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慧剑斩情丝-第10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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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江明珠不可置信地回过头:“不……西谷大人明察秋毫,绝不会错判好人的!”

    沈碧秋却道:“陈州府衙和陈州城门口都贴了告示,明天午时三刻行刑。”他缓步走上前,目不转睛地看着何晏之,“西谷连骈自然是怕你坏事,才不准你离开留庄半步。他这么做,必定也是杨琼的授意……”

    “我现在就去陈州府衙!”何晏之紧握着拳,一字一顿道,“大不了,一命换一命!”

    沈碧秋道:“天罗地网就在陈州,只等着你自投罗网。晏之,你要去白白送死吗?”他微微一笑,声音温柔而低缓,“有哥哥在,你怕什么?我与你长得这么像,假如我去陈州府衙自首,谁又能知道呢?”

    何晏之震惊地看着沈碧秋:“你说甚么?”

    沈碧秋依旧柔声笑着,他压低了声音:“你我一母同胞,同年同月同时生,在这个世界上,唯有我,可以与你同生共死,晏之,你还不明白么?”

    何晏之艰涩地开口道:“我不需要……”

    沈碧秋只是一笑,叹息般地说道,“晏之,相信哥哥一次,好么?”

    隔着围墙的喊杀之声渐渐弱了下来,有队伍整齐的步伐声传来。何晏之紧握着手中的长剑,压低了声音:“莫非是骁骑营的援兵到了?”

    沈碧秋只是站着不动,笑而不语。边门被猛地撞开,果然,一队身穿铠甲的武士手持利刃鱼贯而入。何晏之心中一惊,手中的长剑正欲出鞘,沈碧秋却按住了他的手,摇了摇头。但见一个文士打扮的中年男子快步走了上来,他留着三缕须髯,面色白净,甚是斯文,朝沈碧秋毕恭毕敬地鞠了一躬,道:“属下来迟,请大公子恕罪。”又冲何晏之一笑,“拜见二公子。”

    来人正是江寻的兄弟江望江有余,何晏之在归雁山庄时曾与他有几次交锋,再加上月余前的玉山一役,以及其兄江寻的一番赘述,何晏之对他难免心存芥蒂,于是,冷淡地点了点头:“幸会。”

    江有余不以为意,目光却落在了江明珠的身上。他微微一笑:“你可是明珠?”他温言道,“明珠,可还记得叔叔么?”

    江明珠摇了摇头,只管目不转睛地盯着江有余,细细打量着。她心里微微有些吃惊,只觉得眼前的这个人与自己的父亲长得有三分相像,七分神似,尤其是举手投足间那股斯文风流的神韵,确实是一般无二。

    江有余笑道:“也难怪你,我离开冷月山庄时,你还极小。”他叹息道,“明珠,你同阮师妹长得真是一模一样。我记得芷君年轻时就是这般俏丽可爱,如今,却是恍若隔世了。”

    江明珠这些年跟随着父亲江寻走南闯北,总是听父亲提起这位久未谋面的叔叔,心中甚是神往。然而,如今真正见了,却颇有些尴尬,内心里也没有萌生出预想中的亲近,于是低垂着头,神情中带了一丝窘迫,许久,才低低唤了一声:“叔叔……”

    江有余却笑道:“明珠这么多年没见过叔叔,自然是认生了。”他又温言道,“你父亲他可好吗?”

    江明珠轻轻点了点头,沈碧秋在一旁笑道:“江先生,此地不宜久留,你们叔侄俩叙旧,也该找个安静的地方。”他又对何晏之道,“晏之,你人单势孤,单枪匹马如何能救得了人?我们还是先从长计议,想个万全之策才是。”他笃定地笑道,“有哥哥在,绝不会叫你失望的。”

143。灵堂() 
怀远侯府的议事大厅里此刻的气氛显得格外沉重而压抑。

    厅外的院落里挂满了白色的幡帐; 天色阴沉沉的; 虽然未及黄昏; 但无力的日光透过厚重的层云; 照得整片青色的砖瓦泛着惨淡的凄凉。有僧人诵经的声音和着妇人呜咽的哭泣之声,隔着几重围墙隐约传来,让人更觉逼仄。

