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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托尔醒的实在不是时候。方才还跟黛茜悄悄说不要吵醒了客人;哪知道怕什么来什么;真令人心情复杂。
一睁眼看见两个人趴在床底下,想必要下意识怀疑世界。
阿瑟觉着自己将神的心理活动揣摩得很不错。
床上开始窸窸窣窣乱动时,他彻底放弃了找鸡蛋,看黛茜以为找着而雀跃、随后又耷拉下去的小脸;莫名生出些负罪感,撑着身子坐起,抬头望床。
果不其然;托尔正坐在床上;以手按额;表情古怪地瞧着地面这两人。
雷神即便穿得如同古罗马角斗士也不减强壮与威猛,大概因为将将睡醒,一时又很像头无所适从的大狮子。
金发在他头上乱糟糟的;粘着脸颊,一双眼睛蓝得透彻,像朝阳洒落时新生的海水,因为睡意未褪;眸光有些雾蒙蒙。
雾蒙蒙很快转作方才目睹了匪夷所思一幕的惊疑——他坐在那里;像一座山;目光上下扫着阿瑟;嘴唇动了动,半晌突然一皱眉,用力按按左侧额头,缓缓道:“这里是地球?”
他说着再看看旁边,发现地上还有个小的。
金头发蓝眼睛,脸颊粉嘟嘟,穿着小裙子,底下裹了胖胖的尿包,可爱的人类幼崽,浑身都肉绵绵。
这样大的动静,还说了话,黛茜自然听得清清楚楚,抬头瞧了一眼,碰上托尔的目光,对这坐起来、声音闷闷响的大个子有些怕,本能地转头去找爸爸。
爸爸还在下面吃晚餐,门口空荡荡,一个人也没有。
软趴趴的幼儿饼悄悄往床底下挪了挪。
她到底对藏在床底不知何处的鸡蛋念念不忘,方才连吃的时候都不舍得大口咬,这会儿虽然怯怯,还是想找蛋,手指竭力往黑乎乎里探着,不肯放弃。
这种持之以恒的精神,有些大人也难比。
“是地球,托尔。”阿瑟道,“你从天而降,掉在斯塔克先生的农场里。”
“噢。海姆达尔……”托尔低声道。
阿瑟的回答让他回想起意外掉落地球之前的变故,脑海乱糟糟,只觉得太阳穴又隐隐作痛。
游走于九大世界是件苦差事,约顿海姆的严寒与穆斯贝尔海姆的酷热都令人难以忍受,从这个角度,不可说这位英雄不无私。
自从发现有无限宝石这么个东西,雷神的任务就又多了一重,不仅要维护世界和平,还要集点卡,可惜集来集去,除了已知的宇宙魔方和幻视头上那颗心灵宝石,其他石头一个也没找着。
没找到宝石,反而进了火焰巨人苏尔特尔的领地,不仅被俘,还得听大块头说一通有的没的诸神黄昏,听得昏昏欲睡。
但最终打了酣畅淋漓的一架,砍下苏尔特尔的头骨,也不算太过无趣。
原本可以背着武器乘彩虹桥顺顺当当交差,没想到在乘彩虹桥返回阿斯加德时出了意外。
彩虹桥尽头就是诸神之国,他逆光而行,眼看要抵达彼岸,彩虹桥突然晃荡得非常厉害,出口飞快闭拢,甚至来不及反应,一下子撞飞了出去,背上的头骨不知摔落到哪个世界。
然后陷入无知觉的黑暗,睁眼就在异国他乡。
“所以这是托尼的房产。”托尔道,“他也在这里吗?”
他梳理完前因后果,已然恢复精神,先前躺得太久,此刻在小床上舒展四肢,活动活动筋骨,嘴唇抿成了一条线。
红披风随动作在地上一撩一撩。
大概真不是家具的质量问题——他身躯太过伟岸,阿瑟瞧着那可怜的床架似乎又轻轻地摇了一摇。
还有另外一个可怜的在地上趴着。
小雏菊实在找不着鸡蛋,好不失落,成了个难过的宝宝,慢慢从地上坐起来,将空空如也的小手给阿瑟看。
雷霆之神伸完懒腰,再度注意到这小小的一团,随口问阿瑟:“这是你的孩子?”
