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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体的疲倦,更助长了思想的倦怠,但我不敢睡,必须要跟萧可冷谈一次,免得一觉醒来,丢失太多的水下细节。
“风,你到底来自何处?老二为什么会心甘情愿殚精竭虑地帮你——我们邵家的异术,只可以一鼓作气,而不能再而衰、三而竭。老二违背了祖训,做为他唯一的哥哥,我已经苦口婆心地劝过很多次了。我没法阻止他做自己喜欢的事,即使那样做带来的惨痛后果无法预计。我做错了吗?还是老二错了……”
他蹒跚地迈步,跨进屋里,脚尖又在门槛上绊了一下,几乎踉跄着跌倒。
“他在说什么?”萧可冷脸上写满了倦意,但却强打精神,向我露出一个微笑。
我摇摇头,思索着该从何处开始向她讲述刚才的所见所闻。
“苏伦姐来过一次电话,有五角大楼方面的最新情报,她一直都在等您电话,要不要现在就回电话给她?”萧可冷手里一直握着电话,眉尖、发梢已经被深夜的寒露打湿了一大半。
我对神秘潜伏在五角大楼内部的燕逊颇感兴趣,不知道她有什么本领能第一时间拿到美国人的情报,并且不止一次的及时传递出来。这是一项极度危险的工作,五角大楼做为美国的军事核心,所具备的“立体三围警卫系统”是全世界最先进的防卫措施之一,难道燕逊一直没有引起他们的察觉?
“什么情况,说个大概给我听好了!”我不想自己的思路被打断。
“好吧,情报涉及到二战历史上遗留的几个悬疑事件,经过了六十年的发展演化,最近一个月突然有了巨大变化。”
我忍不住皱了皱眉,当前没时间说历史,还是想办法打开通向冥想堂的路径更重要。
萧可冷加快了语速:“风先生,情报上说,一九四五年九月二日的美军受降仪式举行之前,美军联合舰队还携带着一项名为‘夜盲’的特殊任务,由受降团最高指挥官麦克阿瑟将军担任‘夜盲’任务的负责长官。当时受降舰‘密苏里号’是停泊在东京湾的深水位置,据当时美军打入东京的超级间谍组反馈回来的情报,日本军队中的激进强硬派,将会对受降仪式进行破坏,以包括‘密苏里号’在内的十二艘美军舰艇为目标,制订了名为‘日出’的攻击计划。被当时的皇室委以重任负责这个计划的,是一个日本人心目中的传奇英雄,外号叫做‘风林火山’……”
这段叙述稍嫌冗长,我忍不住插嘴:“我知道那个人,超级多面间谍,二战中先后转战东北亚、东南亚、南亚的多处战场,获得过十一次天皇亲手颁发的‘大和英雄’战斗勋章,并且是中日战争中‘卢沟桥七七事变’的首席情报官。小萧,我更希望听到与枫割寺有关的消息,而不是翻这些陈年旧账。”
讨论二战史的巨著数不胜数,全球累积作品至少超过十万本,因为这场席卷全球的世界大战,几乎改变了当时每一个家庭的生活,并且夺走了超过五千五百万人的性命,真正是二十世纪的旷世灾难。
萧可冷急促地掠了掠耳根后的短发,用更为简洁的话做了结语:“风林火山拥有可以调动全日本忍者力量的令牌,当时不知为什么‘日出’计划中途破灭,他也带着‘天忍联盟’的令牌突然消失,近六十年不见踪迹。不过,美军的情报分析专家在三年前便得到结论,令牌又出现了,就在日本盗墓界谷野神秀手里。”
这个消息对我来说,并不新鲜,从出现在幽篁水郡的黑衣女忍者嘴里,我已经听到谷野与“天忍联盟”的关系。
二战时的故事,再怎么惊心动魄,都已经是尘封的历史,不值得再为那些事耗费精力了。再说,美国与日本从二十世纪后期开始,便结成了经济战略同盟,把二战时的龌龊事全部抛在脑后,大家称兄道弟、把酒言欢,此刻再翻陈年旧账,还有意义吗?
