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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白盼摸着下巴,审视眼前站得笔直,像初中生升国旗一般站姿的小男孩,清亮的眼眸弯成月牙:“我又不是你爸爸,不用这么认真地跟我解释。”
小盐巴脸一热,臊得忍不住钻地缝里。
真不经逗啊。
小盐巴自己也发现了,连忙拍拍脸,让它勉强不那么烫了,结结巴巴地说:“对,对了,我还以为她老对你恶语相向,你不愿意给她治呢。”
闻言,白盼不禁扬眉,揶揄道:“她才二十,我有那么小气,跟一个小姑娘计较?”
“不小气。”小盐巴摇摇头,郑重其事地回答,完了一想,又觉得不对,嘟囔道:“你不也才二十岁,难、难道已经三十多了……”
他去看白盼的脸,干干净净的,毛孔都没有,睫毛卷卷长长,眨下去的时候,留下一片暗影,这张脸太年轻也太具有欺骗性了。
小盐巴细细欣赏了会,便垂下脑袋,去看自己的脚尖。
真好看呀,就好像,永远不会变老似的。
他脑子晕乎乎,哪里知道白盼依然在打量他,视线停留在那片裸露出来的脖颈处,缓缓地,一直移到染了红晕的脸颊上。
“坐过来。”
小盐巴的身体顿了顿,听话地跟着坐到床沿边。
白盼噙着一抹笑意,道:“我之所以帮她治病,还有一个原因,这种咒术跟封魂原理相同,一旦被解除就会反噬到自身,用不了多久,施咒人便会显行,到时候究竟是哪位在作怪,一目了然。”
“所以,很快就能真相大白了。”
……
田家的小孙子不知怎么的,病情突然就加重了。
红洋房里的住着五个人,田老头年龄最长,大概有六十多岁了,他生了两个儿子一个女儿。
大儿子田爱民在大城市里当老板,步步高升,生活春风得意,如鱼得水,小儿子田福庆呆在村里照顾老人,前几年和隔壁村的桂花结了婚,生了个大胖儿子,二女儿田萍萍已经嫁人了,女婿是大儿子的生意上的合伙伙伴,夫妻二人琴瑟和鸣,互相扶持,还算幸福,只有一件事一直是块心病——没有孩子。
这可把田萍萍愁坏了,夫妻俩去医院里看过,检查报告一出来,医生也有些傻眼,说没什么问题啊,身体健康着呢。
田萍萍一想有点不对,悄悄赶回老家一趟,把情况跟她爸一说,田老头子便求了顶香人上门来看。
那顶香人让大仙附在自己身上,通过她的眼睛来诊病,大仙看过以后直摇头,说,别白费力气了,田萍萍的病治不好。
田老头急了眼,赶忙问为什么?
大仙道,田家作孽太深,田萍萍怀不上孕还只是其中一环,以后报应会随着时间的推移一一显现,到时候天王老子都救不了你们。
田老爷子大惊失色,跪在地上又是磕头又是保证,答应往后杀猪宰羊绝不会少了供奉,大仙犹豫了下,这才说道:“我能感觉到这村有股阴气,那不是寻常人该有的东西,你追随着那阴气去找它的主人,事情说不定还能有转机。”
说完,他不肯再多言,晃着蓬头垢面的脑袋,看样子是要打道回府了。
果然,不等田老头子第二个问题出口,顶香人一屁股跌倒在了椅子上,醒来后,眸子一片清明。
“仙家已经走了。”
田萍萍浑浑噩噩回到市区,田老头子的日子也在忐忑不安中度过,没多久,大仙的话就应验了,起先他五岁大的孙子只是普通吃不下饭,睡不着觉,后来开始流脓生疮,每夜每晚地喊疼,田老头子心想,这事不能再拖了,必须把要大仙说的那股阴气找出来。
后来小孙子的病逐渐好转,田老头子总算松了口气,这孩子是他们家的独苗,怎么着也要把香火传下去。
得到方子之前,那人告诉他两个忌讳,第一,不管出什么事,王家的大盛不能死,他一死,牵一发而动全身,会引来地狱出来的罗刹,第二,住他隔壁的盐巴不能碰,他是七煞命,前世乃恶鬼,炼化千年,不知怎么地就投胎转世了,若杀了他,不仅不能取其性命,反而助他重回恶鬼道,到时候百鬼齐鸣,全村都别想独善其身。
田老头一一记下了,战战兢兢遵守禁忌,可就在两个礼拜之前,大盛竟突然死了。
他知道大事不好,去求那人是否还能挽救,那人冷笑:“你不是养了两颗棋子吗?趁早舍弃,尚且还能有几分希望,其余的,你就听天由命吧!”
