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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三军在前,他只得相信慕长安,将这口恶气狠狠咽了下去。
冰冷和风雪包裹着这军队,人心惶惶。
慕长安勒着马缰,一直在前带路。
砰。
一声巨响。
却见得又一庞然大物站在了面前,发出血腥气味。
巨物眼如铜盆,高如山丘。浑身遍布着血腥气息,让人莫名胆寒。一巨蟒环绕在巨物身侧,巨蟒之上站着一白衣女子,她覆盖着面纱,看不清容颜。可一双眼睛倾世无双,眼波流转间,让无数人生出淡淡的敬慕和臣服来。
一双眼,净若神佛,只可远观而不可亵玩。
女子忽然拿出了一支玉笛,放在唇间轻轻吟奏。霎时间,雨雪霏霏,冰冷刺骨。
甯国军望着女子的清丽身影,发出一阵低呼声。这两极相对称下的疏离,让人心震撼起来。玉笛声扬,余音暗转。却是一曲将将士的苦寒演绎得入木三分。
一瞬间,哀戚声声,兵器涣散。
心智不强的士兵饱含着热泪,叩跪在女子面前,痛哭流涕。他们想到了客死异乡的军人,想起了家中无人供养的双亲,还有痴痴守侯在春闺里的妻子。
无数人在呼唤着回归,无数人在等待离人归期。
可是,他们没有归期。
心,乱了。情,散了。
士兵们纷纷丢下武器,对着那笛声俯身叩拜。
哀嚎遍地,热泪喷涌。
慕容冲看着四周放下了兵器的士兵,心中恼怒。他抽出刀,狠厉道,“如果不拿起你们的武器,我们都会死在这里。这都是假的,不要听就是了。那是妖女的靡靡之音,你们根本是在被敌人玩弄于鼓掌。”
“将军慎言。将军也有妻儿老小,难道没有听到这曲子的哀婉悱恻?”
慕容冲怒不可遏,将那人用力砍杀,狠绝道,“我不信你这妖女能够蛊惑所有人。”
他分身奔赴,直直冲向那女子,将剑插入那女子的头颅间。
忽然间,笛声听了。
只看见那女子如同粉碎的雕像,彻底坍塌在大地之上。
女子足下的巨蟒和巨物渐渐消融在空气中,就像从不曾出现一样。
慕容冲看着自己的剑,那隐隐挂在唇角的胜利微笑消失不见,只留下了异常惊慌的叹息与不甘。
他回过头,却看见许多士兵发出了愤怒的嘶吼声。他当着那么多人杀死了自己人,又毫不犹豫砍杀了他们看作神佛的女子。这无疑让士兵们心神不宁,涣散军心。
“这都是敌人的骗术。你们征战多年,难道还看不清真伪吗?”慕容冲振臂高呼,对着空气一阵乱砍。
此时,慕长安拉住他,“父亲息怒,如果你继续发火下去,更多人会散了心。”
“我要回家,我要回去见我的娘亲。我不要打仗了,我要走。”
“我再也不要从军,我要离开这鬼地方。我无法原谅自己,我刚才亲手砍死了自己的亲弟弟,我们说好一起回家种田的。”
“谁也不要拦着我,我要走”
人心不稳,意志涣散。
恐惧和悲伤将初入九州的众志成城打成了齑粉。一连串不可解释的怪异,让越来越多士兵开始惊恐和逃避。
“逃兵必死
慕容冲推开慕长安,拉开了弓箭,射向第一个朝着反方向逃走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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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84章 鏖战(下)()
“谁敢离开这儿,杀无赦”慕容冲高声疾呼,终于看着那人群开始镇定下来。
梁子彦脸色几乎黑成了锅底,他走出了王座,对着一众人露出天子威严。
“朕御驾亲征,有真龙护体。有朕在此,任何妖魔鬼怪都不是你们的对手。朕已经在皇宫准备好了美酒佳肴,等待着你们凯旋犒劳。今日能够彻底攻打下九州城,你们都将加官进爵,赐良田美宅,颐养天年。这是朕对你们的恩赐和庇佑,你们不会有事的。”
天子发怒,万民静默。
“就算你们身死于此,朕会将你们厚葬,并善待你们的家人。众将士们,胜利一定会属于我们的,大家继续前行。
这句话,仿佛一记重锤,让许多人静了心。
人群镇定下来,所有人默默捡起了武器,重整着队伍,再一次站了起来。
可相比最初的壮志雄心,如今恐怕更多的是人心惶惶。
真龙护体又能如何,那些死去的人会活过来吗?
