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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晏之心中一软,轻轻唤了一声“嘉树”,果不其然没有得到任何回应,少年的脸上依然是一片死寂,目光中夹杂着的冷漠和决绝,刺痛着何晏之的心房。何晏之想到明日要会赫连哲木朗,还不知是福是祸,便低声道:“嘉树,无论你信与不信,你父母和君家堡上上下下几十口人的死,我并不知情。在地宫中那段生死与共的日子里,我也没有丝毫作假,即便是现在,我依然想带着你走……”他知道如今身在西屯,不可多言,只能点到为止,便顿了顿,又道,“至于之前那些戏言,不过是为了将你留在身边照看,你明白么?”
君嘉树幽幽地笑了:“九王何必同一个下奴解释?”他的眸光在黑夜中尤为闪亮,仿佛带着火,轻声道,“我爹我娘我家里所有的人都是被渤海的鞑子杀死的,而你是渤海的九王,九王觉得你我之间,还能回到从前吗?”他的声音冷了下来,“你以为你假意慈悲地救我几次,又教我武功,我便会感恩戴德吗?”少年握紧了拳,不知是说给何晏之听还是说给自己听,“不会的,永远不会!父母之仇,不共戴天……你是渤海的九王,就是我的仇人……”
何晏之打断了少年的话:“所以,你终有一天会杀了我?”一霎时,他突然觉得心中很累,不想再同少年纠缠这个问题,自己解释与不解释,都已经无关紧要了,何晏之在心中叹了一口气,暗想等自己带着君嘉树离开西屯,便从此分道扬镳吧,或许唯有时间才可以证明一切。
于是,他冷笑了一声,欺身来到君嘉树的身边。何晏之将两手撑在少年单薄的身体两侧,声音中却是带了几分暧昧:“你还是想杀我呀?是么?”
君嘉树看着何晏之近在咫尺的脸,心中大乱,慌乱地撇过头去,道:“是!是的!我要杀了你的!我一定会杀了你的!”他有些语无伦次,呼吸也急促起来,“你最好现在就杀了我,否则你以后一定会后悔的!我会杀了你,我恨你!我恨所有的渤海人!你们统统都是杀人不眨眼的魔鬼!”
何晏之看着他通红的眼睛,伸出手将少年带着哭腔的声音紧紧捂住。他“嘘”了一声,突然低低笑了起来,何晏之的五官长得很俊俏,或许因为自幼登台唱戏的缘故,眼角眉梢总带着些许风情,笑起来更加蛊惑人心。君嘉树一呆,一颗心跳得更厉害了,仿佛要从胸膛里跳出来一般,脑子里也是嗡嗡的,几乎不能思考。只听何晏之道:“你若想杀我,可是要费一番心机呢。”何晏之说着又嗤笑了一声,缓缓抚摸着君嘉树的侧脸,鼻尖几乎要碰到对方的肌肤。君嘉树觉得何晏之的气息正钻进自己的耳朵里,又一直往心里面钻着,让他浑身上下都软绵绵的,他听到那人柔柔的声音就近在咫尺:“美人计……你可知道么?”
