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慧剑斩情丝-第3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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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是花样百出,她弄死杨青青所生之子自然不会叫人怀疑。而渤海又是苦寒之地,寒毒最能掩人耳目。这本来是万全之策,孰料途中却出了差错。

    “杨青青的孪生子长得太过相像,下毒的人竟然辨不清伯仲,慌乱之中给老二下了两遍毒,老大却躲过一劫。或许是天意,凑巧乌拉氏也派人暗中对这双孪生兄弟下毒手,想将两个幼童推入冰河中淹死,只说兄弟贪玩,溺水身亡。”

    何晏之此刻的脸色已一片青白,连双唇都在不住颤抖。谢婉芝叹息道:“那光景正值春寒料峭,掉入冰河中绝无生路。你那时还不到三岁,实在是命大,竟然能活了下来。”她若有所思,“或许,正是冰水极寒,反而抑制了你体内的太阴之毒,竟让你得以生还。”

    何晏之的神情呆滞,魂不守舍一般喃喃自语道:“幼年的事,我都记不得了。自我懂事起,就只是沿街乞讨,风餐露宿,食不果腹。我忘了娘长什么模样,更不记得爹应该是什么样子,只是朦朦胧胧还记得娘在草舍中喂我吃冷炙残羹……我从来都觉得,自己应该是出身于贫苦之家,大约是父母死于饥荒,才会流落天涯。”他仰起脸,眼中含着泪,“谢大人同我说这些是为了什么呢?我明白了自己的身世,自然会怨恨当今皇帝。你也算是她的帮凶,大人难道不怕我杀了你以泄心头之恨?”

    谢婉芝低低笑道:“鸟之将死,其鸣也哀,人之将死,其言也善。我乃将死之人,自然已无所畏惧,说这些往事于你听,不过是希望你不要重蹈你兄长的覆辙。”

    何晏之冷冷一笑,拱手道:“恕在下愚钝,实在听不明白大人的言下之意。”

    谢婉芝并不回答何晏之的问题,只是半闭着眼睛缓缓说道:“今上于我,有知遇之恩。但是,一个人知道的秘密太多,注定是活不长的。皇上欲除掉我灭口,也非一朝一夕之事,不过因为牵一发则动全身,倒不如放任刘氏向我出手,她可以坐收渔翁之利。

    “我很早就怀疑过沈眉,只是未曾想到沈碧秋竟然真的是杨青青之子。沈眉是欧阳长雄的旧部,亦是将军最为倚重的亲信,欧阳长雄视沈眉如手足,临死之前将欧阳氏的权柄交予沈眉,嘱咐他代为统领四族直至杨琼成年。然而,沈眉怎么舍得?今上自然也不会愿意。

    “沈眉在江南经营了二十余年,我便与他周旋了二十余年。只是,将他赶尽杀绝之日,便是我的死期。”谢婉芝淡淡地笑了,“以皇上的用心,不过是想在江南四族和刘氏外戚间找一个平衡的制约。我的身后,无任何世家的仰仗,无父、无夫、无子,了无牵挂,孑然一身,自然是最佳的人选。我早已料到,我身死的那一日,便是江南四族与刘氏一族决裂之日,而最终的赢家,自然是今上。她君临天下二十余年,论阴谋和权术,天下还有谁是她的对手?”

    何晏之不免讶然:“杨真真为何要防着自己的儿子?”

    谢婉芝垂下头,低声道:“其实,我一直疑心皇长子的身世另有隐情。今上对皇长子自幼关爱有加,恩宠无比,然而,却始终不让皇长子真正上朝听政,更不允许他随意离京。皇长子与欧阳将军有七八分的相似,今上爱屋及乌,情有可原,但又将他禁锢在皇宫之中,这实在叫人匪夷所思。”

    何晏之神情复杂地看着她:“谢大人如此殚精竭虑,却为自己铺就了一条死途,到底是为了什么呢?”