萧可冷手里,抱着关宝铃画出的全部资料,放在最上面的就是那柄牙神流的古战刀特写。看起来,这些画所能给予我们的信息,根本无法与我经历的幻觉相比,特别是关于海底的奇怪佛龛,我必须弄明白他们存在的意义。
我取出电话,默念着小燕的号码。号码的归属地是在香港,但他此刻的人却不一定藏在天涯海角的哪一个角落里,做为二零零五年全球炙手可热的人物,他天天都在躲避着黑白两道的电子追踪。
一个优秀的黑客,无异于一柄锋锐异常的双刃剑,既能给大国带来利益,也会成为大国核心机密的潜在威胁,所以很多互联网清剿稽查行动中,给白道帮忙的黑客们,最容易成为“狡兔死走狗烹、飞鸟尽良弓藏”的战略牺牲品。
我不明白大亨与关宝铃到底有多少要谈的,已经说了一整夜,还没有停止的意思,如果换了是我们坐在一起,能有这么多可说的话吗?
“风先生,燕逊姐的观点,五角大楼不会任由东亚黑道江湖发生动荡,两国隔太平洋相对,没有任何视线阻挡。如果日本成功地得到某种威力巨大的杀伤性武器,则美国十几大城市便尽在杀机笼罩之下。所以,他们很快就会派高手过来,请您小心提防。”
我的思想有短暂的走神,被关宝铃的笑声弄得心思都散漫开了。
“风先生——”萧可冷忽然长叹,“恨铁不成钢”的口气竟与苏伦有几分相似了。
“还有,神枪会的线人,已经注意到目前札幌以北出现了很多身份不明的高手,目标所指,都是枫割寺方向——”
我扬手打断她的叙述,当前最重要的,是把我的幻觉经历说出来:“小萧,我们到院外去走走,好多事,我必须讲给你听。”
2 邵家祖训(下)
院外静悄悄的,曙色降临,东面天空有淡淡的绯色朝霞无声弥散着。警戒的僧人一个都看不到,只有青石板地上的凛凛寒霜。
“小萧,我再次看到了画上的刀,骷髅头像与刀柄上对咬的牙齿,比画上更加狰狞生动。犹如乘坐摩天大楼上的高速电梯一样,我到达了极深的水下,就在那两扇门前。你已经看到了莲花钥匙,我想说的是,钥匙是粉红色的,与鼠疫手臂上刻着的,如出一辙。两扇门、两个锁孔,但只插着一柄钥匙,或许另外一个锁孔,就是给座钟上的那柄青铜莲花钥匙留着的。”
萧可冷“啊”的一声惊骇变色,并没发出提问打断我。
“空着的锁孔里生满海藻,证明很长时间没人动过它了。门紧闭着,我借助邵黑的‘传心术’,瞬间进入了门里,看到一条扁平的甬道,一直延伸到无穷无尽的昏暗里——”
萧可冷是个好听众,她稳稳地捧着那叠画,背靠石墙,双眉不住地颤动着,眼睛里露出渴盼的光芒,等我揭开谜底。
“石壁上有字,很多字,但内容只是一句话——”
我仔细回忆着那些用不同语言留下的字迹,再次明明白白地告诉自己:“那是邵黑遥感能力的真实结果,不是我的凭空臆想!”
