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慧剑斩情丝-第3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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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叶云舒怒道:“这妇人的心肠如此歹毒,莫非就没有天理了么?”

    谢婉芝冷冷道:“这世间本就没有甚么天理公道,强权者便是天理公道。”她又吸了几口水柳烟,“经此一事,那泼皮更加肆无忌惮,继母更是睁一眼闭一只眼。终于有一日,那狗贼趁人不备,潜入我的闺房,将我□□了。”

    叶云舒“啊”了一声,随即掩住口,怔怔地看着谢婉芝沉静的侧脸。

    谢婉芝道:“我那时候万念俱灰,只觉得自己的一生都被眼前这个恶棍给毁去了。于是羞愤交加,怒不可遏,捡起房中的纺锥便刺中了那恶贼的咽喉,只是一时失手,竟将那人刺死了。

    “我犯了杀人的重罪,被邻里送到了府衙。本来那恶贼行淫在先,我为保名节而失手伤人,按律理应轻判。然而,在生死关节,却没有一个人愿意为我作证。继母怕自己的丑事宣扬出去,矢口否认那泼皮几次欲对我不轨的原委。谢氏宗族为保住清誉,也不肯承认我被奸/污的事实。我含冤莫白,穷途末路,才知道甚么叫做上天无路、入地无门。

    “我被押在监牢之中整整三月,只有邻里黄妈妈见我实在可怜,来看过我几次。谢家的人避之唯恐不及,只希望我在牢里死了,好保住谢氏的名誉。我托黄妈妈捎信到远在京都的外祖家,也杳无音信。”谢婉芝微微笑道,“也是天不绝我的生路,就在我被判极刑,即将秋后问斩之即,皇贵妃曾氏薨。先皇为爱妃超度,大赦天下,我从斩立决改判为官卖,算是捡回了一条性命。”

    谢婉芝靠在窗桓上,用左手覆住自己的双目:“命虽然保住了,名籍却入了乐籍,此生此世也无法翻身了,即便自己将来有了儿女,也要入此贱籍。我少年时曾想着有朝一日金榜题名,不过昙花一现而已,往事历历在目,却又恍若隔世,犹如幻影斑斓。”谢婉芝又是一笑,“我从陇西一直被转卖到燕京,老鸨见我会识文断字,吟诗作对,琴棋书画也略通一二,便觉得奇货可居,也不急着叫我接/客,只是叫人每日调/教我,我实在忍受不了这样的侮辱,亦觉生无可恋,便想着一死了之。只是那鸨儿看我甚紧,一概绳索剪刀都匿藏起来,不叫我看见,又日日夜夜地派人盯着我,原来想死也是不容易的事。”

    手中的烟管渐渐熄灭,叶云舒连忙上前给她添火,只是双手不住发颤,一连点了几次,都没有点燃。谢婉芝笑道:“往事已矣,不过一个故事,云舒不必介怀。”

    叶云舒低低说了一声“是”,却觉得心里五味杂陈,竟没有勇气看谢婉芝一眼。只听谢婉芝继续不徐不缓地说道,“那时,燕京城的风月场每月都有一次夜游康河的□□会。官/妓和私/妓都妆冶妖娆,站在船头,倚户卖笑。我心中存着对那鸨儿的恨意,有心叫她晦气,便也盛装跟在她的船上,一路乖巧得很。鸨儿以为我回心转意,自然十分高兴,待船行至康桥下,我瞅准了时机,便从船头纵身跃下。

    “那时节,康河上来来往往的画舫都一片喧哗,鸨儿也慌了手脚,急急忙忙地叫人潜水下去救我。我被几个男人七手八脚抬上来,意识却还清醒,只知道这回死不成,回去自然是求生不得、求死不能,于是一咬牙,向岸边的石墩子撞去,当场血溅三尺,昏死过去。

    叶云舒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谢婉芝却笑着说道:“但是,阎王还是不收留我。待我醒转,已经不在教坊里。原来,我被老鸨转卖给了风雨楼。”

    叶云舒道:“风雨楼?天下第一楼?”