金银财宝又如何,如果连命都没有了,即使得到又如何去享受?
三军继续前行,跨过一个又一个雪丘,走过一座有一座雪原。
雪,纷纷扬扬的大雪。
还有漫天飞舞的纸屑,混合着大雪一起飘落下来。
仔细看,那哪里是纸屑,那是纸钱。
不远处忽然传来唢呐声,哀怨的声音,还有不停飞扬的纸钱。
只见得那大雪中,一队人马抬着一顶棺椁,幽蓝色的雕龙切面,精雕细琢地打磨,仿佛是水晶棺材,在雪地里尤为瞩目。
送葬的队伍很长,走过了一丛又一丛,走过了一次又一次。
可是那棺椁却如同不变的影像,一遍遍在士兵们脑海中回拨。
“这是送葬队伍,他们一定知道血族的下落。或者他们就是血族人。”乌马达唔忍受不住,冲到慕长安面前,认真道,“慕将军赶快下令砍杀那群人,他们是我们的敌人。”
慕长安露出一丝冷笑,“他们没有冰刃,穿戴着丧服。还将至亲之人送入坟茔,而我们还在毫无根据的情况下说他们是敌人?大国师会不会太过危言耸听了?”
“这是你一直带路让我们进来的地方,陛下被你蛊惑得御驾亲征,你竟然还说风凉话?”乌马达唔气得面脸通红,对慕长安威胁,“我不妨告诉你,陛下离京前已经收押了你们慕家每一个人,孟戈也被囚在监牢里,忍受着千人骑的痛苦。就连慕飏也被处以刑,你们慕家每一个好货色。”
“你说什么?”慕长安扯过乌马达唔的衣领,怒目圆睁。
“你以为陛下会放过你么?你最好给我打赢这场战,否则你慕家还会有更多冤魂惨死。”乌马达唔得意地看着慕长安,威胁道,“功高震主,你以为陛下是傻子么?你慕家威胁了朝廷这么多年,他难道不会想法子自保?”
“卑鄙。”慕长安一拳打在乌马达唔身上,却未打中。乌马达唔飞身一跃,直直冲向那送葬的队伍,高喊道,“大将军慕长安在此,你们是何人,为何会在此刻送葬?”
这狐假虎威的气势,着实让人作呕。
送葬的人回过头,一双眼睛通红如血。只见那人慢慢转过身,纯白的服饰,还有惨白如雪的脸颊,以及幽绿的脸色,活脱脱是来自地狱的亡魂。
纵然乌马达唔经历无数,也被这场景吓了一跳。
那些似乎不是人,而是,鬼。
忽然,一只手拉住了乌马达唔,毫不犹豫将嘴唇靠近他的脖颈,露出了獠牙,用力吮吸着他的血液。
乌马达唔害怕极了,却拼尽全力念着咒术,才避免被那鬼魂吸干鲜血。
“慕长安,大国师一人向前,你怎能袖手旁观?如果不讲大国师带回来,朕回去为你是问。”梁子彦奋力高呼,在掩饰不住气急败坏,对慕长安指手画脚。
终于藏不住了吗?