君嘉树瞪大了眼睛,何晏之又道:“不会么?我来教你。”他嘻嘻笑着,手指点着少年丰润的双唇,细微地摩挲着,“乖乖听我的话,好好服侍我,讨我欢心……然后,将来的某一天,你便能杀了我。”
言毕,何晏之哈哈大笑着站起身。君嘉树怔怔地看着他走出帐去,一个声音在心中回响着:原来……原来,我是中了他的美人计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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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晏之已无心睡眠,他步出帐外,独自站在阴冷的夜风之中,抬头,只见满天的繁星闪烁,点点斑斑,与远山相映,灿烂无边。夜色静谧,何晏之慢慢沿着营地彳亍着,他看着前方正在巡逻的卫兵们,心中突然闪过一个念头:此刻若是硬闯出去,能有几分胜算呢?然而他立即打消了这个念头,君嘉树还留在营帐中,他绝不能冒这个险。
有卫兵上前来向他行礼,他看着那些士兵警惕的眼神,心中已是了然,便笑道:“夜色迷人,我出来走走。”
士兵们道:“七王吩咐了,要时刻保护殿下的安全。”
何晏之笑着点了点头,也不再理睬他们,只是负着手静静地站着,仰首望着星空。夜风吹起他的衣襟,何晏之却仿佛整个人都入了定一般,一动也不动。士兵们不敢打扰他,便列队站在他的两侧,依旧是神情紧张地看着他。
眼下已至隆冬,转眼又将接近年关,自当日在玉山脚下陈商传他内功,已经过去了十个多月。那时候,他与杨琼尚是心意相通,深情缱倦,而今却音信渺茫,生死不知。在这快将近一年的时间里,发生了太多的事,何晏之回首往事,竟如隔了一生一世般长久。何晏之想起那日自己落入罗必武的手中,杨琼为了救自己,竟强行在短时间内恢复内力,不惜重新修习血衣神功,亲自到城南石头滩来救他。他当时只觉得震惊,现在回想起在城头的殊死之战,更觉得惊心动魄,那个晚上,杨琼如罗刹一般站在城头,浑身上下都泛着嗜血的煞气,只是那时节,他还不知道杨琼已然到了强弩之末。
何晏之深深叹了一口气。扪心自问,一直以来,他心里都怨恨着杨琼的城府太深。这一丝怨恨从他和杨琼初识以来便已经埋下,随着他对杨琼的用情日深,亦愈来愈强烈,仿佛是因爱而生,因情而起,爱与恨交缠在一起,叫他沉沦其间,再无昔日的洒脱。杨琼要做的事从不会和他商量,更不会告诉他原委。在杨琼的世界里,他似乎永远只是一个无足轻重的存在,以前只是一个替身和影子,而今,更像是一个可有可无的把件,呼之即来,挥之即去。
何晏之的脑海中不断回忆着与杨琼最后一次相处的情景,已经快八个月没见到杨琼了,但是那日杨琼赶他离开陈州的决然模样却是那样的清晰:
『你离开陈州想去哪里便去哪里,他年我若是能侥幸安然无恙,自会有再见之期。』
『我意已决,你莫要再做纠缠。』
何晏之的手紧紧握成了拳。他想起西谷连骈和杨琼之间的默契和亲密,心中泛起阵阵酸涩之意,西谷连骈几乎知道杨琼所有的事,而自己显然只是一个局外之人罢了。
此时此刻,何晏之有些心灰意懒,连回陈州找杨琼的心思都淡了一些。离开陈州的这七、八个月,他一直都被困在雁蒙,他无从知道沈碧秋的近况,更不知道杨琼的处境,他心里迫切地想与杨琼碰面,却也有些害怕再见到杨琼。无论是出于何种理由,那日偷偷让沈碧秋潜入陈州府,对杨琼而言便是一种背叛。
何晏之有些忐忑,杨琼会恨自己吗?再见时,是对他不理不睬、形同陌路呢?还是会怒斥他的背叛,甚至提剑要杀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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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晏之一夜未眠,第二日清早,赫连赤丹便派人过来请他去主帐。何晏之心里坦然,知道今日是不得不会一会这位三哥了。他交待了几个近侍好生看着君嘉树,便整了整衣襟,随着侍卫们来到前营主帐。