    谢婉芝点点头:“正是燕京城最负盛名的艺伎馆。”她悠然地吸了一口烟,“救下我的,便是当年艳绝京师的名/妓,康河八艳之首,苏小环。”

    谢婉芝看着叶云舒:“云舒,你知道什么叫做绝处逢生遇救星么?”她的脸上有着温婉的浅笑,“在此生最绝望的时刻,我遇到了苏小环,她不只是我的救命恩人,亦给了我存活下去的勇气。

    “她是一个美人,我这一生中再没有见过比她更美的女人。一顾倾人城,再顾倾人国,用在苏小环的身上,丝毫不过分。她精通音律,能作盘中舞,还画得一手惟妙惟肖的兰竹,京中的达官贵人争相求购。”谢婉芝的神情颇有些怅然,“可是,又有何用呢?一个乐籍女子,即便色艺冠绝,终究不过是一个玩/物而已。

    “小环姊姊与我,虽然同是天涯沦落人,但她却颇有侠义心肠,路见不平,总喜欢出手相助,不失为风尘侠女。她花了重金从教坊的鸨儿手里将我赎出,不过是因为同情我的际遇。只可惜,我是官卖的罪身,终身不得脱离乐籍,一辈子都得倚门卖笑,老死青楼。除非,有人可以为我翻案,给我伸冤。我本以为此生此世都不可能有沉冤昭雪的一天,小环姊姊却将我引荐给了她的一位入幕之宾。”

    叶云舒道:“是,欧阳将军?”

    谢婉芝颔首道:“苏小环是京师第一名/妓,所来往的宾客非富即贵,欧阳长雄便是她的恩客之一。”她徐徐地吸着烟,微眯了眼睛,仿佛在回忆极遥远的往事,“我那时不过十六岁,第一次见到这样位高权重的大人物,紧张得声音都在发抖。但是欧阳将军却耐着性子听完了我的赘述。他问我,将来想做什么?或者,希望他能给我指一门怎样的亲事?我当时脑中一片混乱,脱口便道,我什么都不要,只求恢复我良家子的身份,让我参加科考,求取功名。

    “欧阳将军当时就愣住了,随即笑道,小妮子志不在小啊。我这才抬起头,仔细看了他一眼,顿时觉得眼前这位欧阳将军俊才丰神,犹如天神下凡一般。他同小环姊姊站在一处,好比是金童玉女,光彩照人。

    “欧阳将军果然未曾食言。只在一月之内,我的冤案便得以平反。当年错判此案的县府官员被革职免官,府衙、道衙均受到牵连,还彻查出陇西一带十三位府官贪赃枉法。这便是同嘉年间有名的关陇肃清案,云舒,你应该记得吧?”

    叶云舒点头道:“学生记得,只是没想到,这场肃清背后的引线却是大人的冤案。”

    谢婉芝掸了一掸袍袖上的烟灰,继续说道:“我终于恢复了良家子的身份,却不知道该何去何从。那时,女子还不能独立门户,唯有遵循三从的古礼。而我父亲已死,只能遣返本家,投靠继母和弟弟。继母于我而言,已是不共戴天之的仇敌,我只想永生永世不要再见她,如何同她共处一室?那时节,我才突然明白欧阳将军为何会说出那句‘给你指一门亲事’的话来。”她的脸上有了淡淡的笑容,“原来,欧阳将军不但是个英雄,亦是一个心思缜密而温柔体贴的人。

    “然而,遣归的日子一天一天临近,我心急如焚。小环姊姊最是古道热肠,又出面央求欧阳将军,将我送入了将军府。阴差阳错下,我竟成了欧阳长雄身边的一名侍女。”谢婉芝幽幽叹道,“人的一生便是如此福祸不定,犹如水面上的浮萍,随波逐流,永远不知道下一刻将会发生甚么。”

    谢婉芝的话音还未落,马车却在这个时候陡然停了下来。车厢发出剧烈的震动,谢婉芝手中的烟管震落于地,烟灰洒落在毛毯上,灼烧出几处焦黄的孔眼。叶云舒撩开窗帘的一角,脸色倏然一变,低声道:“恩师,不好!我们被包围了!”

