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领的来往信函,信件内容涉及谋逆,其心可诛。
这一招如毒蛇噬人,稳准狠快,且没有丝毫预兆,可怜濮阳华贵为左相,位极人臣,却直到事发都不知自己得罪了谁——或许他也知道,但已然无力回天。
谋反重罪,铁证如山,永嘉帝龙颜震怒,直接判了濮阳华斩立决,抄没家产,所有男丁一并斩首,女眷充为官妓,有求情说项者一律按谋逆同罪论处。
“都说抄家当日,濮阳府太夫人、夫人,还有几位少奶奶,都悬梁自尽了,只剩下二姨娘一个活人,十岁的女娃,不哭也不笑,就那么呆愣愣的就被充了官妓”
赵粉唉声叹气,连说这世道太惨,那么小的女娃娃入了青楼,可该怎么过活。
然而王徽上辈子毕竟坐镇帝国权力中枢多年,一听这事就知道有问题。不消说,这位濮阳丞相肯定是遭人构陷的了,难怪
“难怪她要给自己丫鬟取这名字。”她低声自语。
赵粉有点不解,王徽就笑笑,“这案子自然有猫腻,只你眼下恐还不懂,再过些时日我自会教你们。”
什么棹雪樨雪,分明就是“昭雪”和“洗雪”嘛。
“不过我听说官妓不是不可私下买卖的吗?”她又问。
“可不是吗。”赵粉神神秘秘,“所以这事儿瞒得紧,也就是夫人、世子爷和我爹娘知道,连国公爷都不知道呐。不过我娘现在什么都紧着东院,一听是您问,就一五一十都告诉我啦。”
“所以濮阳小姐进府,肯定没走正路,”王徽冷笑一声,“孙浩铭如此脓包,也就在女色上还能长点脑子。”
也幸好如此,不然她一时还真找不到把柄来拿捏他呢。
恰在此时,只听柴房里传来响动,接着就是呼痛之声,看来是孙浩铭醒了。
王徽就把那块衣料重新围在脸上,叮嘱赵粉,“你在外面把风。”而后推门进了柴房。
她并没掌灯,孙浩铭只能借着星月之光依稀看到人影。但只是人影就把他吓得浑身筛糠抖起来,这一抖又牵动肋骨断处,钻心般的痛,于是又忍不住哼哼唧唧。
“噤声!”王徽低沉着嗓子喝道。
孙浩铭素来欺软怕硬,乖乖闭住嘴,瑟瑟发抖地望着黑暗中的人。
“定国公世子,嗯?”王徽声音里带了一丝笑意,听来却寒冷刺骨,“大晚上的,倒是好兴致。”
孙浩铭发出一声恐惧的呜咽,憋了半天劲才憋出一句:“你你是谁?”
“你不用管我是谁,”王徽声音冰冷,“只消记着,有人已知道你私买官妓之事,那女人是罪臣之后,你捅的娄子可是不小”她发出几声桀桀怪笑,更增添了恐怖气氛,“小公爷,莫非你也想谋反不成?”
这几句话一出,成效斐然,孙浩铭当时就吓呆了,连疼痛都忘记,一时激动,扭动身子呜咽起来。
王徽拧着眉毛听了半晌,才明白他意思,原来是说他完全可以把濮阳荑再送回去,又问自己要什么,银子财物美女小倌,只要能保他一命,哪怕她要濮阳荑也没问题。
王徽心说濮阳荑我自然是要的,只不必用这等手段,嘴上道:“住口!也不撒泡尿照照自个什么德性,我能看上你的东西?”
她这话说得音调高了些,但又刻意压着嗓子,那种雌雄莫辨的意味就越发明显起来。
于是孙浩铭也像樨雪一样误会了。
他恍然大悟,战战兢兢问:“莫莫非是宫里的哪位公公?”
王徽微微皱眉,索性将错就错,淡然道:“既被你看破,咱家也不瞒你,有贵人瞧你家不顺眼,你最好当心些,莫被人拿了错处。”
自称也从“我”变成了“咱家”。
孙浩铭一听就慌了,想想自己干过的那些荒唐事,细细算来,又何止“错处”二字可蔽之?好在父亲只挂了个定国公的虚爵,领些俸禄度日,并未在朝任职,不然只怕早被各路言官弹劾死了。
却不知是哪位贵人突然——等等莫非?难道?!
思及那位天下至尊有可能已盯上了自己,他只觉双眼和下身同时一热,直接泪尿齐流。只顾着害怕,却不想想定国公府可有那份量被圣上注目;即便被盯上了,以天子之威,又为何不直接降罪,还得费劲派个太监过来示警一番。
——草包自也有草包的好处。
王徽也闻到了骚臭之气,心道这废物胆小如鼠,吓他过分也不好,遂道:“咱家这次只是路过,见你闹得不像话,便略施薄惩。你日后顶好离那女子远一些,莫再踏入这处院子,否则——休怪咱家不客气!”
