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爷爷挥挥手道:“你就别问这么多啦,去煮你的猪食吧。你天天就操心栏里那条猪,哪来精力操心这些杂七杂八的事情咯?”爷爷的话说得有些刻薄,但是奶奶从来不以为这是讥讽她。奶奶认为农村家的妇女本职就应该这样,天经地义的事情。
“我看,你是不是要插手女色鬼的事情?你不是说不插手的吗?”奶奶猜测道,“你画这些符咒是不是准备对付女色鬼啊?”
爷爷连忙丢下毛笔捂住奶奶的嘴巴。
奶奶奋力挣脱捂住的手,毫不在乎的说:“你怕什么怕?还怕女色鬼听到了不成?她的耳朵能长到我们家的泥巴墙上来?”
爷爷解释道:“她随时可能在任何地方,你能提防住她么?说不定就在窗户外面偷听呢!”
奶奶连忙降低了声音,却还倔强的说:“怕什么?你怕,我还不怕呢!你父亲不是鬼官么,他保护着我们呢。她女色鬼敢对我们怎么样!”她一面说一面踮起脚望窗外看,似乎女色鬼此时真就躲在窗下偷听。
“不怕?不怕你看什么呢?”爷爷撇着嘴笑道。
奶奶探头看了半天,没发现什么,转过身来一本正经的问爷爷:“你这些字不像字,画不(“文)像画的符(“人)咒真能对(“书)付女色(“屋)鬼么?我看就只是几张经不起太阳晒,经不起雨水淋的薄纸,能有多大作用!”
“你再摁住那椅子上的符咒试试。”爷爷朝椅子那边努努嘴,示意道。
“刚才不是试过了么?没有什么呀。”奶奶不以为然。
“你刚才摁的时间太短。你摁稍微久一点试试。”爷爷说。说完,爷爷又拿起毛笔重新开始他的“创作”。
奶奶刚才试过了椅子上的符咒,此时根本没有什么警觉性,放心的将两只手都摁在了符咒上,眼睛还充满疑惑的看着爷爷,不知道爷爷的葫芦里卖的什么药。爷爷侧头看了看奶奶,露出一个含意不明的笑。奶奶看见爷爷的笑,顿时心里有些慌张,却面不改色的假装毫不在意的紧紧摁住黄色的符咒。
就在此时,只听得“嘭”的一声,一阵耀眼的火苗照亮了整个屋子。
奶奶惊叫一声,慌忙将手移开椅子。因为符咒上的火苗已经如蛇的舌头一样突然窜了出来,意欲舔舐奶奶的手。火苗来的迅速,去得也飞快,一如两块石头相撞碰出的瞬间火花。奶奶收回手再看去,椅子上已经没有了任何痕迹。火苗不见了,发出火苗的符咒也销声匿迹,无影无踪,仿佛从来就没有存在过。
“咦?”奶奶摸了摸椅子上刚才符咒所在之处。“那纸就这样烧掉了?像鞭炮的药引似的,这么快呀!”奶奶又看了看自己的手掌:“我的手也没有烧伤熏黑呀。”
爷爷笑道:“如果你是鬼,你的手就烧得没有啦。呵呵。”一面说,一面禁不住露出得意,挥舞毛笔的时候也更加轻盈,起落如一只活泼可爱的蝌蚪。那只蝌蚪就在黄色的纸面跳跃,跳跃出更多的符咒。
“是鬼就烧掉手了?”奶奶捏着声音问道,明显不相信爷爷的话。
“是呀。这个火可不是一般的柴火。这个火可是……”爷爷停了停,“说了你也不知道,你还是不晓得的好。”
“我跟你这么久,也见你画过不少的符咒。可是从来没有发现过现在这样的符咒啊。原来你一直隐藏着这手绝技呀。”奶奶不但没有因为爷爷的得意而生气,反而随着爷爷的情感兴奋起来,说话的时候也手舞足蹈。
“可不是我隐藏你。”爷爷说,“这是那个一直暗暗保护我们的父亲告诉的。”
“我说你父亲能保护我们,可只是开开玩笑而已,别把我真当成傻子了。”奶奶不乐意道,“他早已经死了,怎么告诉你?”
