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将杨玉环接入宫中后,他特赐她为贵妃,后位仍是一直空缺,杨玉环虽然没有皇后的名分,但他给了她所有皇后应有的权利和排场,包括主持后宫,包括会见各国使臣。
那时,他的宰相是李林甫,李林甫虽然为官跋扈了些,百官多有微词,但李林甫所做的事基本都能顺着他的心思,所以那些弹劾李林甫的奏章他权当视而不见。
安禄山谋反的事,他之前不是没有过担心,是他太过自信自己能够震慑、拉拢住安禄山,从而掉以轻心了。大唐虽是盛世,享受周围各国朝拜,但是周围的邻国也在渐渐强盛,大唐的兵力应付起各方敌国已是很吃力了,朝廷无力再拨更多的军饷和战士去戍守边关。
而安禄山因为在自己的领土内招兵御敌,节省了朝廷内大笔的开支和人力,而这种措施也会埋下了地方官员实力过大、尾大不掉的隐患,他想到的方法就是极尽所能的拉松安禄山,甚至连安禄山认杨玉环为干娘的事情他都答应。
荔枝劫(八)()
本以为,这样可以稳住安禄山,让他安安心心为朝廷御敌,没想到最后他还是谋反了。
也就是在被迫逃亡的路上,认为杨玉环是祸国红颜的将士们杀了杨玉环的哥哥,『逼』迫他也杀死杨玉环。为了稳住军心,他亲自下令让大将军陈玄礼缢死了杨玉环。
红颜在马嵬坡化作了枯骨,他羞惭难当,甚至不敢去看她的尸骨。
后来,回到宫中做了太上皇后,他越发思念杨玉环。与杨玉环同床共枕这些年里,他偶尔也与杨玉环有过争吵,也曾宠爱过别的妃子几天,但她们都不及杨玉环在他心中的地位。
他还记得,他与杨玉环吵得最凶的几次,杨玉环甚至离开了宫殿,住到了外面,可最终他们还是和好如初了。
昨天夜里,他亲耳听到玉环说不记恨他,她理解他的苦衷。
这一句话,就足以让他释怀了。况且,玉环还说,今晚她会悄悄的再来看他的。
因着这一句话,往日最难忍受的漫漫长夜也变得让他万分期待了起来。
他几乎在殿外坐了整整一天,直到日渐西斜的时候才回了殿里。闭目而眠,再睁开眼时已是深夜。
李隆基起身,看到黑暗之中,悬在帐内的玉环画像散发着浅浅的白光,杨玉环的身影从画中逐渐走了出来,落在了床榻前。
“玉环!”李隆基欣喜的抱住杨玉环,如遇亲人,他的玉环果然没有骗他。今晚,她又来了。
竺悦轩里,唐清树从昨天夜里等到今天夜里,也没等到小仙云。白天的时候,他特意在院子里站了许久,趁着没人的时候就往天空挥手,盼着小仙云能看到他。
黑衣少年小砚爷时不时的就趴在窗户看他,看他的眼神宛如在看一个智障。
其实黑衣少年『露』面的时间很短,白天的大半时间里他都门窗紧闭的待在屋里。唐清树亲眼见到有仆役给他送东西,发现他屋里空无一人,但仆役走了没多久,他却大摇大摆的从屋里出来了,但唐清树也没听到他翻窗户进屋的声音。
唐清树心里有十分之八九的把握这个少年就是那块雕着睡狐的黑砚变成的,仆役没看到他,肯定是他自个在屋里的时候变回了原形,仆役没注意到他屋里的砚台。
自从认识阿紫之后,唐清树也算见过一些妖怪了,心理承受能力也在一日一日在增强。目前虽然不至于再怕得落荒而逃,但也不敢主动去和妖怪攀谈,万一聊着聊着这个少年的脑袋也变成了一大块砚台,那场面多可怕。
入夜之后,唐清树心事重重的回了屋里,小仙云始终没了踪影,该不会也被那倭人给捉住了吧?
