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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广兴和他擦身而过。
这时候村里热闹极了,村民们三三两两从屋里跑出来,把村长家围了个水泄不通,说是前两天找来调查瘟疫的顶香人已经到了。
近两年假扮神棍挨家挨户骗钱的太多了,本事没多少,一个个花言巧语,牛逼哄哄地把自己吹上天,实际害人不浅。
当然,还是有特例的。比如今早儿遇见的那位。帮他驱了邪,又阻止了王嫂诈尸,身上还有股温润如玉,平静安和的气质,令人觉得很舒服。
还有那么一点儿,让人想要靠近。
小盐巴双手捂脸,羞赧地不行,不能因为人家生得好看就总是想他呀,明明从前不那么以貌取人的,为什么一想到他心脏就不受控制了呢?
怪丢人的。
他胡思乱想,又怅然若失。
再也见不着了吧……
这种偏远的山村,怎么还会有外乡人愿意进来?能走的都走了,留下一些出不去的,将就地过着还算安稳的日子。
小盐巴垂下肩膀,正要回去,站在他旁边的一小孩被父母抱在头顶上使劲朝村长的房里瞄:“爸爸!那个人的头发和我们不一样,是银色的,好漂亮啊!”
“银发?”中年男人揣揣不安。
反常即妖,村里最忌讳的就是突兀,生怕被什么不干净的东西沾了才引得和他人与众不同。但转念一想,又觉得这种常跟鬼仙沟通的,是不应该过于平凡,也就释然了:“娃啊,正因为有特色才绝非普通人,才能为咱们村降妖伏魔,驱赶疾病哩!”
中年男人纠结复杂的神色被瞧得一清二楚。
小盐巴瞪了他一眼。
挤开中年男人,小盐巴拼了命往里面冲,一蹦一蹦的,总算看到了顶香人的脸——果然是今天早上遇见的那个美人。
原来没有敷衍他呀。
村长在床上病怏怏躺了两天,勉强能够下地,前阵子受了惊吓,脸色灰败,精神不太好,见顶香人来了,也看不出什么喜色。
媳妇晓慧穿着长袖布衬衫,坐在床前一勺一勺细心地把粥送至他唇边。
村长摆了摆手表示自己吃不下,看向深灰色的天,叹道:“都黑了……”
又琢磨着说:“您看,不如先在我们这住上一晚,瘟疫的事明儿一早再说。”
“按你的意思办就好。”白盼应着,粗粗扫了眼四周,到处堆放着破旧的二手货,墙壁本来是白漆的,现在已经变成灰黑,瞧着有些脏:“村长平时很节省吧。”
“大家都挺穷的。”村长尴尬地笑笑:“……酬劳也还在筹备中。”
“这样啊。”白盼意味深长地说:“酬劳的事我倒是不急。”
不咸不淡地客套两句,白盼靠着椅背,不经意把视线瞥向晓慧,道:“这么热的天,还穿长袖啊。”
晓慧擦桌子的手一顿,眼中闪过酸楚和慌乱:“没事……习惯了。”
“是啊。”村长咳嗽一声,打圆场道:“晓慧身子虚,不怎么怕热,反而怕冷。”
白盼没再问了,笑而不语。
一种被看透的感觉打心底渗透出来,不知是不是错觉,这个人每说一句话,都有这句话的含义,要是回答多了,或者画蛇添足,他一眼就能把你识破,这种压抑的感觉让人喘不过气。
村长闭上嘴巴,脊背被冷汗浸湿,恍恍惚惚,竟忘了怎么应对。
一时间,气氛僵持。
“大师,不管多少钱,我们都会付的,求求你救救我们吧!”
他们亲眼看见白盼治好了魔障的村民,纷纷抱有殷切的期待。
白盼寻声望去,瞥了眼那些大声嚷嚷的,很快就移开了视线,定格在敞开的窗台上。
清瘦的少年正垫着脚使劲往他的方向瞅,目光相撞后脸迅速红了,身影一晃,被推搡着消失在人群中。
他沉吟片刻,起身道:“今晚我住哪里?”