嘴上说着话,手里还要有动作,伸手召唤雷霆之锤的举动做得再自然不过,五指招一招,阿瑟以为他即刻能吸铁石一样吸来锤子,结果什么也没发生。
话说得太早。才过几秒,隐隐听见有风。
不是风动,是妙尔尼尔在动。
锤子飞向蓝天跟太阳肩并肩,旋即拐个弯,冲破壁垒,在墙的轰隆骨折声中骄傲地回到主人手上。
视觉冲击堪比大片。
对墙壁的冲击堪比燃烧大片经费,还使外头将将准备踏进房门的脚步一顿。
阿瑟在妙尔尼尔迎面飞来一瞬间慌得俯身将黛茜护得严严实实,以为它中途得脱了轨。
等没了声音,才知道有惊无险,直起腰想抹一抹汗,抬眼就看见门外站着的那人,一口大气彻底喘了出来:“斯塔克先生!”
托尼·斯塔克站在门口,背脊挺直,双手抱臂,到底见过世面,脸上淡淡的,只用视线在破了个大洞的墙壁扫一扫。
“好大的洞。”他叹道。
“你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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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居然是你的女儿。”
说这话的时候,托尔已经坐在楼下餐桌边,手撕了一块法棍,蘸着忌廉南瓜汤送进嘴。
小团子趴在旁边看。
他嘴巴张得好大,眉毛又抬得很高,看着很有意思。
但她大概不是看他惊讶的表情,注意力全放在外皮金黄酥脆的法棍上。看着看着,情不自禁舔舔嘴巴。
托尔啧啧称奇,看看黛茜,再看看托尼,又是啧啧:“长得不太像。”
“是不太像。”托尼道。
“没想到我离开这段时间,你连孩子都生了。”雷神就很感慨。
他看黛茜实在垂涎欲滴,红红的小嘴冒出亮晶晶的口水泡泡来,莫名觉着吃独食有些过分,大手捏着勺子,在碗里舀一点浓浓的南瓜汤,向这小的伸过去。
黛茜现在彻底地不怕他,看他动作,老早地张大嘴巴,在宝宝椅里探着身子,等含着了那一口香甜,高兴得直笑。
她一笑,两边脸蛋的肉就粉粉地嘟起来,诱人去捏一把。
第一百零四章()
你的良心不费痛吗?熊宝宝喜欢得就差在冰淇淋柜面前打个滚儿。
她甚至也不吃手指;两只小手乖乖地放在膝盖上;专心致志蹲着;等待身旁这个大人拿出冰淇淋喂。
这副模样即便平时吃饭吃得开心也少见。
所以当小团子终于在漫长的等待中意识到冰淇淋不会来时;大眼睛里期待不已的亮晶晶就换成了伤心的亮晶晶。
伤心得很有层次感。
黛茜先是确认心爱的冰淇淋真的插翅而飞,眼睛一眨,眼眶湿润起来。
她倒还没有哭,环顾四周,扶着冰箱颤巍巍站起,开始思念不在身边的老父亲,小声地叫一句“妈姆”;才啪嗒啪嗒掉下一个幼儿生命难以承受之痛凝结成的大颗泪珠。
“噢。”幻视两只手伸过去;抱也不是,不抱也不是;“我……”
他感觉胸腔咚咚咚地跳。
咚咚咚是紧张的节奏;无计可施,纵使有雄辩的口才,此刻也哑口无言——说什么黛茜都听不懂。
试图背诵冰淇淋成分表来哄孩子失败之后,超级英雄终于灵光一现,想起儿童出行车上塞着临行前保姆给的糖果;拿出一颗,剥开糖纸在黛茜跟前晃晃,才把这只边呜呜边找托尼的泪包安抚住。
“好了;没事的。”
幻视最终还是手臂僵硬地抱起面团似的小雏菊。
他学在别墅里看见的托尼的手势;轻轻拍黛茜的背;感觉怀里这哭泣刚止还颤抖着抽噎的脆弱生命平静下去,长出一口气。
像打完一场艰苦卓绝的战役。
“对不起。”他道歉道得相当诚恳,低头问抓着自己衣服的团子,“原谅我行吗?”
