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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越下越大,一场秋雨一场凉,凉风伴着冷雨,明目昭昭的提醒着人秋天到了。
唐清树将门口的几只灯笼往里屋挪了挪,天『色』一阴沉,午后的天都暗得有点像傍晚时分了。幸好他给阿紫带了伞,不然现在阿紫应该在路上变成落汤鸡了。
门口经过的行人都在匆匆走过,没伞的也都举着袖子挡雨。
雨中霹雳声隐隐而现,唐清树走到门口檐下,看到南面的天空上黑云压境,黑云之中雷电闪烁,隐约有什么东西在里面翻滚,唐清树自言自语道:“不会是龙吧?”
门前的路上已经没什么行人,就在唐清树打算再回去的时候,看到雨中有个小和尚失魂落魄的踽踽前行。
小和尚十七八岁的模样,眉眼都在大雨中被遮盖了,他没有伞,也不跑,就那么的半低着头在雨中一步一步的走。
唐清树冲着他喊道:“小师父,小师父,雨太大了,进来避避雨吧。”
小和尚缓缓的扭头,看向唐清树,原本空洞的眼神渐渐聚神,方才在雨中模糊的面孔也逐渐清晰。似乎是被唐清树的声音吸引,他朝着唐清树走了过来。
在唐清树看不到的地方,小和尚背后心脏处的衣服悄悄抖动了几下,好像衣服下有个东西在蠢蠢欲动似的。
看着小和尚走过来,唐清树莫名的生出一股寒意,他不知道是因为小和尚的那双眼睛太阴郁了的缘故,还是雨气太寒瑟了的缘故。
小和尚走到檐下,雨水顺着他的衣服滴答答的往下淌,他抬脚欲跨进门口,雨水流成一股线的从鞋子里灌出来,他收回脚步,道:“不必了,谢谢施主好意。”
唐清树大度道:“没关系的,小师父进来吧。”
小和尚背后心脏处的衣服抖动的更加厉害了,仿佛有东西在催促着他进去一样。
唐清树看到小和尚脸上闪过一丝忍痛的表情,误以为他是怕把店里弄湿了,不好意思进来,便伸手将他拉了进来。
唐清树关门,将小和尚带到楼上,给小和尚拿了几件干燥的衣物。
唐清树下了楼,小和尚脱下湿衣服,他的胸口处,有条恐怖的陈年伤疤,那条伤疤从他的前胸贯穿到后背,就好像曾经有把刀刺穿过一样。背后的伤疤处,缓缓爬出一条漆黑的蔓藤,蔓藤黑枝黑叶,末端还有个漆黑的花骨朵。
小和尚穿上干净的衣服,蔓藤似乎又缩回了伤疤处,静静的潜伏着。
唐清树等着小和尚换衣服下来,想将他的湿衣服端下来晾一晾,小和尚站在楼梯上僵直的往下走,眼神飘忽恍惚道:“施主,快……”剩下的那个“走”字就像是被堵在了喉咙里似的,微不可闻。
唐清树没听清,走上楼梯问道:“小师父,您说什么?”
小和尚的衣服里“悉悉索索”一声,黑『色』蔓藤带着黑『色』的花骨朵攀爬了出来,由小和尚的背后探到了唐清树的面前。
唐清树心知不妙,转身要逃,可是已经来不及了。
黑『色』藤蔓缠上了唐清树的脖颈,黑『色』的花骨朵在唐清树面前绽放开来,花朵里散发着死尸般的腥甜腐烂气味。
唐清树被蔓藤勒得满脸通红,喘不过气来,他伸手想把脖颈上的蔓藤扯下来,蔓藤已经紧紧嵌入了他的皮肤里,根本扯不下来。
“小师父……”花朵里的气味越来越浓郁,熏得唐清树渐渐失去了意识。
小和尚眼神愈加恍惚,似乎是在努力和黑『色』蔓藤花抗衡一样。
唐清树晕乎乎的在一片白茫茫中醒来,他听到小和尚梦呓般的声音从很远的地方传过来。
随着小和尚的话,无数浮光掠影的画面如墨入宣纸般闪现。
小和尚说道,我叫心崎。
五岁那年,我被一个老和尚捡回了他的阿弥寺里。
老和尚问我,你想叫什么名字?