    谢婉芝仰天一笑,道:“然则,人终有一死。我此生最平静的日子,莫过于是在将军府中做文书的那段岁月。自从我考取功名,踏入仕途,便早已身不由已。今上虽然无情冷血,却并非昏聩无能之辈。当年江陵王未尽之事,她亦在做。灭北国,平江南,终究要有人赴汤蹈火。当年牺牲了欧阳长雄,而今多一个谢婉芝,也算不得什么。

    “沈眉已经被恨意所左右,犹如疯魔,你哥哥他,心中大约也只有报仇二字。沈眉身负欧阳长雄的遗命,自然可以名正言顺合纵江南四族八派,以欧阳氏嫡系的身份号令群雄。欧阳氏与天山烈火教颇有渊源,历代遵玉虚宫无形无相心法为正宗,唯有习得这心法的人才是嫡传族长。而今,萧九渊已死,普天之下,得其真传者,只剩杨琼一人。”

    何晏之心中一滞,问道:“萧九渊是何人?”他想到杨琼传授给自己的琼花碎玉剑法,又想到那蝇头小楷密密麻麻写下的心法,不由得心跳如鼓。他突然觉得,杨琼待他是绝不同于旁人的。

    谢婉芝道:“萧九渊是杨琼的师父,玉虚宫的前任宫主。烈火教和欧阳氏交好百余年,自前朝赵宋末年便是盟友。欧阳世家数代之前也曾有先人入主玉虚宫,执掌烈火教。你曾在九阳宫小住半年,自然见过杨琼的师弟萧北游,他便是萧九渊的独子。萧九渊当年送独子入宫为质,便是为了保护杨琼。”

    她又继续说道:“沈碧秋欲取杨琼而代之,自然要得到无形无相心法,如此,他便可以凭借江东起事,江南本就离心,又掌握盐铁重权,以朝廷现今的实力,只怕一时间无可奈何。假若他无法得到心法,便唯有杀人灭口,杨琼一死,江南四族再无名义上的领袖,他亦可掀起江南武林的纷争。四族间若有内斗,自然是腥风血雨,朝廷则不得不出兵抚境。然则,无论江南是分是合,对沈碧秋而言,都是正中下怀。接下来,他便可以北上,收罗其父赫连勃勃的旧部,如此南北夹击,大清便离分崩离析不远了。”

    何晏之失声道:“如此说来,杨琼岂非危在旦夕!”

    谢婉芝的目光深幽:“你为何要救杨琼?”

    何晏之一愣:“我……”他呆呆地说不出话来,心中却如九曲回肠,暗暗想到:我为何要救他?因为他教我武功,又救我的性命,所以我要报答他么?他一时间心乱如麻,隐隐觉得自己见不得杨琼受苦,无论杨琼是谁,和自己有什么渊源,只期望杨琼还是九阳宫中那个不可一世喜怒无常的冷面宫主而已。

    他正在胡思乱想,却听谢婉芝道:“他让你来找我,足见他是极信任你的。”

    何晏之惊讶地抬起头,只见谢婉芝面容肃穆地看着自已:“沈眉父子的用心,并非只是想光复大业而已。他们恨透了今上,亦恨透了刘氏。他们是想要今上万劫不复,即便天下四分五裂,即便生灵涂炭,也在所不惜。他们必会掀起腥风血雨,将大清拉入烽烟四起之中,到那时,江南自然又要与大清划江而治,而久居北方的花刺子模、图忽丹,包括女真旧部,亦会趁机越过长城,南侵中原,天下必然大乱,大清数代帝王的苦心经营都将化作灰烬。”

    何晏之道:“谢大人是想劝我莫要向当今皇帝寻仇?”他冷笑了起来,“谢大人实在是多虑了,在下不过一介寒士,自忖还没有颠覆天下的能力。至于沈碧秋,我与他实在不熟,谢大人都对他无可奈何,在下又怎能阻止他的雄心?”他站起身,举着手中的夜明珠,在漆黑的暗道中细细勘察着,“谢大人与其在这里白费力气劝在下大义灭亲,倒不如想想办法如何出去。”