小熊的衣服毛绒又温暖,布偶一样。
这么一低头,莫名觉得她更小只了些,才一丁点大的孩子,趴在怀里,毫无杀伤力,却轻而易举将人钳制得举双手投降。
甘愿投降。
幻视心里升腾起一抹说不清道不明的奇妙感受。
这感受在黛茜拿着糖果仍旧伤心却愿意还往他怀里缩一缩时,放大成了鼓胀胀的热意。
神奇的幼崽。
这桩乌龙说起来也怨不了幻视。一个不需吃喝、靠光合作用就能活下去的超级英雄,连衣服都能自己变,带钱出门实在多余。
科学的观察与研究进行不下去,囊中羞涩的临时保姆决定还是带着黛茜回别墅。
谢天谢地,一路上没再出什么乱子。
幼儿悲喜如风,说打雷就打雷说下雨就下雨,但情绪转移得也很快,小团子吃了糖果,回家途中看见停留在树上的一只鸟,伸手指一指,就没想哭的欲望了。
甚至还愿意学舌,跟着幻视“鸟鸟鸟”一路,到家时语库里已经多出个会讲的字。
幻视没走正门,推着车和孩子进了地下车库。
来回两趟太耗费时间,如果主客观条件允许,他情愿用飞的。
黛茜刚刚看见自己家房子那会儿就知道回了熟悉的地盘,两只小胳膊老早抬起来,要从关着人的儿童车里出去。
“斯塔克先生该回来了。”幻视计算下时间,慢慢道。
他说不上来开心还是不开心,但肯定如释重负。
这种如释重负使他有些出神,手上动作却没停,抱起黛茜,顺带用公式计算了下她如今的体力值,心道托尼再不回来,等会儿这团绵软的犯困,又该到处找人。
幻视一面想,一面双脚离地,漂浮起来。
漂浮上升过程中,躯体渐渐成了透明无色的。
这是他在改变自身密度,以便实现物理穿透——与生俱来的超能力,他使用得得心应手,甚至完全凭本能在操作。
因而忘了一件事情。
怀里还抱着个什么也不会的小东西。
如果角落里蹲着、默默看完全程的机械手臂会说话,复述起来大概是这么个样子:
幻视带着黛茜飞起来撞地下车库的天花板。
幻视的头穿过了天花板。
幻视的脖子、胸膛、腰都穿过了天花板。
幻视消失了。
黛茜留在天花板。
黛茜掉下来。
还要配个午夜剧场的尖叫,来表现千钧一发的紧张感。
小团子还觉着好玩,身体腾空一瞬间以为在飞,高兴地伸手抓抓空气。
然后呼啦啦地掉了下去。
换任何一个人看,心脏也受不了。
从这样的高度往下摔不是开玩笑,能活活摔没黛茜的一条小命。
坠落不过瞬息间。
幸而在小团子才坠落到一半时,凭空伸来一只手,将她稳稳接在了臂弯里。
幻视像从空气里长出半个身子,悠悠接住黛茜,放到眼前看看,确认没事,才慢慢又长出另一半身体。
他正要落地,余光一扫,忽觉车库里多了个人影,警惕陡生,飞快地转脸望去,随即浑身一僵,嘴唇微张地没了声音。
金红装甲覆身的钢铁侠站在那儿,褐发凌乱,手扶豪车,懒洋洋似老早就藏匿在车库等着看这场好戏。
但还热乎乎的飞行器说明他刚刚赶到。
两厢对视,好一会儿没有人说话。安静得能听见机械手臂在角落里偷偷移动的声响。
唯独不知究竟发生什么事情的小团子还回味刚刚失重的刺激,兴奋地叫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