“是,是。”
田老头惶恐不安地回去,也着手做了准备,只是这咒术不能停,一停孙子的小命不保,只好硬着头皮继续找能做替死鬼的人。
果然没多久田鸿光和孙志伟就被揪了出来,田老头以为自己逃过一劫,不想当天晚上,孙子身上的脓疮复发,竟到了病危的地步。
他没有办法,只好再请顶香人,问问有什么其他办法。
22。第二十二章()
田老头那的骚乱,小盐巴还一无所知。
夜深人静。
睡到三更天,隐隐听见有唱腔从窗户口传来,这种声音很熟悉,一般请大仙时就这么唱的。
“怎么回事?”白盼翻了身,被吵醒了。
清冷的嗓音在耳边响起,小盐巴悄悄往毯子里缩了缩,独自忸怩了一会,才猜测道:“……大概是田老头吧?他们家的孙子又病重了。”
“这么巧?”梅子刚治愈,他就病重了。
小盐巴一边回答,一边迷迷糊糊砸吧了两下嘴,等意识回笼,发现白盼已经开始穿衣服了。
“嗯?”出口的轻哼软软糯糯,跟猫儿似的。
白盼心里一酥,低声道:“起床了。”
“嗯……”小盐巴猛地直起身,揉了揉眼睛,还没反应过来出什么事呢。每次白盼躺在身边,总是七想八想,脑海里混沌一片,自然不容易睡着。
这么晚了,红洋房前,还站着零星前来围观的村民。
姓田的农户同他们关系不好,按理说出了事也不会多管,更不会送上门找骂,只是最近一桩一桩的,大家如同惊弓之鸟,有什么动静都想要看个究竟。
小盐巴想按门铃,被一把扯住了袖子。
“等等,还不到时机。”白盼神秘一笑:“田老头生性傲慢,送上门反而得不到礼遇,平白受他一通气,不如让他自己来求我们。”
小盐巴想了想,好像是这个理,就站着不动了。
田老头请来的顶香人阵仗要比白盼看病时大得多,为首那个女的穿着黄马褂,头上带了个萨满帽,腰间着好几个串铃,一边咿咿呀呀地唱曲儿,应该就是顶香人了。
她一边绕着圈,身后跟着一群帮兵,敲起驴皮鼓,摆起了腰,串铃哗啦啦地响,渐渐的,声音此起彼伏,连成了一线,越转越快,越转越快……
渐渐的,连人影都看不清了。
小盐巴蓦地想到:“你也是顶香人,为什么从没见你请过大仙?”
怕是他愿请,大仙也不愿来吧。
白盼道:“那样过于繁琐了,年轻的出马弟子通常都有自己的一套做法。”
说得和真的一样,小盐巴“嗯”了声,心里记牢了,不疑有他。
这时候,院中那女人眼一闭,倒了下去。
再醒来时,她喉咙发出模糊不清的声音,咕噜咕噜地,不似从嘴里传来,反倒像是百里开外,伴着风,幽幽森森,阴冷得很。
“何事?”小盐巴听那女人问。
田老头站得最近,赶忙回道:“仙家,是我孙儿,他那病又犯了,你看能不能帮帮忙……”
女人先是沉吟片刻,然后摇头晃脑,慢悠悠道:“带路吧。”
本以为是看不成后续了,有些看热闹的嘟囔着不耐烦地离去。
想不到那女人进去没多久,便从洋房里快步走了出来,嘴里念叨道:“报应!全都是报应!我救不了你,自求多福吧!”