    谢婉芝低低咳嗽了几声,缓缓站起身,蹒跚地往前走去。她的脸色惨白,却透着异常的青黄之色,唇角始终含着笑意。她扶着暗道里嶙峋的石壁,步履虽然缓慢,却异常地坚定:“我并没有劝你应该做甚么,只不过把知道的实情和盘托出。孰是孰非,孰轻孰重,你自然有自己的决断。你的母亲为了保全大清的基业,宁死也不肯动用她的亲信嫡系对抗朝廷,最后拱手将江山让给政敌。她忍辱负重,即便被赫连勃勃百般折磨,也绝不肯出卖自己的旧部。我虽然不是她的部下,亦为她所动容,深为钦佩。”她低声吟道:“苟利天下生死以,岂因福祸避趋之?”沉吟间,她笑着转过脸看着何晏之,“此天下乃天下人之天下,而非一人之天下。这是你母亲当年说给我听的道理,我一直铭记于心,我乃朝廷命官,而非今上一人的忠仆。然而,沈眉他却不明白,他为了杨青青,可以负尽天下人,只可惜,杨青青绝不会领情。”

    何晏之怔怔地停下脚步,若有所思。谢婉芝仰天长叹道:“于我而言,人生在世,一为报国,二为报恩。苏小环与我有恩,欧阳长雄与我有恩,今上亦与我有恩,只可惜,从来忠义不可两全。如今,我能够报答苏小环和欧阳长雄的,只有拼死救出杨琼。”她一步一步缓慢地走向暗道深处,“虽然是死路一条,我甘之如饴。”

54。暗室() 
谢婉芝和何晏之一前一后在漆黑的暗道中沉默地往前走着。夜明珠发出的微弱光芒映射在潮湿的石壁之上; 滴答的水声自黑暗深处传来; 越往前走; 越是让人感到毛骨悚然的阴冷。何晏之觉得自己身上的内力在一点一点的消散,地底的阴气显然催动了他体内的寒毒; 他的手脚有些麻痹,连骨骼都隐隐作痛; 冷汗自他额角缓缓淌下; 滴落在地上。

    这条密道显然一直通往归雁庄外,两人在黑暗中走了约莫有二三里路; 才隐约看到前方有些许光亮。谢婉芝却突然停下了脚步,沉吟道:“方才,沈眉在洞口一唤; 那婢女便随着假杨琼出现,显然是恭候多时。此刻,他们自然也在这边的出口守株待兔; 只怕我们只要一出去; 便会落入沈碧秋之手。”

    何晏之道:“采绿临死前说; 这里有我想找的人; 莫非指的不是杨琼?”他眉头深锁,“或许这也是沈眉父子所布下的局; 牺牲一个无辜的女孩儿,将我们骗进来; 最后来一个瓮中捉鳖?”

    谢婉芝静默了片刻; 猛然转身往回走去。何晏之一愣; 道:“谢大人难道是要原路返回?”

    谢婉芝头也不回道:“既然这条地道有出口,按照常理,沈眉应该派人从出口进入,但是他并没有这么做,反而等着我们出去,是为了什么呢?”

    地道中的寒湿之气让何晏之周身上下的骨骼剧痛不止,他尽力调动真气,却远远压制不住体内肆虐的寒毒,唯有强忍着疼痛,道:“他觉得我们一定会从出口出去?或者,他有把握将我们置于死地?”

    谢婉芝摇摇头:“他确实恨不得立马杀了我,却应该不会害你的性命。他不派人下来,自然是觉得没有这个必要,或者有极隐秘的事不能让太多人知道。地道中一定另有机关,只是我们方才没有注意罢了。”她开始在墙壁上一点一点仔细地摸索过去,何晏之走上前,举着夜明珠给谢婉芝照明,如此细细找了大半个时辰,依然一无所获。

    何晏之已经有些支持不住,连手指都开始麻痹,谢婉芝仿佛也焦躁起来,连步履都有些纷乱。何晏之亦步亦趋地跟随者她,突然一个踉跄,身形不稳,栽倒在地,手中的明珠滚出半丈之远,最终撞在石壁上,裂成了两半。

    谢婉芝脸色一变,上前去捡那破碎的明珠。她蹲在地上,手指微微颤抖,似乎极为难过。何晏之挣扎着起身,正要赔罪,却听谢婉芝猛然惊呼道:“莫非是将军的在天之灵有感,来助我们一臂之力?”何晏之一愣,只见谢婉芝十指并用,急切地刨挖着身边的一处浮土。何晏之这才注意道,这处的浮土隐约有些干燥,在这阴冷潮湿的地下,显然有点与众不同。

    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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