    厅内烛光摇曳; 杨琼端然坐在正堂之上,西谷连骈和田蒙分别站在两侧,几步开外; 垂手侍立着西谷连骈随行的侍卫和田府的一干家丁。杨琼一手托着腮,琉璃般的黑色眸子微微眯着; 蹙眉凝神; 静静听着田蒙述说着自己丧子的前因后果。朦胧的烛火跳动着; 泛着橘色的光,把几个人的影子映在墙上; 斑斑驳驳,晦暗不明。

    田蒙赘述了许久,又向杨琼长揖道:“事情的来龙去脉; 老夫方才已经禀明。还请殿下明断。”他看了一眼西谷连骈; “老夫只恳请殿下准许我派人搜查骁骑营。假若是老夫冤枉了通判大人; 田蒙情愿上京领罪。”

    杨琼悠然起身; 走了过来; 以手相搀; 缓声道:“侯爷德高望重; 为朝廷镇守西北,劳苦功高。如今世子不幸遇刺,母上非常痛心,定要找出真凶,为侯爷雪恨。”他微微沉吟,“本座奉皇命调查此案,也是今天才到陈州,故而先来吊唁世子,聊表寸心。侯爷,不如先带我去灵堂,给世子上一柱香,拜祭一番,以慰亡灵罢。”

    田蒙自然应允,冷冷看了西谷连骈一眼,转身吩咐家丁在前面带路,便引着杨琼诸人穿过正堂,来到了后院。灵堂之中满是白色的罩灯,黑漆的楠木棺椁静静地安放在正中央,田守义的灵位竖在棺椁前,两边点着手腕粗的白烛。家眷们穿着孝服围坐在屏风之后,数十个僧人在偏殿诵读着超度往生的经咒,木鱼之声此起彼伏,间杂着细微的啜泣之声,给整个灵堂平添了几分阴霾。

    杨琼一脸肃穆,接过仆人递来的三支香,冲着田守义的灵位缓缓鞠躬,又双手合十拜了拜,转过身对田蒙道:“世子英年早逝,实在叫人痛心。”他长叹了一声,“然则人死不能复生,还望侯爷节哀。”

    田蒙道:“老夫年逾半百,已是半截身子入土的人了,别无所求,只求血债血偿。”他看着杨琼,又道,“殿下既然口口声声说要为老夫主持公道,却对彻查骁骑营之事避而不谈。此刻在我儿灵前,您依然顾左右而言他,难免叫人心寒哪。”他抱拳道,“还望殿下即刻下令,西谷连骈倘若是清白无辜,让臣查一查,又有何妨呢?”

    杨琼道:“国有国法,家有家规。西谷连骈是否无辜,乃是由事实来明证,既不是由本座判定,也不是侯爷判定。本座既然到了,自要秉公执法。所有与本案有关的人,本座都要一一审过。”他沉吟道,“明日我便亲审青莲戏苑的那几个戏子,还有事发之时在侯爷别苑的所有仆役和侍卫也要仔细审查。”

    田蒙沉下脸来:“殿下所谓的秉公执法,便是包庇亲信么?”

    杨琼皱眉道:“侯爷是甚么意思?”

    田蒙冷笑:“殿下同西谷连骈的交情,天下谁人不知,谁人不晓?老夫意欲用那几个人引出凶手,殿下却要反其道而行之,这使老夫不得不怀疑殿下的意图了。”他的眸光凛冽起来,“殿下数年前被皇上褫夺王位,贬出京城,而今陛下终于降下旨意,宣殿下回京,看来是有意恢复殿下的身份。如此紧要关头,老夫劝殿下还是小心谨慎些为好,莫要一着走错,以致满盘皆输。”

    杨琼淡淡道:“多谢侯爷提醒,不过本座眼下只想尽早查明真相,给侯爷一个交代,也好回京复命。至于其他的,不过是尽好一个臣子的本分罢了。”

    田蒙哈哈大笑起来,冷冷道:“那么,假若老夫要一意孤行,殿下又将如何呢?”他上前了一步,负着手,斜睨着眼睛看着杨琼,“殿下乍来陈州,老夫自然待你礼数周全,但还请殿下莫要干涉陈州的政事。我田氏一族,由太/宗皇帝授命,镇守关西,听诏不听宣,假若西谷连骈不肯配合,老夫也只能与他兵戎相见了。”他神色微沉,“不知殿下觉得仅凭西谷连骈这样的黄口小儿,能否敌得过老夫的四十万雄师?”

