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贝瑶目光对上韩臻的脸:“对不起,你先让你同学去看医生吧,医药费我会付的,刚刚那个男生……他情绪不好,我先去看看他,抱歉。”
她顺着小道跑到六中香樟林尽头。
暖黄色的路边灯光朦胧,贝瑶看到光明的尽头是他的背影。
“裴川!”
他脚步停下,闭了闭眼。
贝瑶气喘吁吁,跑到他面前拦住他:“你怎么了!为什么打人?”
他睁眼,漆黑的瞳孔映出她的模样。
他最想打的,明明是韩臻。可是却正是害怕这一幕,她怎么看他?
明明五月初,已经进入夏天,这个夜晚却有些冷。
裴川低眸:“他们在讨论你和韩臻的事。”
贝瑶:“……”啊她什么时候和韩臻有什么了?她自己怎么都不知道。
然而少年眸光低下去,落在香樟树在路灯下的剪影上。他唇色苍白,不知道是因为难堪还是别的。她让他说心里话,他现在说了。
贝瑶心里有个荒诞的猜想,他刚刚那么气,是因为自己吗?
她说:“我和韩臻怎么啦?”
少年唇色更白,他猛然抬头,用一种她把他逼到绝境的目光看着她。
“十八岁贺礼。”还要他讲清楚吗?到底要把他的心思暴露得多彻底她才会放过他!
贝瑶说:“你说初吻吗?”
裴川死死咬牙。
他再也不想和她说一个字,心脏被人家捏在手中,她多说一个字他就痛一次。
贝瑶忍住笑意和羞涩,杏儿眼带着粼粼水光看着他:“那个本来不是真的。后来我改变主意了,觉得这贺礼也不错。”
他转身就走。
哎呀脾气好大!
十一点十二分,流萤飞出草丛,头顶香樟树散落下叶子。
她早有准备,穿着白色的板鞋,站上前方几步围绕黄葛树的砖块。恰好站在他面前。
三块转头十多公分,这年贝瑶一米六五,借着两块转头的高度,捧着他脸颊,轻轻踮起脚尖。
红晕从脸颊到耳根,她闭眼。
夏天的风很温柔。
他的时间一瞬定格。
弯月藏起来,路灯映出他们叠在一起的剪影,流萤飞过香樟树,也羞羞把自己藏起来。
她笨拙贴着他的唇,轻轻又碰了碰。
“……校花身上香不香?唇软不软啊?”
“她腰看起来好细,抱过没有?”
他骤然想起韩臻朋友这些混账话,身躯僵硬得像木头。
她捧着少年脸颊,粉嘟嘟的樱桃唇软软印在他泛白的唇上。贝瑶心跳飞快。
她睁开眼睛。
眸光微抬,对上他漆黑的眼。
裴川说:“你知不知道你在做什么?”
她脸颊羞红:“知道。”
裴川身体僵硬得像一块不愿被炼化的钢铁,他喉结动了动:“你是女孩子,不能这样随便亲人。”
贝瑶:“……噢。”她说,“可是没有随便,只有你。”
她说完杏儿眼一眨,少女的羞涩像是要从眼中溢出来。贝瑶也开始不自在了,她就不该一时冲动这样做。
她跳下两块可怜的板砖,要回寝室去。
贝瑶脑子里乱糟糟的,再不回去,阿姨查寝就完蛋了。
她才走了两步,被人拉回去。
百年的黄葛树枝叶繁茂,她后背抵着树,少年的怀抱滚烫,她被死死禁锢在他的手臂和大树之间。她的脸被人抬起来,裴川低头。
月亮又从云里探出头,裴川微微分开。
他的手指插进她披散下来的发。
捧着她小脸,再度低头。
她的世界像是炸开了烟花,一瞬的光影炸开。
他在喘气。
那些曾经看过的文字,一点点唤醒沉眠在记忆里形容。
她晕乎乎地想,原来……是这样亲的啊?