爷爷笑而不语。
“难道,”奶奶伸出一个食指上下舞动,有话堵在嘴里说不出来,“难道……”
“对!”爷爷轻快愉悦的回答,忍不住眉飞色舞。有时,他们俩的交流不用把语言全部说出来,只需一个人说出其中的两三个字,对方就可以知道后面要说的是什么。
其实,奶奶早在没有嫁给爷爷之前,就跟符咒有过很亲密的接触,所以对这些符咒不是很陌生。那个事情发生在奶奶的娘家。
不记得那次是闲聊还是给我讲故事,奶奶曾经给我提到过,她的娘家地坪前面有一口老井。井口很小,却深不见底。井水稍带甜味,村里的人都喜欢在这里打水。再说,那时候不是每家都有钱打个自家专用的水井,所以这口井自然而然成为了村里绝大多数人的生活依赖。
偏偏这个村子里有个淘气的小男孩,在一次放学归来的路上故意蹲在井口上大便。这个小男孩见井口小,刚好将两只脚蹲在上面,跟自家的茅坑没有多大区别,便做了这个小小的恶剧作。
可是这个小小的恶剧作却使村里人大伤脑筋。
第十二卷 女色鬼 第194章 无底水井
那个小男孩自然少不了讨父母亲的一顿打,那时候的教育方式都这样。我现在鼻子动不动就流血,也是归功于父亲有力的巴掌。
可是,打了孩子也不能把井里的脏污打回来,村里人一天也少不了井里的水。孩子打也打了,骂也骂了,井里的水还得大人们来清理。
几十户人家提着桶桶罐罐来到井边,从井里往外边勺水。由于井口相当小,人多了反而不方便。桶与桶,勺与勺,罐与罐都磕磕碰碰,叮叮当当,好不热闹。
不过正由于井口小,水位下降得很快,不一会儿,人匍匐在井口都够不着水面了。于是,人们在井口上架起一个简易的三脚架,三脚架上悬挂一个滑轮,用水桶吊水。那时候的人家几乎用的都是沉重的木桶,很少有人用铁桶,即使有铁桶也舍不得在一般的场合使用,所以只要在水桶的底端加上一块转头或者花岗石,水桶便不会漂浮在水面不沉下去。
大家提着桶底压有一块石头的水桶轮流吊水,井里的水位继续飞速下降。两三个小时过去,滑轮上的绳子便不够长了。可是吊水的人要从井口向外跑几分钟才能将打到水面的水桶拉上地面。可见这个小小的井有多么的深。上了年纪的老人们说,自从他们出生以来,从来没有见这口井的水干过,即使大旱年间整个湖南的水田都干裂得如枯树皮,水稻干死无数的时候,这口井仍然水源不断,清甜透明。正是这口井,救活了居住在附近的百来条性命。因此有老人说这口井不是一般的井,而是通往洞庭湖龙宫的通道。
这个说法我是不能相信的,虽然我们住在岳阳,但是上高中之前见都没有见过名扬四海的洞庭湖,更别说什么龙宫了。虽然后来见到了洞庭湖,号称八百里的洞庭湖已经变成了缩小一半的四百里,并且浑浑浊浊,臭浪滔天。而这个小井里的水干干净净,清甜爽口,怎么可能是那样的洞庭湖水呢?