我想了想,指着寺门外崎岖不平的山路说,崎吧,心崎。
老和尚点点头,说,好。
起初,寺里只有我们两个人,老和尚让我叫他师父,他教我念经,教我武功。
最主要的是,治我胸口上那道可怕的伤。
那道伤,是我的母亲用一把刀刺穿我的胸口,『插』进我的心脏里留下的。
幸运的是,她并不确切知道心脏究竟有多大,也不精确知道心脏所处的位置。
简而言之,她那把刀『插』偏了一点点儿。
而我的命,也比常人硬了一点点儿。
所以,我没死。
可是,我很心寒,她做这些事情的时候太冷静了,一刀下来,半分犹豫都没有,完全不像她平日里神经质一样对我任意打骂时的样子。
我冷冷的看着她把刀拔了出去,我的血,甚至都没有溅到她的脸上。
被她抛在了野地里整整一天,我都没有死,只有成群结队的飞虫在我的伤口上肆意吸允,好像在开一场盛大的宴会一样。
垂死之际,我在想,人记事太早了真不是一件好事。
譬如说我。
居然在一两岁的时候就开始记事了。
我记得,起初我躺在柔软华贵的襁褓里,身旁环伺着各种各样想要和我亲近的人,我偶尔的一个笑脸,就能让他们发出欢呼。
那时候的母亲还带着少女的明艳,哼着歌、唱着曲哄我开心、哄我睡觉。
然后,有一天,这一切都消失了。
那天,母亲抱着我发疯一样的哭,哀求。
而我,居然听懂了她的哀求,她在哀求原谅和收留。
值得讥诮的是,平日里聚拢在我襁褓边的那些人也都换了一张脸,吐出来的词却都是对我和我的母亲恶毒的侮辱。
比如说,贱货,野种,不择手段,垂涎家产,野鸡也想做凤凰。
最后,我和母亲还是被赶了出去。
我开始学着走路了,但不是在从前熟悉的深宅阔院里,而是在散发着各种难闻气味又阴『潮』不堪的小巷尾处,衣物也不再是柔软芬芳的,而是破烂不堪、脏的发硬的。
低抑的围墙是烂泥堆成的,混合着干枯的麦梗,泛着黄白黄白的颜『色』。
天是灰蓝灰蓝的,仿佛永远都是一副要下雨了的哭丧样。
时不时,还会有人来这里看我和母亲。
他们谈话的时候从来不避开我,因为他们以为,我什么都听不懂,只知道张口说饿,伸手要吃的。
大人有时候就是太自以为是了,看着我眼神懵懂无知、表情天真无暇,就真的以为我小小的心里也是空明一片的。
实际上,我什么都明白,他们说的话我都能听懂。
渐渐的,我知道了我的母亲和我为什么被赶出来。
第45章 狐王老爷子自嫁(十一)()
我的母亲是一座深宅大院里的丫鬟,模样秀美、讨人喜欢。她所伺候的宅院主人足足有七个妻妾,一个妻子,六个小妾。
可是,她们所有人都没有生出一个孩子来。
真悲哀。
我的母亲耍了点小心机和宅院主人睡了几觉,盼着能做第七个小妾。
女人就是喜欢白日做梦,都不知道动脑子想一想,那样大的家世,就是讨小妾,也断然不会讨一个下人、一个丫鬟的,她都没有认真的想过,其他的小妾们都是什么身份。
所以,我的母亲怀孕了,并且生下了我。
为什么要说所以呢,因为那座宅院的主人根本就没有生育的能力,这也是为什么他拥有那么多的女人,却没有一个孩子的原因。
开始的时候,所有人都不知道这件事情。
我的出现,让宅院主人的母亲,一个白发苍苍的老太太开心的简直要开花了。