“这……”村长又为难了,赤瓦村哪来多余的房子住?照例他是村长,应该住他家的,可这位新来的顶香人他横看竖看都觉得心里不舒坦,住一起不是遭罪吗?
“你们说呢——?”他巧妙地把问题扔给屋外看热闹的村民。
大伙儿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犹豫不决。
“要,要不……住我家吧……”细若蚊蚋的声音响起,小盐巴从人群中挤出来,忐忑不安地看向村长。
“好啊。”不等村长反应,白盼率先同意了。
……
小盐巴有些后悔,家里多破呀,而且就一张床,这么热的天,连风扇都没有,按平时他的习惯,把上半身剥个精光,肚子上盖条毯子,凑合凑合就睡了,现在多了个人,哪里还好意思这样做?
白盼一眼看出端倪:“你不欢迎我?”
怎么可能?小盐巴把脑袋摇成了拨浪鼓。
“那就带路吧。”白盼的声音还是那么冷冷清清,小盐巴心如小鹿乱撞,走路的时候,脚下还有点飘。
王嫂的房子已经成为一间鬼屋,门口贴上了封条,禁止他人入内,住得近的个个叫苦不送,生怕里面的病菌传染到他们身上。
“这里是王连红的家吧。”白盼朝漆黑阴冷的土坯房瞥了一眼。
他说得笃定,小盐巴奇怪地问:“你知道呀?”
“大概能猜到。”白盼没有避开的意思,三步并两步,上前把封条撕了个干干净净,推门而入,打开的那一刻,霉味和腐味迎面扑来,让小盐巴吸了个正着。
白盼问:“很难受吗?”
小盐巴摇了摇头,道:“还好。”
白盼神情柔和了些,抬起手在空中轻轻一挥,没一会,熏人的气味像雾一般飘之散尽。
他径直走到香台供桌前,正中央贴着一副张牙舞爪的鬼画符,四条腿,长发蒙面,头上长着两只角,要说是什么奇形异兽,具体什么种类还真答不上来。
“王连红什么时候开始供奉这个的?”白盼的手指点在画像里的异兽上问道。
“一个月前。”小盐巴垂下眼睑,他还耿耿于怀呢,语气中带了点告状的意味:“有个自称顶香人的骗子,硬说家里设有香台就能强身健体,其实根本没用,王嫂的身体也渐渐不行了。”
炉里的香灰散发着奇异的香味,白盼沾了一点放在鼻下闻了闻,睫毛微不可察地跟着微微轻颤:“这香是哪来的?”
小盐巴猜测道:“王嫂买的……也有可能是顶香人给的?”
“我知道了,走吧。”
“香……是不是有问题?”小盐巴跟在他身后,轻轻地拉了拉他的衣角。
白盼很享受这种小动物一般的举动,眯了眯眼,回答道:“那个香,是用人的骨灰做的。”
小盐巴瞠目结舌:“为,为什么要用骨灰?”
白盼抿着唇,语气渐冷:“王连红供奉的画像,上面的东西是地狱兽,叫做瑚貜,嗯……一个鬼差养的宠物,普通人把它当神一样供着本身没什么问题,但如果有心人用自己祖辈的骨灰做成香薰,再附上生辰八字,那样会迷惑它的眼睛。”
小盐巴小心翼翼地问:“如果它被迷惑了眼睛,会发生什么事?”
