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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琢玉苦于说不出话,急如热锅上的蚂蚁,心道若是当年多认几个大字,此时亦不用如此尴尬了。
倒是老鱼仙横竖一看,奇道:“阿玉,你画只虾子作甚?”
沈琢玉一听,欣喜若狂,手指着老鱼仙嗷嗷大叫。
丘上卿灵光一闪,“虾?……哦,在下懂了!小兄弟,你是否在问我,沈大侠是谁?”
“啊啊啊……”沈琢玉连连点头,原来他识字不多,除了自家姓氏和“大”“是”之类笔画较少的文字尚可勉强写出,稍复杂些的,便无能为力了。
比如“俠”字……思来想去,便取了个谐音,画了只虾子。
偏偏画技太差,画的虾子浑似蚯蚓,若不是老鱼仙一辈子与这些鱼虾为伍,恐怕也难认出。
丘上卿哈哈一笑:“小兄弟真是有趣!不过话说回来,沈大侠如今在武林之中,可是响当当的人物,在下此次进京,便是要参加沈大侠举办的英雄大会!咦……小兄弟当真不知么?”
老鱼仙接道:“这有什么奇怪的,老头我打了一辈子的渔,从没管过那树林武林,更是从未听过什么沈大侠!”
丘上卿莞尔一笑道:“老伯此话在理,倒是在下疏忽了!既是如此,小兄弟你可听好了,这沈大侠,说的自然是北武林翘楚,东京沈家家主,沈穆沈大老爷!”
轰的一声,沈琢玉只觉得天旋地转,脑中似有东西碎成一片。
“父亲因为那人而死,母亲也因为那人生死未知,而如今,那人摇身一变,竟是成了沈家的家主,还被人称作什么沈大侠!”沈琢玉心中狂呼。
可他自己呢,那日经脉受创,一剂“愁死阎王”虽然救他一命,可是并不能让他完全康复。三年来,贾神医想尽办法,“愁死阎王”亦是吃下无数,却仍不能根治他的经脉之伤。
照贾神医的话说便是:“经脉之路虽已修复,却是多处堵塞,就像一条条死水河,河水无法流通,淤塞只会越来越严重……”
有时候沈琢玉会想,老天便是在故意惩罚他,当年他口齿伶俐,油嘴滑舌,所以毁了他的发声神经,让他成了哑巴,当年他不爱学文不爱习武,所以让他经脉堵塞,这辈子再也练不成上乘武艺!
起初他还不信,靠着当年观看父亲练剑的零碎记忆,自己练习,只是练着练着他便发现,每到需要使劲之时,一股刺痛便会席卷全身,如此反复多次,还是如此。
久而久之,练好武艺再去报仇的念头也渐渐淡了下来。
可是如今既然得知沈穆的消息,他怎能苟且偷生,继续呆在渔村?
丘上卿眼见事情已毕,正要告辞,沈琢玉忽的双手齐出,将他胳膊牢牢抱住。
“小兄弟这是作甚?”丘上卿奇道。
沈琢玉双目圆瞪,嘴唇紧咬,手指连连比划,丘上卿忖道,莫非这孩子不仅是个哑巴,而且是个疯子?
老鱼仙看出些名堂,幽幽说道:“阿玉是说,能否带他同去……哎……阿玉,为何非要见那劳什子的沈大侠呢?”
沈琢玉连连点头,丘上卿却是微微一叹道:“并非在下不愿chéng rén之美,实有难言之隐,不瞒小兄弟,此次武林大会限制颇多,其中便有一条,只有取得英雄柬的人,才能入场,且是一人一柬……”说罢再不想多做纠缠,抽出胳膊,匆匆拱了一手,身影一晃,绝尘而去。
沈琢玉伏倒在地,十指嵌入泥里,泪水奔涌而出,如此下去,要见那人都是千难万难,如何才能报仇雪恨?