白天的时候他躲不开竺悦轩里巡视的人,也不敢到处『乱』跑,凤『吟』也安排了一些盯着他们。不过他还是从给他送饭的仆役那里打听到了去后园的路,以及那个倭人大概的住处。
夜深了,唐清树估『摸』着巡视和监视他们的人也都该疲倦了,就悄悄推窗翻出屋了,房间被安排在他隔壁的小砚爷听到他翻窗的声音,也悄悄的跟上了他。
白日里落雪融成积水,到了夜间温度陡降,泥泞的地面被冻得又冷又硬,这倒也方便了唐清树,不至于走上一会儿就沾得满鞋底都是烂泥。
今晚出来比昨晚有了点谱,昨晚纯粹是没头苍蝇一样的『乱』转。
虽然已是隆冬时节,竺悦轩前院的客人却是一点儿也不见少,如此深夜依旧有谈笑声。唐清树越往后院走,四周就越发寂静,一路绕过假山石林和湖畔小谢,唐清树终于在后院幽静处看到了几座房子。
这几座房子只有一间还亮着灯光,旁的都是一片漆黑,唐清树躲在阴暗处等了一会儿。见门“吱嘎”一声开了,昨晚在皇宫里那个扮作小厮的丫鬟阿蛮走了出来,她手里还提着一盏灯笼,引着身后的人出来了。
唐清树顿时精神高度紧张起来了,他本以为阿蛮身后的人会是那个倭人男子,结果发现并不是的。
阿蛮的身后跟着的是一个半老徐娘的女人,这个女人发髻巍峨,上面『插』满了钗环,一脸的妆容化得极为妖艳,衣着也略微『露』骨,如此隆冬时节,竟也能『露』着光洁雪白的颈肩和半个胸脯,也真是不畏严寒。
女人道:“我自己回去就好了,灯笼给我吧。你留在这里好生看着,若是有什么意外,马上来找我。”
阿蛮将灯笼给了她,说道:“今晚真是辛苦汐羽老板了,我家小姐已经去了那么久了,也该到了快回来的时候了。这里是老板您的地方,能出什么事呢,您尽管去休息吧,柳生百枝先生有我看着就好了。”
女人疲惫的掩口打着哈欠,离开道:“那我就先回去休息了。”
唐清树离她们不是特别近,只听得一些只言片语,他暗中推测这个叫汐羽的女人很可能就是竺悦轩的老板,而那个叫柳生百枝先生,听起来像是倭人名字,定然是那个倭人男子。
丫鬟阿蛮关门进屋了,等到那个叫汐羽女人也回了另一个房子后,唐清树才从躲藏处站起来,打算转到屋子后面的窗户去看看。
他猛的一起身,正好正面撞上一直跟着他的小砚爷。
小砚爷道:“你鬼鬼祟祟大半夜的不睡觉,在这里瞎溜达什么呢?”
险些被小砚爷吓得叫出声的唐清树镇定道:“长夜漫漫,睡不着觉,出来随便走走,不知道砚爷你这么晚了出来做什么的?”
小砚爷狐疑道:“我怎么觉得你像是做贼的呢?我看你形迹可疑,跟出来看看你在整什么幺蛾子呢。”
唐清树道:“你跟踪我?”
小砚爷也不否认:“是又如何?”
唐清树大着胆子试探『性』的问道:“你和竺悦轩的老板汐羽,还有那倭人柳生百枝认识?”
小砚爷道:“不认识。”
唐清树毕恭毕敬的向小砚爷鞠躬作揖:“不认识就好。砚台妖精大爷,我昨晚是无意冲撞了您,不是故意把你从你家主人身上撞到地上的,您大妖不计小人过,就不要再缠着我了,我现在实在是有要事在身,急着救我的朋友们。改日我闲了,再多备些供奉,给您赔礼道歉。您现在高抬贵手,放我一马。”
唐清树边作揖边后退,小砚爷倒是有些吃惊:“你怎么知道我是那砚台变成的?”