“有很多,具体说不清。”白盼烦恼地按了按眉心:“你还记得我在坟地里说的话吗?人的邪念太多会引来病疫。”
小盐巴点点头:“记得。”
“邪念产生的病疫属于一种因果惩罚,也可以称为做恶事的报应,而瑚貜恰巧负责平衡万事因果,如果不能看清事物,很有可能把一个人的果转嫁到另一个无关紧要的人身上。”
小盐巴眨了眨眼睛,理解得迷糊。
白盼叹了口气,解释道:“举个例子,比如你昨天当街殴打了一名乞丐,今天又虐杀了一只动物,这是因,做恶事引来的邪祟和虐杀招来的怨鬼同时缠着你,越积越累,三年后,你的身体负担不起导致疾病缠身精神崩溃,这又是果。”
小盐巴道:“做了恶事,理应受到报应。”
“那要是疾病缠身的不是你,而是你身边的某一个朋友呢?”
小盐巴抿着唇,心头一紧:“明明是我做的恶事,倒霉的却是我朋友,难道是我——?”
“因为你的朋友帮你承担了厄运。”白盼淡淡地说道:“简单来说,用自己祖先的骨灰制成香,再让另一个人日日祭拜,瑚貜就会把做恶的人看作是他,而应得的报应也会转移到祭拜的人身上。”
拿祖先的骨灰当作陷害他人的工具,这种事太不地道,寻常人不敢碰,也不会做。
“所以……王嫂是被人陷害的吗?”有人把自己的恶果通过瑚貜迁移到了王嫂身上。
小盐巴想起王嫂死时浮肿得身体,腐烂的皮肤,顿时脸色发白,手脚冰凉,脑袋懵懵的。
“八九不离十。”
“那……凶手是来治病的顶香人吗?”
“还不知道。”
小盐巴急道:“应该找她过来问问。”
“天黑了,明天再去吧。”
白盼侧过脸看了小盐巴一眼,发现他黑亮的眸子红红的,像是要哭了,便宽慰道:“是人都有私心,为了活命把自己应承担的命数转嫁给他人很正常。”
“我懂的……”小盐巴捏着手指,无措地说:“但我更怕这件事是村里人做的,你不知道,王嫂平时待人特别好,哪家有困难第一个站出来帮忙的都是她,这么多年,谁家没受过她的恩惠?这么做,忍心吗?”
白盼沉默片刻,才问道:“你为什么会认为是村里人做的?”
“因为王大伯得病的那一个月前后,顶香人就没有来过。”
8。第八章()
白盼跟着小盐巴走到一栋简陋的土坯房前。
深黄色的土墙已经斑斑驳驳,裂开小小的缝隙,还好及时被稻草堵上了,屋顶上的瓦片刚刚修补过,至少没有呈现出东一块西一块的惨状,门口围着栅栏,搭了个鸡棚,里头时不时发出“咕咕咕”的声音。
太破了,小盐巴自己都觉得丑,还好白盼没露出什么嫌弃的表情,这也一度程度上缓解了他的尴尬。
“我……我先去收拾收拾!”他冲进屋子,“啪”地一下把门给合上了,没过几分钟,木门再次打开,探出毛茸茸的脑袋:“好了,进来吧。”
屋里干净又简陋。
除了一台很小的电视和老旧的DVD机,就剩下一张床,床上的毯子被叠成了小型豆腐块,还有几把凳子和一个吃饭的木桌,零零散散的家居用品。
安顿好白盼,小盐巴又急急忙忙地跑出去杀鸡。
场面有点血腥,他紧张兮兮地喊道:“你千万别出来哦!”
白盼把背上用白布包裹着的剑放到桌上,然后托着下巴,从门缝欣赏小男孩忙前忙后的身影。
大概弯着腰的缘故,洗得泛白的中裤牢牢贴在臀部,把圆润饱满的形状完完整整地勾勒了出来。
毫无防备的模样,还挺诱人的。
盯了一会,白盼撇开视线,看向天花板,心里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小盐巴系上围裙,做了两碗蛋炒饭和一锅老母鸡汤,炒了盘醋熘白菜,这一顿下来,赶得上过年的伙食了。
白盼塞给他一张一百:“谢谢,住宿费。”
“不用了……”小盐巴红着脸摆手。
“你不是缺钱吗?”白盼指了指门口那几只鸡:“这几天正好在下蛋吧,你却把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