老鱼仙虽然全不知情,却是心疼至极,一时不知如何是好,只恨自己不认识那什么沈大侠,若不然定是立刻便带他前去,就在此时,忽听身后传来爽朗笑声,
“小娃娃,贫道带你去找沈大侠,如何?”;
第004章 重回东京()
林灵素摊了摊手道:“正巧贫道也想去凑凑热闹,身边却是缺了个道童,看你长得眉清目秀,倒是很合贫道口味!”
沈琢玉一听大喜,立马擦去眼泪,忖道:这个道士似乎武功不差,不如暂时跟着他,其他的事情,再作打算……当下表现的喜出望外,猛地跪倒下去,连连磕头。
这番变化倒让林灵素十分意外,当下心情大好,“好好好!看你这般虔诚,本大仙便收了你!”单手一伸,便将沈琢玉搀了起来。
“三日之后,贫道还会回到这里,过时不候!”林灵素言罢转身,哈哈一笑,将一壶美酒挂到腰间,随手牵过马缰,迤然登上关桥。
“杨柳熏风惹人醉,一过关桥无故人……”
林灵素的声音渐渐远去,一阵微风吹过,真的带来淡淡清香。
老鱼仙微微一叹道:“咱们回家……就算要走,也得收拾收拾行装……”言语间尽是落寞。
看到老鱼仙稍有些伛偻的背影,沈琢玉忽然觉得鼻子有些发酸,心中却是暗暗做了个决定。
随后三日,老鱼仙再没出去打渔,东拼西凑,总算为沈琢玉筹了些盘缠,加上一些衣服和干粮,足足装了一大包裹。
第四日一早,天色尚黑,老鱼仙牵着沈琢玉来到酒肆门前,却见关桥之上,一人一马静静而立。
林灵素见到二人,有感而发,临风吟道:“青城横北廓,白水绕东城。此地一为别,孤蓬万里征,浮云游子意,落日……不对不对,该是‘日出’故人意,哈哈,好诗!好诗!”他胡乱改诗,却是自得其乐。
老鱼仙老泪纵横,心道孩子大了,出去看看也无坏处……可是转念又想,阿玉一定是一时好奇那个什么大会,到时兴趣淡了,没准很快就会回来……
沈琢玉抹了抹眼泪,这回倒不是作假,他是真的舍不得这个淳朴的老鱼仙。
只是眼下大仇未报,自己绝不能偷安,当下一咬牙,毅然松开了那只满是老茧的大手,头也不回,登上桥去。
老鱼仙一阵恍惚,我的阿玉,就这样走了么?
“走——”林灵素长啸一声,随手将那缰绳递给了沈琢玉。
嘚嘚的马蹄声响起,一眨眼,便消失在桥头,老鱼仙使劲伸长脖子,却是枉然。
此时东方发白,须臾,天色大亮,晨光透过枝叶,洒下万千白点。
老鱼仙心中悲戚,望着晶亮河水,讷讷发呆……
林灵素带着沈琢玉沿着河道而行,林灵素最爱吟诗喝酒,一路行去,嘴里蹦出的诗句,没有一千,也有八百,更将大半时间耗在各处酒肆之中。
沈琢玉虽是口不能言,林灵素却十分喜爱与他说话,上至九霄天河,下至地府幽鬼,所言之事,都是沈琢玉闻所未闻,见所未见。
于是一个爱说,一个爱听,日子倒也过得自在。
走走停停,直行了半月,方才进入开封府内。
此处介于五丈河与黄河所夹之处,毗邻兰考,地势平坦,西南高,东北低,且民风尚武,江湖中人亦是渐渐多了起来。
二人弃马步行,混入人流之中,却听周围之人,多有讨论英雄大会之事。
稍一打听,便知那英雄大会正是开在东京城中。
至于为何开英雄大会,那便众说纷纭了,有人说,届时将要共商抗辽之事,还要选出武林至尊。
也有人说,大会上将有珍宝出世,得之可以天下无敌,还有人说……
总而言之,这次大会,只要是武林中人,都不想错过。
林灵素眺望远处,若有所思,半晌,忽朝沈琢玉道:“小娃娃,再行几日,便是东京地界……贫道有些话,需要跟你说清楚……”
沈琢玉微微一愣,心道这道士平日疯疯癫癫、没个正经,今日怎么忽然如此严肃。
林灵素自然不会等他搭话,自顾着续道:“当日带你前来,全是心血来潮,一来路上有个陪伴,这是私心,二来么……你也不必瞒我,你与那沈穆的关系绝不简单。当日酒肆之中,那狗熊叫道‘沈大侠’三字,你便发疯一般冲了出去,随后又是竭力询问沈大侠是何许人也,仅凭这两点,稍加联想便可猜出,沈穆与你,若是无恩,必有大仇!”