“哪句话?是不是跟建造寻福园的杨天大侠有关?”她敏锐地猜中了问题的关键,如果换了苏伦,肯定也会有这样的结果。
“盗墓之王杨天到此——就是这一句,但却用十几种不同的语言文字重复着。字是某个人用‘少林大力金刚指’直接划上去的,对方一定是个绝顶江湖高手。”
“或者,写字的人就是杨天本人,因为从字面上看,百分之百得到这样的结论。”萧可冷竭尽全力压抑着自己的激动。盗墓之王杨天的事迹,已经成了地球上的伟大传奇,她在手术刀的熏陶教导下,对这个名字肯定也是如雷贯耳。
我用力伸了个懒腰,伸出手指,在石墙上缓缓写着那八个字。
“后来呢?风先生,还有什么?”萧可冷兴趣正浓。
我摇摇头:“幻觉到这里就结束了,那种无法探明的深度,已经超出了邵黑的遥感力极限。其实我比你更渴望探索到甬道尽头有什么,只是天不遂人愿而已。”刚刚从幻觉跌回现实的时候,我犹如中了当头一棒般难受,现在感觉好多了。
萧可冷仰天长叹,连说了三声:“功亏一篑……功亏一篑……功亏一篑啊……”
天已经大亮,竟然是个难得的晴天,连北海道不可或缺的冬晨薄雾也没有,亡灵之塔逼真地浮现于蓝天白云背景之下。
“风先生,你有没有觉得这一夜像是一场无边的噩梦?”萧可冷向东面指了指。如果一切幻觉都是真实存在于怪屋下面的话,谷野神秀的身份、意图都将变得诡谲万状,无法预测。那种巨大的穹窿结构的怪井,不是仅凭人力所能开凿的。
“对,是噩梦,但假以时日,我们会知道,噩梦也是依据真实的生活原型搭建起来的,而这个构筑噩梦的总导演,就是谷野神秀。”
我明白邵黑的生命已经凶多吉少,张百森明确无误地指出了这一点,如果我能用“阴阳神力”帮助他度过难关,自己肯定不会吝啬。在此之前,我对邵家兄弟没什么好感,但这一次,我对邵黑的现状怀有内疚,没有他的帮助,就绝不会找到于大哥有关的线索。
我扭头向院子里看了看,萧可冷敏锐地捕捉到了我的心思:“风先生,如果有需要,我会尽快联络札幌方面医疗条件最好的医院——”
刚说到这里,张百森已经急步走出来,大声叫着:“风,我有话要跟你谈。”同样是熬了个通宵,但他的精神依然饱满,只是略带焦灼地皱着眉,步子跨得又大又快。
我暂时收起了电话,迎着他的来势:“张大师,什么事?”
给小燕打电话查资料,可以稍缓再说,对于幻觉中看到的景象,我或许需要再理顺一遍,考虑一下两扇门后面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邵黑不行了,他要我告诉你……有关邵家祖训的事……”张百森压低了声音。像他那样豪迈爽快的江湖高手,一旦说话变得吞吞吐吐,必定是发生了某种难以理解的怪事。
“什么?”我忍不住脱口反问。神算邵家,是江湖上代代相传了几百年的大家族,他们的祖训与我有什么关系?
张百森走出来后,并没有随手关门,房间里突然传出邵白的大声抗辩:“不行,我不同意,坚决不同意!”声音异常激动愤怒。
“张大师,邵先生怎么了?”萧可冷奇怪地问。
张百森稍一沉吟:“风,邵黑说,他们的祖上代代相传,有这样一条家训,如果将来遇到身怀‘阴阳神力’、并且能与邵家弟子心意相通的人,就要把飞库网本身具有的异能全部传给这个有缘人,让他一直把邵氏异能发扬光大,永世流传下去。现在,他选中的就是你——”
他转述出来的话,有点啰嗦拗口,因为这样的家训实在太奇怪了,好端端的,要把自身的异能交给别人,毫无保留并且不要任何代价。
萧可冷低低地咳嗽了一声,眼神突然一亮。
张百森坦诚地凝视着我:“风,我知道你需要这种异能,并且相信邵黑的眼光。知道吗?我在藏北古庙里第一次遇到闲云大师时,他就告诉过我,真正的有缘人,正在向北海道运动的途中。以他的转生神力,一定不会看错人的,你身体里存在着无限潜力,只差别人来用各种方式将它唤醒。”
可想而知,我若是拥有了邵黑的“传心术”,不必假手于任何人,便能事半功倍地搜索到大哥杨天的踪迹。
萧可冷拍了拍手笑着:“张大师,风先生,这样天大的好事,天作之合、天公作美,我们该高兴才对啊?”
张百森苦笑:“对,是好事,不过邵家的异能随生命而来、随生命而走,传给别人之后,自己的生命就只剩下不到二十四小时,这也是邵白极力反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