46。突围() 
谢婉芝脸色微微一变,上前按住叶云舒的手,压低声音道:“我不知自己是否还有活路,你只管自己逃命便是。”叶云舒欲待拒绝,谢婉芝却示意她不要出声,用极快的语速说道,“我还有一事托付,你仔细听着。沈眉之子说其母乃是苏小环,我甚为怀疑。此事太突兀、太不合情理,苏小环爱欧阳长雄甚深,性情极烈,绝不会改嫁他人。况且那沈碧秋同苏小环长得没有分毫相似之处,连一点故人的影子都没有。我这些年来一直有一个大胆的猜想,皇长子他……”

    她的话音未落,一柄钢刀已经直直插入马车的车厢,刀锋正对准她的鼻尖。车外传来一声阴冷的笑意:“谢大人出来吧,你已经是瓮中之鳖,何必还躲着不肯见人呢。”

    谢婉芝整了整衣衫,同叶云舒从马车上施施然走了下来。这是一处僻静的树林,一群黑衣大汉手持利刃,将二人团团会在中间。谢婉芝缓缓打开手中的折扇,轻轻摇动,她的目光落在正垂手站在一旁瑟瑟发抖的马车夫身上,面沉似水:“朱七,你何时被收买了?所以故意走这条道么?”

    那名叫朱七车夫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大人,小人亦是无法啊。他们……”他惊恐的目光在那些大汉的脸上逡巡,痛哭流涕道,“他们要杀了小人的全家,小人亦是无法啊。”

    为首的大汉哈哈大笑:“都说谢大人诡变多智,看来也不过尔尔!”他将手中的钢刀一横,“谢大人若不想死,就同你身边的这位小美人一同跟兄弟们走一趟罢。”

    谢婉芝微微冷笑:“不必以死相胁。谢某人数十年宦海沉浮,屡次历经生死,早已将生死置之度外,怎会被尔等黄毛小子所迫?你们敢在光天化日之下拦截朝廷命官,自然有极为稳固的靠山。是谁呢?”她微眯了双眼,“仿佛除了大院君岷王殿下,应该没有谁会这般急切地要本官的性命吧?”

    那黑衣人眼露凶光:“谢大人,从来祸从口出,话可不能乱说啊。”

    谢婉芝了然笑道:“看来我猜得没错,果然是刘南图么?”

    那大汉向左右做了一个手势,一时之间,十余柄利刃将谢婉芝和叶云舒环绕其中,寒光映射在两人的脸上,杀气腾腾。黑衣大汉发出几声干笑:“谢大人,你真的以为兄弟们不敢杀你么?你们今天身首异处,兄弟们随便把你二人的尸首仍在后山,届时野兽分而食之,又有谁知道谢大人是死在我们的手上呢?”

    谢婉芝只是颔首笑道:“这个主意确实不错。”她的笑容笃定,手中的折扇轻轻一合,“尔等若是想杀我,又怎会迟迟不动手呢?”她又是一笑,“你们本来就不是来杀我的,不是吗?”

    那些黑衣人听了显然一愣,随之,喊杀声陡然间四起,数百官兵从林中一跃而出,箭弩乱发,瞬间倒毙了数名黑衣杀手,显然,来的都是都督营的精锐之师,此刻人数悬殊,胜负其实不言而喻。为首的黑衣大汉见大势已去,仰天大笑:“原来大人早有准备。”说话间猛地转身扑向谢婉芝,挥刀欲待要砍,却被叶云舒一剑挡开。那大汉呵呵一笑:“想不到尔一介女流,功夫倒也不错。”

    叶云舒紧闭双唇,挥剑疾砍,剑势颇为凌厉,却不进攻,只是护住谢婉芝的左右,不让那些杀手近身。

    谢婉芝淡淡道:“西北角的乾位,我给阁下留了一道生门。我亦不想两败俱伤,常言道识时务者为俊杰,回去告诉刘南图,下官已经拟好辞呈,不日即将送达燕京。以后朝廷的事一概与谢婉芝无关,请大院君尽管放心。”

    那黑衣人又是一愣,随即收了钢刀,抱腕道:“如此,在下定会复命。”言毕,望空吹了一记口哨,剩下的十几人,紧紧围作一团,且战且退,倏忽间从西北角的缺口退散而去。

    那些官兵也都住了手,上来行礼,跪倒一片,为首的管带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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