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偏偏长了张妖气的脸,却眉眼敛合间是清高自持。
昭阳让雁儿取了本书籍过来,交与严九钦,“你给我念下上面的诗。”
严九钦只见书籍的封面上,没有书名,亦无署名。翻过书的封面,只见第一页里诗,严九钦却怔在场,如何都开不了口。
昭阳身着金丝蝉纱的披裙,水纱的绿意曼巾缠在手臂间,屋内有暖炭取暖的原因,就没有披着狐裘,面呈鹅圆,小巧得很,额上贴着金色的三瓣花钿,分外雍容清丽。
她端详着严九钦脸皮极薄的脸,只见上几许青白之色,故声问道:“怎么不出声?”
严九钦眼睛睁着,看着书上的一字一句,字字他都认识,可连在一起,他却如何都说不出口。
因为上面都是些艳曲淫词,露骨之极,荒淫放浪,他面上又白又红,气喘不敢,一时拿着书为难在当场。
昭阳见他受辱的模样,格外有些耐人寻趣之感。不由特意冷下脸,高声问及他,“第一篇第一首怎么读,读与我听听。”
第一首,便是“痛痛痛,轻把郎推。渐闻声颤,微惊红涌。试与更番纵,全没些儿缝,这回风味成癫狂。动动动,臂儿相兜,唇儿相凑,舌儿相弄。”(赵佶词)
严九钦面渐如朱,难启唇齿。昭阳在一旁催使他,他只道:“我”
“严家的人都是不读书的吗,这些字你难道一个都不认识吗?”昭阳望着他,故面带歧色。只见严九钦身着浅色衣衫,面色一阵白一阵红,比衣袍上的刺绣还要绝了。
“我”公主的一再催逼下,只听严九钦垂眼道,“我读不出来。”
昭阳蔑哼一声,对严九钦道,“你读不出来你就一直站着。”
严九钦面色隐白,没有了声响。
昭阳在床榻山卷着今日买的连环彩图,又命雁儿取来了果盘,石榴紫红剔透,被剥好还剔去了籽,摆放在镶着金边的珐琅彩圆碟上。
不一会儿又送来了藕粉梅花蟹羹,盛在了白玉花觚碗上,昭阳只吃了两匙,让雁儿揉捶着她肩膀和腿,油灯再移近些,画里的人物色彩更鲜艳了。
夜里近子时之际,严九钦还在站着,昭阳本是今日游玩了一遭,腿走酸人也困乏,却越到夜里反而精神起来,于是便起身看严九钦。
只见他茕茕玉立,周围灯烛如晦,看不清切他,只见他隐约阖上了眼,怕是疲困了。
严九钦阖着眼,他也没打算要读出,心底揣测着公主再折腾一两炷香,可能便会放自己离开了。越到夜半天就起凉了,他穿得不多,虽然房屋里还有暖炭,他还是觉得寒气侵体。
不知觉,像是有暖风吹在耳畔,一个极轻柔的声音,附在耳边,“读读,一首即可,我立马放你回去。”
严九钦闻声睁起眼,昭阳从他身后挨着他,两人距离非常近,他甚至都能闻到公主身上那阵因为体热而散发愈浓的香露。
隐隐淡淡,配合着公主那张浮动在月色下月季般的肤色的脸,严九钦不由微微脸赤,挪开了半步,公主依旧贴在他身后,“读罢,我想听。”
这一声甚是暧昧,贴在衣物隔阂的体肤间,对方声音犹如牡丹的精魅,声音放柔,极其诱惑,最是挑惹起了男人心里的悸动。
严九钦闭上眼睛,心跳得厉害,昭阳贴近他后背,暖风吹耳,半天后,他背了一首,“今夕何夕兮,搴舟中流。今日何日兮,得与王子同舟。蒙羞被好兮,不訾诟耻。心几烦而不绝兮,得知王子。”(先秦越人歌)
昭阳一愣,琢磨了诗句,然后恼怒地甩手,离开了严九钦,“你读的是什么?”