家有一老,如有一宝。一宝所喜,全家都爱。
我是老太太的手心宝,是他们家延续的香火,我的母亲,母凭子贵,几乎要做了她梦寐以求的小妾。
可惜呀,赝品永远是赝品,迟早有被拆穿的那一天。
不知哪个郎中将宅院主人的隐疾传了出去,我是个赝品的秘密也就被抖了出来。
我的母亲又被打回了原形,甚至,比原形还惨。
她现在不再是个明艳动人的少女了,而是独自带着一个拖油瓶孩子的苦命母亲了。
她也回不了家了,她不敢说我是从哪里来的。
但是,她恨我。
我那样小小的年纪,能清楚的记得她在破旧的小屋里把我身上掐的青紫青紫的,拿针戳的一个洞一个洞的,拿开水烫的一个水泡一个水泡的。
从始到终,我都没有哭过一次,也没有再笑过。
那样的日子,傻子才笑的出来。
我真正的父亲来看过我,只不过,他和我的母亲没什么好说的,原本苟合就是为了依仗着我去求财,现在梦想都泡了汤了。
看到我,他也觉得棘手,只是每月带些铜子来给我的母亲用以度日,他仍在那座宅院里做工,母亲没有抖出他,也许是觉得抖出来了也没有什么用吧。
母亲面对着我,终于有一天面对不下去了。
她要杀了我,结果了我这个多余的人。
然后,我被老和尚捡回了寺庙里,并且自己给自己取了心崎这个名字。
再之后,我又有了四个师弟。
他们都是孤儿,但他们都有着我所没有的阳光、热情、单纯。
我太阴郁了。
有一年,我跟老和尚说,师父,我想下山去看我的母亲,你不是说生为母子就是有缘吗,虽然我和我的母亲是孽缘,让我去化了这孽缘吧,我终究是她的儿子。
老和尚答应了。
一次下山、两次下山、三次下山……
一年不过一两次,直到今年。
母亲已经苍老了很多,她仍在那条小巷尾里独居,孑然一身,我的每次回去都让她很欣喜。也许是因为,到底还是母子吧,当年的事,不过是她年少轻狂的意气用事。
每次离开,她都执意要送我很远,给我带上她缝制的衣物,她亲手做的食物。
我带着她的东西走,她哭着不肯放开我,要我下次早点回来。
我怜悯的看着她,心里却起不了半点波澜,更没有半点伤心,或者是离愁。
为什么要哭呢?我的母亲,你的眼泪,好像没有办法再激起我的同情了,我没有眼泪可以与你相对。
我只是觉得疼,心口上当年被你刺下去的那道伤口疼得让我难以忍受。
尽管,早在多年前它就已经痊愈了,只余下一道疤。
忘了是哪一年,母亲的隔壁新搬来一户人家,他们有个女儿,和我年龄相仿,名字叫做绿蝶。
绿『色』的蝴蝶,真奇怪。
当我下意识的脱口而出时,她莞尔一笑,阳光下,一对酒窝儿衬着小虎牙,娇俏又可爱。她反驳我道,绿柳杨里穿花蝶,真没学问,这句诗都不知道。
我意识到自己方才的无礼,带着歉意多问了一句道,谁的诗?回去后我多读几遍。
绿氏蝶诗,我写的。
她得意的指着自己的鼻子道。
我怔怔的看着她,醒悟到自己好像被耍了。
阳光那么暖,春风那么轻,桃花那么艳,绿蝶坐在桃花树下『荡』着秋千,『荡』着『荡』着就悄悄的钻进了我的心底。
我和绿蝶相爱了。
不过,我还是只在母亲家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