慕长安勾起一丝冷笑,直直飞向那送葬的队伍,将乌马达唔从鬼魂面前扯了出来。
乌马达唔面如土色,说不出一句话来。
忽然,冰棺停了下来。
送葬的队伍忽然间停止了,如同天地间原本矗立的雕像,浑然不动。
甯国军震撼不已。他们颤颤地走向那长长的队伍,鬼使神差地凑了过去。奇怪的是,他们以极其奇怪的姿势,不断被送葬的人吸引着。
漫长的队伍九人成排,形成了巨大的人形骨牌阵势。士兵们纷纷发出低呼,却被不断吸进那送葬的队伍之中。
当他们终于站定时,才恍然发现,站在面前的竟然是自己。
这意味着,这些人都是他们。
不可能,这怎么可能?
士兵们面面相觑,盯着那一动不动的身体,摇晃着,“你帮我看看,这个人是不是我?”
一人颤抖着辨识这眼前的雕像,发出一阵惊呼声。
那身形和模样分明就是自己呀。如同一个个镜子般,露出无比痛苦和纠结的神情。
雪,越来越大。
慕长安站在棺椁前,无论如何移动不了步子。
他不敢看那棺椁,仿佛那里有神秘的力量,会将他彻底席卷一般。
他惊慌了,眼神游移。
可是那棺椁不放过他,再一次漂浮在他眼前。冰冷的晶体表面下,一个人的脸若隐若现。
慕长安的头开始疼痛。撕裂一般的记忆在他脑海里翻涌,他如同被烤干的鱼,发出一阵撕心裂肺的吼叫。
那声音,震耳欲聋。
穿透着每个还在震惊中的人。
他们纷纷看向敬如神明的慕长安,露出疑惑不解的神情。
“棺材,好多棺材。可是棺材里面的人只有一个人,是将军,是将军。”
“将军……”
无边重复的声音,在天空中回荡着。
雪原里每个人都震撼了。
慕长安瑟缩地掀开了冰封的棺面,却看见那里躺着无比熟悉的自己。
他紧闭着双眼,俊颜如雪。可是那分明就是活脱脱的自己。
他错愕地抱着头,忽然听见脑海里一个诅咒的声音。
“如果有违誓言,必将千刀万剐,不得好死。”
“影儿,今生今世,永生永世我们都不会再分开了。”
“影儿,我只想陪着你,永不分离。”
……
影儿
影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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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85章 幼兽(上)()
雕像忽然开始移动了。
锋利的兵器,无边狠绝的手势,毫不留情刺进来人动脉,
那迅雷不及的速度,让所有人躲闪不及。
甯军如同被彻底抽离了灵魂的木偶,失去了所有战斗力。
他们错愕地看着那拿着冰锥的人儿,分明就是自己那张脸。可为何他们会毫不犹豫地将冰锥刺进自己的动脉,不费一丝力气。
甯军倒地不起,似乎来不及成为不死军。
因为在他们倒地的那一瞬间,那站立的雕像直接压了下来,完美无缺地嵌入他们的身体。他们眼睁睁看着另一个自己侵占下来,发不出任何声音来。
梁子彦站起身,露出金色的光芒来。
他冲到了慕长安眼前,用力拽着他的衣领。
“你说好的九州城呢?难道就是这些纷飞的纸钱和鬼魂吗?”他露出了龙形的头颅,几乎不可遏制地发泄着怒火。
慕容冲震撼地看着自己的国君变成了半龙半人,纵然见惯了大场面,也是说不出的震撼。
“你不是看见了吗?他们都在这里,在这纷纷扬扬的大雪里,在这些散乱的风雨中。他们与你一样,都是由我幻化而成。只是这一次,我醒悟得太晚,才会让你捷足先得。”慕长安摘下面具,看着一排排尸体,还有眼前的冰棺,露出一丝微笑。
“影儿啊,你的惩罚,果然是最毒最狠的。你用这样的方式告诉我,我永远都不配得到你的信任么?”他跪倒在冰棺前,盯着那逐渐变化的人形。
冰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