    杨琼笑道:“从来两虎相斗,必有一伤。侯爷又何必做出‘杀敌一千,自损八百’的蠢事呢?”

    田蒙道:“老夫也是百思不得其解,这凶手到底是什么来头,竟然能让西谷大人为了他同老夫翻脸?”

    杨琼道:“侯爷,疑人偷斧只会让人做出错误的判断。本座深知田氏一门忠烈,更不会怀疑侯爷对陛下和朝廷的忠心。但是,难免会有叵测的小人从中作梗,伺机而动,唯恐天下不乱,好让他们能够坐收渔翁之利。侯爷可莫要一时冲动啊。”

    田蒙沉吟不语,目光阴森地在杨琼和西谷连骈身上逡巡着。他忽而低低一笑:“殿下说来说去,还是想让老夫明日不要处斩那几个戏子吧?”

    杨琼正色道:“陈州府衙都未审过的案子,侯爷却要先处决不相干的百姓,陛下固然体恤侯爷丧子之痛,但若是被好事者参上一本,侯爷岂不是又要平添许多闲气?传扬出去,也有损怀远侯府的名声。”他顿了顿,敛容道,“侯爷这么做,乃是公然违背大清历律,与公与私,本座都要加以阻止。”

    田蒙眯着眼睛看着杨琼,半晌,终于点了点头,缓声道:“也罢。老夫可以将那几人交予殿下处置。”他微微一笑,“不过,明日午时,还请殿下和西谷大人能够来捧个场,这场引蛇出洞的好戏可决不可错过啊。”他上前几步,朝杨琼拱手一拜,低声道,“老夫还有几句要紧的话,要单独禀明殿下,还请殿下移步后堂。”

    西谷连骈双眉微皱,跻身上前,挡在了杨琼身前,沉声道:“殿下,时间已经不早了。您今日才到陈州,旅途劳顿,还是先回驿馆吧。”他看了一眼田蒙,“侯爷有什么话,不如在这里说得好。”

    田蒙冷笑:“西谷大人真是草木皆兵。难道是怀疑老夫有不臣之心么?还是你自己心中有鬼,不敢让老夫在殿下面前进言呢?”

    杨琼朝西谷连骈递了个眼色,随之冲田蒙一笑:“侯爷请。”

    西谷连骈会意,不得不在原地候着,目光却追随着田蒙和杨琼背影。但见他们转出了左侧的小门,向内堂走去,西谷连骈的鬓角渐渐沁出了些许冷汗,此时此刻,他的内心深处极为的焦躁不安,却不能表现分毫,时间变得极为难熬,仿佛要把他的心血生生耗干了一般。

    这时,有个站在门口的近卫突然快步走了进来,附在西谷连骈的耳边轻轻说了几句话。西谷连骈的脸色陡然一变,压低声音道:“长得一模一样的人?”

    僧人们的诵经之声把二人极轻极微的对话淹没了,田府的家丁们只是低着头侍立着,灵堂里香烟弥漫,白烛惨淡,依然如旧。

    侍卫轻轻点了点头,又耳语道:“那人有岷王的令牌。”

    西谷连骈眸光一暗,低声道:“吩咐下去,听我号令。”他的眸光在田府众人身上掠过,仿佛下了极大的决心,一字一顿说道,“就在今夜。”说罢,他转身朝左侧的小门走去,待转过回廊,便被田府家丁拦住了去路。那人躬身道:“西谷大人请留步。侯爷有令,外人不可擅入内堂。”

    西谷连骈作了一揖,极为客气地微笑道:“还请入内禀告皇长子殿下,西谷连骈有要事禀告。”他眸光一转,缓声道,“是刚刚从京城来的要函,乃是大院君的旨意。”

144。密谈() 
田蒙引着杨琼穿过客堂; 走进内室一处隐蔽的书房; 仆役们鱼贯退出; 关上了房门。田蒙殷勤地将杨琼迎上正位; 又恭恭敬敬地行了一礼,便垂手侍立在侧。

    杨琼负手含笑道:“侯爷如此大礼,本座怎敢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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