唐清树头也不回的小碎步跑开快速绕到房屋后面的窗户下,小砚爷发间『插』着的碧杆『毛』笔道:“哎呀,虽然又转世了,不过还是不笨嘛,刚见你几次就知道你身份了。小砚,定是你身后那几个字被他留意到了。这样也好,省的咱们以后自爆身份吓到了他,现在他有困难,咱也去看看,能不能帮他一下,毕竟以前也相处那么多年。”
小砚爷止步不前道:“这家伙向来爱惹棘手的麻烦,我刚刚化作人形,法力尚且低微,你连人形都化不出来,连我都不如。我们如何能帮得了他?我看我们还是早些回去,跟着那宫廷画师云鸿祯也好呀。”
碧杆『毛』笔生气道:“你不去我自己去了,要回去你自己回去吧。”说罢,碧杆『毛』笔生出两条小细腿,从小砚爷头发间跳了下来,小砚爷忙道:“好啦,好啦。我去便是了,你还是如此护着他。我保证,只要他不是又和那只狐狸缠到一起了,我一定帮他就是了。”
『毛』笔跳进他衣襟里,笑道:“世界如此大,哪能那么正好又缠在一起了。”
小砚爷追上躲在屋后窗户下的唐清树,看到唐清树正趴在窗户缝的地方,往里面偷窥。
小砚爷小声嘀咕道:“怎生还学会了偷看这种下三滥的行径了。”小砚爷见他看得认真,好奇心大起,也趴在窗户缝上往里面看去。
唐清树道:“嘘,砚台精大爷,小声点,莫要吵到了屋里的人。”
唐清树把屋里目力所能及处都仔细看了,屋里那个倭人双目紧闭、席地盘坐在屋里的地板上。他前面的地板上画着一个阵法图,阵法的关键交织点上都点着燃香。燃香烧灼时冒出的一缕缕烟云翻滚、升腾,在阵法上空构幻成一幅虚幻的烟云画面。
那个叫阿蛮的小丫鬟坐在一旁,紧张的盯着阵法上空的烟云幻象。
唐清树着急阿紫和簌簌的下落,起先并没有太注意阵法上空的烟云,他竭尽所能的在屋里瞄来瞄去,终于注意到屋内对面的窗台上放置着的三个瓷器雕塑,那三个雕塑分别是兔子、狐狸和云朵。
唐清树心头一跳,是了!那三个瓷器雕塑定然是那个叫柳生百枝的倭人男子不知用了什么邪门歪道的法术,把阿紫、簌簌、小仙云变成了那般模样。
小仙云昨晚去跟踪柳生百枝,一定是不小心被发现了,也被柳生百枝一块给捉了起来。
小砚爷没太注意屋里零零碎碎的摆件,这屋里还有些别的瓷器雕塑,他只当那些是普通的把玩器物,倒是那个阵法吸引了他和碧杆『毛』笔的注意。
荔枝劫(九)()
碧杆『毛』笔小声道:“屋里席地而坐的那施术人忒歹毒了些,做这阵法隔空取人魂魄,那些燃香汇聚在阵法上空的烟云已经融进去了一些魂魄。不过他修为尚浅,只是个三四流的术士罢了,对方又有金龙护体,他一次还取不来全部的魂魄。不过若是被取魂魄那人在阵法那头心甘情愿的想要过来,他就容易得逞了。”
唐清树听到『毛』笔的声音,微微惊讶后就镇定下来了。那砚台与『毛』笔是一起的,既然砚台能化成人形了,那『毛』笔能说话也不稀奇。
唐清树朝着阵法上空仔细看去,果然在那烟云中看出了点模糊形状来。
烟云虽然一直在翻滚、聚散、又消散,中心处却始终有一男一女的身影,还有一条烟云龙绕着他们盘旋。
唐清树努力的盯着那烟云中心的一男一女看,他隐隐约约觉得那两人很像是昨晚在太极宫甘『露』殿看到的李隆基和杨玉环。
过了片刻,阵法上的燃香几乎快要燃烧殆尽了,往上冒出的烟云也越来越稀薄,烟云龙和李隆基的身影越来越清淡,杨玉环的身影倒是越来越清晰了。直到最后,燃香烧到了尽头,杨玉环虚幻的身影却真真切切的出现在了阵法中间。
坐在一旁等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