田老头哪里还有昔日高傲的模样?抱住女人的大腿痛哭流涕:“求求你啊!这是我田家唯一的孙子——!”
“没用的,没用的。”女人神神叨叨地摇头:“那孩子活不过明天。”
田老头听到这话,全身的力气像被抽干了似的瘫软在地,他的小儿子和儿媳妇哽咽低泣,把眼泪都流尽了。
“怎么回事啊?大仙说是报应……”院外的村民互相嘀咕道。
“不会又跟村长一样吧?”
“人在做天在看,大人作恶,报应到孩子身上,作孽啊,你看那小孩才多大,真可怜。”
田老头绝望了,悲愤地朝着院外大喊:“滚!都给我滚!”
“什么态度啊?我呸!活该遭罪。”
村民们觉得不得劲,纷纷如鸟兽散。
田老头无暇顾及那些看热闹的,他把唯一一根救命稻草寄托在白盼身上,盐巴说过,白盼是顶香人,也清晰记得这人三言两语把他们家的气运吐了个一干二净。
“我可以给你钱。”田老头渴求地看向白盼:“要多少都可以,只要治好我的孙子……”
时机成熟了。
白盼微微一笑,道:“田家的钱我可花费不起,不过既然我应了村里的请求,瘟疫的事还是要调查清楚的,走吧。”
田老头在前面带路。
洋房里不像表面看上去那样光鲜亮丽,不是装修不好,而是阴气森森,一点阳光没有,这栋房子的风水没什么问题,起居室和客厅都建在正中央,是正宗的大吉之像。
房中家具皆是红木制的,博古架也不例外,上面是各式各样的花瓶古董,最顶上却摆着一个铜盆,显得突兀,更与周围精致的收藏品格格不入。
白盼一眼望去便注意到了,走近了细细观察。
这铜盆直径大约有四十多厘米,高度十五厘米,看着又脏又破,像刚从泥地里挖出来似的。
白盼问道:“这个盆用来做什么用的?”
田老头含含糊糊地说道:“……只是装饰品罢了。”
白盼挑了挑眉,哼笑。
“快走吧。”田老头显然不想他多看,只是催促:“小宝的房间不在这。”
白盼薄唇微抿,目光在他心虚的神情上扫了一圈,忽然问:“你知道沈万三吗?”
田老头脸一白,瞬间熄了声。
白盼又垂首看小盐巴,温柔道:“你知道吗?”
小盐巴点点头,他没读过什么书,但这个人,正好听王嫂讲过。
沈万三是元末明初时期的商人,家中一贫如洗,无意间得了一个聚宝盆,起初不慎掉了一两银子进去,低头想捡的时候,发现盆里竟堆满了银两。
沈万三得了钱财,却不懂得收敛,到处张扬,一传十十传百,此事兜兜转转,被明朝皇帝朱元璋知道了。
朱元璋对聚宝盆甚是好奇,便命沈万三立即带其进宫,沈万三没有办法,只能将宝贝赠出,朱元璋得了宝物还不肯罢休,找了个由头,把他流放到云南去了。
小盐巴刚说完,白盼便接着道:“这其实只是一个民间传说,半真半假,事实上沈万三很聪明,拿到聚宝盆后并没有四处张扬,而是被他藏在家中的一个密道里,他的银两取之不尽,所以才能当上苏南浙北一带有名的富商。”
“但沈万三却是暴毙而亡的,为什么?”讲到这里,白盼眯着眼看向田老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