现在你是我最亲的亲人,生生死死都在一起,哥哥在天之灵,一定会保佑咱们找到杨天大侠并且成功地救他脱困,对不对?”她扫清脸上的荫翳,故作轻松地朗声笑着。
镜子里映着山洞外的机械体,那么多齿轮一起飞旋时,仿佛要在空气里带出一道七彩长虹,令人渐渐有目眩神迷的感觉。
苏伦伸出右手食指,点在镜面上,这个动作,与我上一次当着司徒求是和雷傲白的面以手指镜完全相同。
“很小的时候我就想,镜子这东西真是奇妙,薄薄的一层竟能容得下那么广阔的丰富世界。风哥哥,我考考你——当咱们站在镜子前面时,身体与影子之间的距离到底是多少?是脚尖到镜面的距离,还是脚尖到镜中影子的脚尖之间的距离?”这一刻,她顽皮得像个刚刚懂事的小姑娘。
这虽然是一面古铜镜,但品质极其优良,丝毫不逊于磨镜老人司徒求是他们守着的那一面,能把苏伦脸上的表情纤毫毕现地还原出来。
“回答我,答案是第一个还是第二个?”她等不到我的回答,微微地转过脸,从镜子里望着我。
我认真地回答:“我也有过那样的困惑,并且至今没有答案。”
自古至今,镜子总是给人以空幻虚无的感觉,所以很多巫师神婆才会借着平常人的无知,声称镜子可以收走人的魂魄,以此招摇撞骗。
人与影的距离到底是多少,这个问题已经争论了几百年,我想再争论相同的时间下去,也不会有完全准确的答案。
“听说过家师在巴黎做的那个‘镜面迷宫’试验吗?他在两面相对的弧形镜子之间放置了十组两两相对的平面镜子,当人在镜子之间环绕穿行时,通过‘视觉暂留’现象,人会感觉自己进入了镜子里的世界,根本分不清哪个影子才是真正的自己。这个试验做到极致时,一个轻功卓绝的高手以同样轨迹穿行于镜子,他会发现,镜子里映出来的不再是自己,而是一些完全陌生的人和景物,仿佛到了另外一个世界。”
她向着镜子里的我眨眨眼睛,唇角一动,闪过一个意味深长的浅笑。
我看过那个著名试验的资料片,并且冠南五郎说过,应用物理学上界定了光的“反射和折射”特性,除此之外,还会有一种不为人知的“立体反射、立体折射”现象,只不过在发生这两种动作的同时,无法被人的瞳孔接收到而已。
更深一步说,冠南五郎的研究工作正向着“走火入魔”的邪路发展,他有一本著作论述的就是“穿越镜面理论”,中心思想是说“镜面犹如水面,而人就是那束光,可以沿折射轨迹进入”。
“苏伦,不要乱想了,思多血气衰,女孩子会老得很快的。”我提醒她,千万不要任由自己的思想神游四海,以免坠入魔道。
“我没有多想,刚刚自己岂不就是穿越了镜子才跟你在一起?”她反问。
我举手反驳她:“那不是穿越镜子,而只能称为‘穿过’镜子,就好像我们面前的是一扇暗门,通过某种机关开启与闭合。你只是从墙的一面进入另一面,而不是从一个世界进入另一个世界。”
这种问题会把人搞得发狂,永远也找不到答案,反而导致脑细胞的大面积迅速死亡,绝对有害无利。
“你看——”她陡然指向镜子。
我一直都在注视着镜子,比她更早一步看到了镜面的变化。它不再是清晰可鉴的了,而是像移动到了充满蒸汽的浴室里,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