~
贝瑶回到寝室的时候,寝室阿姨早就查过寝了。
女寝也熄了灯,贝瑶用钥匙开门,寝室里各怀心思的女孩子都悄悄从被窝里探出了头。
陈菲菲用气音开口:“瑶瑶,阿姨那边我们帮你瞒住啦。”
贝瑶轻轻应:“谢谢。”她摸黑开始洗漱,洗漱完了爬回床上,用被子羞恼蒙住自己小脑袋。
被子里的温度迅速升高,初夏的夜晚,每一次呼吸都在升温,但是哪怕闷得难受,她也不要把脑袋露出去。
她轻轻摸了摸自己的唇,咬唇微恼。
裴川好气人。
她要讨厌他一个月。
有狠狠亲了人家女孩子说“抱歉,是我的错,你要是……生气,打我消消气”的吗?
他还说:“我会去向你。妈妈赔罪,是我不好。”
“今晚的事。”他艰涩道,“你要是觉得不愉快,就忘了吧。”
啊啊啊啊啊!
以至于贝瑶什么都说不出来,差点被他气哭。
裴川怎么可以这么讨人厌。
她踹了他一脚就跑了。
活该!
还过什么生日啊,她要把那柱原本用来做礼物的空气凤梨饿死渴死!
等到寝室里传来平稳的呼吸声了,贝瑶点开手机,看见屏幕上面的00:15。她觉得更恼了。
睡觉,睡觉。
他都让她忘了,她还记得干嘛!
~
裴川在树下站了一。夜。
如果一开始是她懵懂,后来就是他意乱情迷的错。她的吻很干净,就是唇和唇简单的触碰,但他……
裴川靠在黄葛树上。
这棵树不知道在六中多少年了,建校之初它被移植过来就已经是一颗大树。
他记起她的眼神。
迷茫,懵懂,欢喜和害羞。
那是一个不满十七岁少女的眼睛,纯粹又干净。
他四岁认识她,知道她接触的异性并不多,或许连喜欢、好感和信赖是什么都是界限模糊的。
但他疯狂痴迷以后又冷静下来。
裴川想,他能给她什么呢?
是年少时一场柏拉图的恋爱?还是几年后一场畸形的婚姻。
如果是恋爱,有比他更适合更会浪漫的人。如果是婚姻……他什么也给不了她。
他的家庭不好,甚至都快忘了一个完整的家庭是怎样的相处,不知道怎么去给她一个最好的家。
他的身体……丑陋。
她看见的都只是强撑起来的光鲜。
她让人爱怜,却又让人挣扎。
他想用一切去爱她,可他一无所有。
如果没有破釜沉舟的决心,就不该玷污她,在她心里留下这些记忆。这样她才能毫无负担遇见更好的人。
天亮的时候,露水沾湿了裴川的衬衫。他皱眉,从六中校园走出去。
最糟糕的是,贝瑶还生气了。
是不喜欢他……冒犯。
还是他的话让她不高兴了?
如果是前者,她要怎么惩罚他都可以。
如果是后者,假使还能是后者,她愿意的话,他会做到最好——给她年少最美好的一场恋爱。
纵然最后不爱他,离开他。他也把他的所有送给她。
52。爱怜()
十月; 贝瑶的窗前的爬山虎凋零了。 贝瑶的记忆终于稳定下来; 她的记忆最后停留在了小学三年级; 这就是这幅软乎乎身体的极限了。她隐约知道自己是重生的; 也知道一定得对裴川好; 可是让她说说为什么,却又说不出来。
三年级的水平; 等她再次翻出作业本看都看不懂了。认识一部分字,却还有些不认识; 但是内心高度紧张感让她重新把作业本藏好。
贝瑶这段时间生病急坏了赵芝兰和贝立材; 贝立材抽着香烟说:“等瑶瑶四岁生日给她挂个红放鞭炮去去晦气。”赵芝兰满口答应,九几年孩子早夭率比后世高得多; 贝瑶是夫妻俩第一个孩子; 那年重男轻女的思想还没革除; 贝瑶奶奶不喜欢她; 夫妻俩却很珍惜这个女儿。
贝瑶好了; 自然又得往幼儿园里送。
她如今以小学三年级的视角来看世界,反而好了很多; 不再浮躁,清澈的眼睛里多了对世界的向往和好奇。
去幼儿园的路上开满了夏花。
贝瑶盯着池塘的荷花目不转睛。
最后央着赵芝兰摘一朵。
赵芝兰头疼极了; 他们小区没有完全建好; 属于拆迁房; 荷花好像是别人家养的。赵芝兰吓唬她:“这是别人家的; 被逮到看不把你捉去关起来!”