何晏之一进主帐,便看见赫连赤丹和一个高大的男子站在一处。那男子身材魁梧,五官硬朗,双眸深邃,给人一股凌厉的压迫之感,叫人望而生畏。他心中一凛,暗想:想必此人便是赫连哲木朗了。
何晏之怔怔地看着他,想从记忆深处找到这份熟悉的骨肉之情,然而他离开渤海的日子太久远了,那些模糊的记忆并没有给予他多少温情,眼前的这个男人依然是陌生而遥远的。
赫连赤丹见他呆呆站着,便笑着走过来拉住他的手道:“九弟,三哥等了你好一会儿了。”
何晏之讷讷地点了点头,突然听到帐中的主位上传来一声轻笑,他心里蓦地一惊,这笑声如此熟悉,似乎在哪里听到过,抬眼望去,整个人便呆立在了当场。
只见主位上坐着一位白发男子,正笑吟吟地看着自己。这男子乍见看不出岁数,但是笑容慵懒,容颜中含着几分天生的媚态,更叫人称奇的是,帐中的空气中有着一股若有若无的香气。这白发人何晏之自然是认识的,正是十个多月前在玉山脚下为自己解毒的段公前辈,段从嘉。
244。皇祖()
何晏之怔怔地看着段从嘉从主位上起身; 负手缓步朝自己走来,不由得心思电转。他心中有些诧异段从嘉如何会突然出现在渤海的营中; 转念又记起昔日在玉山时,段从嘉曾讲述过自己与渤海郡国的渊源。他想起段从嘉的母亲便是渤海郡国史上著名的云太后百里追云,段从嘉与赫连勃勃的爷爷赫连/城乃是同母兄弟,这样算来,段从嘉便是赫连哲木朗和赫连赤丹的曾祖辈,此刻出现在西屯,也在情理之中了。
果然,赫连赤丹笑着对他道:“九弟; 先来见过皇祖。”他拉着何晏之向段从嘉行礼,又道,“皇祖乃是我们赫连族中最德高望重的长辈,咱们父王要唤他‘伯公爷爷’,皇祖这些年来一直云游四海; 难得回渤海来。”
何晏之恭恭敬敬行了礼; 又抬头看着段从嘉,一时之间; 不知道该如何开口。他想到段从嘉曾经向自己毫不避讳地讲起过渤海郡国的旧事,而自己却从未坦言过身世; 此时四目相对; 不免有些愧怍。昔日; 段从嘉费尽心思替他解了身上的寒毒; 救命之恩无以为谢; 自己却连坦诚相待都做不到,不知道这位段公前辈是否会因此看轻了自己。何晏之左思右想,心中尴尬万分,有时候,世事总是这样捉弄人,他未料到,竟会在这样的场合再与段从嘉重逢。他自然知道段从嘉早已经认出了自己,但是对方不开口,他亦不敢多言,只能默默看着眼前这位鹤发童颜的曾祖,不发一言。
段从嘉打量着面前的青年,嘿嘿一笑。他似乎并不认识何晏之一般,转过头看着身旁的赫连哲木朗:“老三哪,你这个兄弟相貌倒是顶好的,可惜傻傻愣愣的,怕是个绣花枕头罢。”
赫连赤丹在旁道:“大约是皇祖的相貌太过年轻,九弟乍一见,有些傻眼了吧。”
何晏之只是唯唯诺诺,抬眼看着段从嘉,见对方似乎并不想挑明旧事,便也装作不认识段从嘉,低声道:“没想到皇祖竟如此年轻,我实在有些不敢相信。”
段从嘉仿佛十分受用地哈哈大笑了起来。赫连赤丹又道:“老九差矣。皇祖已经九旬有余,乃耄耋之龄,只是修为甚好,才驻颜有术。”
见何晏之一副震惊不已的模样,赫连哲木朗亦缓步走了上来,拍了拍何晏之的肩膀,道:“九弟莫要诧异。赫连族中素来高人辈出,今日我们兄弟团聚,又迎来皇祖,正是父王在天之灵庇佑,咱们渤海必能重振河山。”
何晏之感觉到自己的肩头微微一沉,他侧过脸,正对上赫连哲木朗鹰隼般的双眸。他心中微怔,眼前这位三哥的气势迫人,眼角眉梢俱是肃杀之气,虽然唇角含着笑意,但是眸光却是阴恻而冰冷的,叫人不寒而栗。如果说,在赫连赤丹身上,何晏之尚且还能感受到些许手足的温情,那么,眼前这位三哥只让他本能地想逃离,仿佛眼前是一条吐着信子的毒蛇,叫他避之唯恐不及……
何晏之有些奇怪自己怎么会生出这样的念头,然而看到赫连哲木朗,他的脑海中总是会出现一个女人模糊的身影,同眼前的赫连哲木朗重叠在一起。那个女人冰冷阴森的目光和赫连哲木朗如出一辙,让他感到深入骨髓的恐惧……
何晏之心思一转,便温顺地低下头,唤了一声“三哥”,他的语气中带了几分畏惧,连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