这一甩手,严九钦当即觉得脸上一阵细细的疼感,然后就烧得厉害,伸手捂住了一下,感觉还有一点黏腥的液体。
昭阳袖子里的手腕上戴了条皮筋,极薄极细,长一尺二,头粗尾细,外涂成了金粉,橡是条金链子。
她一般都用这条皮筋胡乱地抽玩着,但也没曾打过下人。没想到方才竟用这打了严九钦,只见他脖子后的一条细细的血痕,从脖颈延伸到了耳下,再到了脸颊的一点。不长,也细,像一条线一样。
从正面看是难以察觉,但在侧面却看见一条细细的血痕,在雪般的肤色上显得有多少触目。
昭阳心下惊动了一下,面上却什么都没有显示,但依旧处在愤怒当中。“你给我滚出房间去,不要再进来。”
雁儿看见血水从严九钦脖子伤痕中细细流出了一点,然后看见驸马走了,公主颓然地坐下,神色依旧是恼怒气极。
“他算什么东西,本公主让他读首诗,站了半天最后给我念的什么?假清高。”昭阳把软塌上设有矮桌上的瓷碗彩碟全砸了,雁儿连忙道,“公主息怒。”
第二日冯原盛上门来找严九钦的时候,只见他脖子下有条细细的痕,还没长全了痂,倒是紫红的,一直延伸到了耳下。
不由问他:“九钦兄,你脸上这是怎么了?”
严九钦本是准备涂药,冯原盛来了,只暂时耽搁了一下,便只道:“被草割了一下。”
冯原盛看那条疤痕,细细的,也不像是被草叶割了,却也不知道是什么东西所致,打趣地玩笑道:“哪长的草,竟有一个人高。”
虽胡说玩笑着,见严九钦桌上放着抹伤的软膏,不由替他着想道:“九钦兄,你上药也麻烦吧,我替你抹一抹。”话出后便有些后悔,不知道为何,这句话听起来本该是兄弟朋友间的亲密无间,却在冯原盛的耳中多少有些别扭。
但只是他别扭,严九钦没有别的意思,既然他主动开口了,便应允,坐下来,让他来替自己上药。
冯原盛见他面上并无其余神情,不由心里想,只是自己多想了。
只有他自己心底清楚,平日里他老觉得严九钦与他们不是同一类人。他认为严九钦是特立独行单独分出去的一种人,而他、沈施从、越王他们又是另外的一种人。
虽说他跟严九钦的关系是同僚朋友,却不知道为什么,他却不能像是对待越王、沈施从那样地一视同仁严九钦。即便他外在与严九钦的相处相待与旁人在一起时候的无异,但他内心知道,他对待别人和对待严九钦的观感和感受是不一样的。
他一直很奇怪,分不清楚到底是为什么。曾私下苦思冥想过,严九钦非女子,在他心里面又不像一般的男子一样,他仿佛是个在男与女的两种性别中分出的另外一种人。
第114章 窈窕驸马,人人好逑13()
严九钦已了坐下来,冯原盛便把软膏的盒子打开;用极细的银勺沾上了紫红色的膏药;仔细地涂在了严九钦的脖子上。
痂已结上;也是极细一条痕;严九钦也不感觉到痛。
冯原盛一边替他抹着;一边啧啧称奇:“九钦兄;你这是钻狼牙棒灌木丛了吧;怎划成这样,险些毁容了。”
冯原盛一向说话都是带包袱的,笑料不断;虽然直白,但不唐突对方。严九钦只好说,“这么细一条,哪里能毁容?”
语气像是在说:毁容有这么容易的吗?
冯原盛贫道:“你试试换别人;顶着这样的脸;光是划指甲长的一点点,都让他给心痛死了。你倒好啊,你这是在暴殄天物啊。”
严九钦只是道:“冯兄是不是改行了;不当马屁第一高手;转行来贫话来了?”
冯原盛嬉皮笑脸没点正经样儿,两人玩笑了一会儿。
只听严九钦问起正事来,“稍话一事怎么样了?”