贝瑶大眼睛清澈:“我们买。”
“得得得。”赵芝兰四处看看; 问了下荷花的主人。然后花了五毛钱买了朵带莲蓬的荷花; 赵芝兰捡了跟树枝把荷花勾过来,摘下来给她。
贝瑶知道五毛钱不少了,她新年红包才一块钱。
赵芝兰心疼她生病才得了这么一朵花。
小贝瑶人就那么点高,赵芝兰心疼五毛钱,花。茎摘了老长一截。贝瑶小心翼翼抱着,花把她脸都挡完了。
到了幼儿园,小吴老师已经来上班了,她比小赵老师还要温柔些,因为结婚请了半个月的假。小吴老师微胖,一笑多了几分新婚女人发自真心的喜悦:“瑶瑶的花儿真好看,来和小朋友一起做游戏吧。”
小吴老师牵着她往里走。
小赵老师在分发夹心比干。
夹心饼干一个月只会发一次,平时发的饼干都是很普通圆饼干。对于孩子们来说,一个月发夹心饼干的日子格外让人期待。
贝瑶抱着花四处打量。
圆桌前坐满了孩子。每个孩子拿到饼干都先珍惜地舔舔,然后咬一小口。这么一块饼干可以吃上十分钟。
她一眼就看到了裴川。
他面前一块饼干,他放在桌子上没有动。仿佛那不是小孩子都喜欢的饼干,而是一块木炭。
贝瑶懵懵懂懂意识到,他好像比前几天又瘦了几分。
瘦弱的小男孩,穿着墨蓝色的夏装,衣服之下仿佛空空荡荡。
他看着窗外的椿树,眼瞳漆黑。
贝瑶抱着花走进来,他淡淡看了一眼,又将眼睛移到了窗外。
向彤彤像只小仓鼠一样啃着自己饼干,一见贝瑶来了眼睛一亮:“瑶瑶!你的花好好看。”
贝瑶点点头。
她杏眼儿弯弯:“彤彤。”
向彤彤是她幼儿园同学,将来也是小学同学。
“我可以要一个花花吗?”
“好啊。”贝瑶小胖手小心揪下最外围的花瓣递给她。
向彤彤嗅了嗅:“香香的!”
贝瑶知道自己得对裴川好,可是人一小,心智也不坚定。这朵花本来是给裴川的,现在舍不得它,看了又看,打算和向彤彤一起看够了再送给裴川。
她们在说话的时候,一只胖嘟嘟的手伸过去,把裴川面前的饼干拿走了。
裴川猛然转过头。
面无表情盯着陈虎。
陈虎咽了咽口水,冲他扬了扬拳头:“怎么啦!你打不过我。”
反正裴川又不吃,给他吃怎么啦!而且每次裴川的饼干都进了他的肚子,也没见有什么。
他这样一想,赶紧趁老师没注意舔了饼干一口。见裴川还在冷冷地看着他,陈虎又心虚又恼怒。
方敏君脸上带着几分不符合这个年龄的高傲:“他的饼干脏,陈虎,你别吃了。”
陈虎脸上更挂不住了。
他把啃了一口的饼干往裴川面前一扔,也打算不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