沈琢玉心头巨震,这道士察言观色的本事竟是如此厉害。
不过他此行的真正目的自己也不清楚,若说报仇,简直是天方夜谭……可若不报仇,他千里迢迢,难道就为见那仇人一面?
林灵素目光如炬,沈琢玉这点城府,如何骗过他的眼睛,当下嘻嘻一笑:“若他对你有恩,等你到了东京,大可跑去寻他,若是有仇么……贫道倒是可以替你出气!”
沈琢玉惊骇莫名,一颗心子直yu跳出喉咙!
他怎知我要报仇?又为何要帮我?
林灵素看似飘然出尘,实则却是玩弄人心的高手,此时他一眼便瞧出沈琢玉眼中的狂喜,暗暗一笑,不再多言。
沈琢玉却是再难平静,双拳紧拽,心道若是这道士愿意帮我,兴许真有机会……
二人各怀心事,如此又行了半月。
忽见道路渐渐宽敞,两侧民居雕栏玉砌、玉阶彤庭,各式水道层层交错,来往画舫川流不息,迤逦西去。
林灵素却似全然不急,脚程越来越慢,几乎每过一里,便要休息一阵。
沈琢玉隐隐觉得,林灵素似在等待什么,莫非,是在等他的答案?
如此一想,沈琢玉愈发不安,心中摇摆不定,如今他戛然一身,若是贸然说出实情,或可召来杀生之祸!可若不说,报仇之事,又该如何?
拖拖踏踏过了三日,那日正午,林灵素忽的遥遥一指,高声吟道:“千古繁华路,到此方知休!小娃娃,咱们到啦!”
沈琢玉举头望去,东京的城廓隐隐绰绰,静静候在官道尽头。
“进了城后,你便去寻你的沈大侠,贫道自去看贫道的热闹……”林灵素狡黠一笑,当先一步,迈进城去。
沈琢玉却是心中暗骂,说来说去,原本不就是一回事么?
这几日他思前想后,已然下了决定,当下嗷嗷叫了起来,惹得一旁路人掩嘴而笑。
林灵素一听,随即回过身来,“如何,决定将实情告诉贫道了?”
沈琢玉咿咿呀呀,手上不住比划,模样甚是滑稽,林灵素却是眉头微皱,他智力原本便是极高,这段时间的相处,已让他基本能够看懂沈琢玉的哑语。
林灵素看罢,幽幽说道:“既然有仇,贫道定当帮你!”
沈琢玉目光坚毅,心中兴奋无以复加,他从未想过,短短三年时间,他就有机会一报大仇。
林灵素微微一笑,忽的话锋一转,淡淡道:“那日你行了跪拜之礼,可你我还算不得师徒……之后一路为伴,贫道看你越发欢喜……”
沈琢玉此时只知道此人能帮自己报仇,哪还有半分犹豫,噗通跪倒下去,当着路上众人,咚咚咚磕了三个响头。
林灵素哈哈大笑:“好好好,从今日起,你便是我林大仙的乖徒弟了!咦,话说回来,到了如今,为师竟还不知你的姓名?”
这一转眼的时间,林灵素已然以“为师”自居,沈琢玉不由一鄂。
“为师倒是忘了,你又说不得话,怎么告诉为师呢?罢了罢了,此事随后再说,咱们先进城吧!”言罢甚是亲切,一手牵过沈琢玉,并肩而行。
进了汴梁东门,沈琢玉四顾而望,只觉眼前景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