“话我已经让人带给宋世明了;还派人将他化妆了一番;带进了京城来。相信他现在已见到了杜松龄。”冯原盛细涂着膏药;望见严九钦脖子上的肤色,只觉是“暗香横路雪垂垂”,细腻得没有一处瑕疵的地方。
涂了一会儿,又说道:“杜松龄这人不好糊弄,人人都想拉他出面,争取他进入自己麾下,可他就是不愿意当众矢之的。”杜松龄在朝中名气很大,以权术谋断出名。与当朝丞相严故畔齐名,两人被称为“严谋杜断”。
相比起严故畔的“事君慎始而敬终”,杜松龄是“胆欲大而心欲小”,才“智欲圆而行欲方”。
“官海沉浮,他只升未曾降贬过。此人深藏不露,高明。”严九钦忍不住道。
“我一直想弄明白这杜尚书仆射到底是站哪一方的,”冯原盛将软膏涂毕了,“陛下平日挺喜欢他的,老与他单独会谈私聊。”
“哪个皇子都不站,做皇帝的自然喜欢。古往今来,历朝历代有哪一个皇帝喜欢他的臣子插手自己家事?何况还是立储君这种大事?”严九钦掩上衣服的衣襟,他现在不好说,心里只觉得,如果他们争取到了杜松龄,杜松龄有极有可能会是最后时刻越王手里的一张王牌。
第二日上朝。
治元皇帝问了还有何事要禀之际,太府少卿腾元士站出来拱手一说:“陛下,我这里有一状纸,是一乡贡被强占了民宅,而进京上呈血书来了。”
说着,呈出了那状纸。
宦官接过,转呈治元皇帝。治元看了那封状告的血书,发现上面只有写状纸的人名字,没有说被要状告的是谁,于是便念着写状纸的人的名字问道:“宋世明?这人是谁?他要状告的又是何人?”
太府少卿腾元士答道:“宋世明乃前太傅宋承岂之孙。”
治元皇帝噢了一声,听见“宋承岂”这个名字,倒是回想起他还是太子时的老师宋太傅,当时宋太傅官位检校光禄大夫,还不是太傅,太傅是他当了皇帝后再升封的。太傅一般是尊贵,而权虚。
“宋太傅去世已有四五年了吧?”治元皇帝不免地问道。
严故畔在旁提醒他道:“已有八年了陛下。”
治元皇帝听到了这个数字,面上似不觉地伤感了一二。于是问道:“他的孙儿进京所告何人?”
太府少卿冒着触犯天子的死罪,凛然高声道:“状告太子李琮——霸占民地,强拆家宅。”
此话一出,朝堂震惊,皆不敢出声议论,求情或批评——因为龙椅上的天子面色发沉,半天无出一言。
皇上一向偏爱太子李琮,八岁立李琮为太子,在太子自幼时便带他上朝,让他面听,认为他颇能识断。后来怕他读书太累,便让他可不必多看书。实在是宠溺有加。
如今腾元士公然于朝堂上来弹劾太子,这不是找死吗?先别说这是公开与太子党叫板,这实在是公然挑衅皇帝权威,况且你还是个四五品的官员。
腾元士一向为人耿直,在官场上直言敢行,但今日之举,太子党不相信他背后没有人指使。但究竟是何人示意,还要细查清楚。
皇上此时若是发怒说个“容后再议”,便肯定被群臣私下所议,纵容太子、毫无朝纲。治元皇帝心中生气,气这个腾元士,居然在朝堂中说出了太子不对。太子再怎么做错事,这种事也不应当群臣之面说出口。
但他不能当面发作,只能咽下这口郁怒之气。若将此事交由大理寺少卿或是刑部办理,便是刑事处罚,难逃宽恕。“此事交由中书侍郎蒲大人处理吧。”
中书侍郎,乃正三品,交由这么个官职初办,其实就是从宽处理,有意放过太子一马。
但腾元士不饶人,继续胆大直言道:“太子伤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