不过老人们说这口井连着洞庭湖的龙宫,也许有他们自己的道理。接下来的事情就有些让人向这个方向的想法靠拢了。
吊绳加长了,可是加长的部分似乎是用不着。因为拉绳的人在手捏到两条绳打结的地方便不能再往下放,桶已经打到水面了。沉闷的“哐当”一声从井下传来。虽然因为吊绳的长度,吊水的进度慢了许多,可是一桶一桶的吊上来,渐渐也吊出来了白来桶的水。
让人奇怪的是,拉绳的人仍然放下绳放到两绳打结的地方便听到了令人失望的“哐当”声。水无穷无尽的吊出来,可是井里的水位似乎并不再因此下降毫分。
“妈的,我看这口井这么小,原以为不要一个下午就可以把水吊干的,现在太阳都下山了,水还不见底!”拉绳的人气喘吁吁道。别看小小的一桶一桶的水,时间长了人也受不住,拉绳的人已经换过好几把手了。
山边的太阳似乎听见了拉绳的人的话,以更快的速度沉入山的那边,连晚霞都收得比平时早。提水的,拉绳的都已经累得不行了,甚至连站在旁边观看的小孩子们都觉得站得脚酸了,恹恹的回家去了。可是,井里的水位怎么也不见降低,两根绳打结地方仍在同样的高度停止。
众人议论一番,决定今天先放下回去休息,明天接着干。放弃是不可能的,因为好多人的生活离不开它,淘米,洗菜,喝水,泡茶,洗脸洗澡缺一不可。可是众人都累得不行了,提议一出,大家各自回家。月亮已经出来了,清凉的月光打在每个人的身上,送疲惫的他们到各自的家门口。
当晚发生了什么,谁也不知道,也许只有当晚的月亮看见了所有的变化。
第二天早晨,当大家再次赶到井口的时候,浑浑浊浊的水涨到了井口,平静得如犁过的水田。不知大家见过农村犁过的田没有,那种水的浑浊与众不同,水与颗粒并不相溶。水是水,颗粒是颗粒,稍微仔细一点看去,水仍然是清清亮亮的,颗粒在清亮的水里翻滚奔涌。
那个早晨,大家都看见了这样的水。谁也不知道这些脏兮兮的颗粒来自哪里。这种现象只有在雨后的池塘里可以看见,然而头天晚上明月当空,并无半点雨水降临。
大家面面相觑,手足无措。大家都是自从出生起便只见这口井清波微荡,从未见过这口井变成这副模样。
“我说过了,这口井是连着洞庭湖的龙宫的,你怎么也勺不干的。”一个老人拈着下巴的胡须说,“你们现在要把井水勺干,惹怒了洞庭湖的龙王。龙王不给我们好水了,故意让这口井的水变浑浊。”
大家都听见了他的话,但是谁都装着没有听到,不发表任何反对的或者赞同的声音。
就这样,村里人的生活一夜之间离开了这口小小的井。迫于无奈,有些家庭花了钱请匠工建起了私有的地下水井。而另一些人,则走很远的路取小溪的水,放在家里沉淀几天后做生活用水。有时候急用却偏偏没有了水,有的人将就取了池塘里的水甚至水田里的水,然后抱着肚子痛苦的哼哼好些天。
后来,一个远地的姑娘嫁到了这里,她看见了大家用水的痛苦,也知道了这口小井的故事,便委托石匠在一块拳头大小的石头上刻了一些奇怪的符文。
原来她是道士世家的女儿,从父亲那里学得一些符咒的知识。
在十五月圆的一个晚上,她带着村里所有本命年的人来到井边。大家跟着她念了一些祝语,然后,她一扬手,将刻有符文的石头丢进井里。
“咚”,石头沉入了井里,井水溅起来,将她的裤子湿了一层。
第十二卷 女色鬼 第195章 半夜鸡叫
“哎哟,可别让凉水溅到身子上了。”一个四十八岁的妇人在后面喊道,边喊边将井口前的女人往后猛拉。刚才水溅起的时候她不拉,有意在水溅到身上之后才反应。
女人见有人打扰她的法事,宁静的脸立刻被愤怒填充,柳眉倒立,杏眼圆睁,转过身来正要责骂,一见拉自己的妇人正是新婚丈夫的亲娘,满脸的愤怒顿时变为哀怨。她拉住婆婆的手埋怨道:“哎呀,婆婆,来之前不是跟大家说好了的么。说了我正在做法事的时候千万别打扰我,要你们做的事情就是跟着我念念祝词。您老人家怎么就不听呢?”
妇人并不自责,用力甩开儿媳的手,挥舞着说:“我不是心疼你么?晚上的井水冰凉冰凉的,溅到了对你的身体不好。万一影响到了肚子里的孙子怎么办?”妇人对在场的每个人扫了一眼,鄙夷道:“再说了,咱们家自己已经打了一口井,你还何必来瞎凑和?谁要喝水谁自己来呗!”妇人说起话来如鞭炮一般噼里啪啦,唾沫星子溅了儿媳一脸。
虽然这难听的话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