孙浩铭微微一愣,隐约觉得这位公公的要求有点古怪,但仔细一想又想不出什么来,索性抛开不想,只觉劫后余生,恨不能给王徽磕三个响头,连声道:“公公放心!公公放心!小人日后若再踏进这硕人楼一步,定教我天打五雷轰,不得好死”
他还要赌咒发誓,王徽已老大不耐烦,“今晚之事,若再有旁人知晓,我定来取你狗命,明白吗?”
“明白!明白!小人必定守口如瓶!”小公爷点头如捣蒜。
王徽冷哼一声,侧掌如刀,在他后颈一拍,世子爷脑袋垂下,无声无息地晕过去了。
第30章 柔荑()
孙小公爷还是在荷池边被发现的。
许是因断了条肋骨,伤势颇重,那下手的强人动了恻隐之心,竟没再把人丢水里,只是把他捆结实了弃于池边。
“我那可怜的铭哥儿啊!我这是造了什么孽啊,是哪个杀千刀的又把你害成这样啊”
孙浩铭眼还没睁开,就听到他娘在旁边杀猪一般哭嚎,吵得人脑仁疼,想大声喝止,却又牵动伤处,于是出口就变成哼唧了。
“我的儿,你醒了?”苏氏连忙扑过去。
世子爷半睁开眼,不耐道:“哭什么丧,我还没死呢!”
苏氏被儿子这般呵斥,却半点不见怒色,只是欢喜又心疼地看着他,半晌恨恨道:“我儿,你昨儿是不是又去东院了?早跟你说别近那丧门星的身不成,这次我一定要治死她,拼着被脏东西染上我也顾不得了!”一边说就起身往外走,要招呼奴婢过来吩咐。
孙浩铭一急,忙道;“你慌什么!别叫人哎哟喂呀痛死我了娘啊”一边呻|吟一边喘。
苏氏连忙折回来,又给他擦汗又帮他倒水,折腾好一阵子,世子爷才好了些。
“娘,你听我说”小公爷白着张脸,有出气没进气的样子,眼里却全是恐惧,“这两次事儿,都跟那丑八怪不相干,是因为——”说到一半,想起昨晚那阉竖的恐吓,竟是不敢再说下去,又发起抖来。
苏氏吓得不轻,又要流眼泪,“铭哥儿,到底是怎么回事?你莫要吓娘啊。”
孙浩铭肋骨断在胸前,虽已经过妥善包扎,但还是痛得厉害,只觉每喘一口气都像刀绞一般,只得静静躺着慢慢呼吸,良久才缓过口气,虚弱道:“娘啊,我问你当、当初,咱们把硕人楼那个买回来,除了咱们这些人,还有谁知道这事的?”
苏氏一愣,苦苦回忆一番,迟疑道:“也就咱母子俩,赵守德和他那口子,还有你在教坊司那个朋友,再就没旁人了啊”说到一半,忽然一拍大腿,“我差点忘了,有次我喝了几口酒,说漏了嘴,给豆绿那妮子听去了,我过后还掌了她嘴,让她不得往外说。”
孙浩铭心中戾气一闪,欲待让他娘这就把豆绿拖出去杖毙,但转念又想到那宦官警示,若自己无缘无故打杀妾室,会不会又被宫里那位拿了错处?眼下可决计不能再行差踏错,还是小心为上。
再想想豆绿的美貌,心里到底舍不得,遂道:“罢了,你也别再管这事了,也不关豆绿什么事,只记着以后千万莫要再说漏罢。”
思考对于孙浩铭这种人来说,历来是最痛苦的,康健时尚且不愿多思,又遑论病中?眼下动了这许多脑筋,已耗尽了他所有的气力和耐性,干脆便直接闭了眼哀哀呼起痛来。
苏氏心疼不已,顿时把儿媳小妾之流抛诸脑后,一门心思哄儿子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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溶翠山房鸡飞狗跳,却丝毫没打扰到东院的闲适静谧。王徽用过午饭,简单散个步,一如既往小憩一阵,刚醒过来,姚黄就进来通禀,“二姨娘来了。”
王徽一愣,随即又兴味盎然,“她亲自来了?不是说讨厌我吗?”按她设想之中,濮阳荑就算是知道了昨夜是她救的自己,派贴身丫鬟过来道个谢,再送些东西,也足够了。
边说边让姚黄服侍着穿上家居宽袍,脑袋上依旧扎个马尾了事,穿越来这么久,她还是不习惯女子发髻。
“谁知道呢,”姚黄也有点疑惑,“看她气色不错,不像是常年卧病的呀。”
王徽对这一点倒是早有所料,没再说什么,迈步离了小书房。
来到堂屋门口,尚未入内,就见到一个少女静静坐在下首,穿了身水绿色绣梅雪争春的褙子,象牙白素面湘裙,宽袖下露出十指尖尖如春笋,交叠置于膝上,极浅淡,却也极素雅,远而观之,恍如亭畔一枝堆雪而绽的绿萼梅。
仪态娴雅,姿容端肃,温柔庄重,哪里像是以色侍人的小妾姨娘,分明就是幼承庭训的大家闺秀。
她相貌稍逊豆绿的国色天香,却自有一段风骨蕴藉于眉目之间,令人观之忘俗。
王徽站在门口看了半晌,欣赏之情溢于言表,直到姚黄无奈地咳了一声,她才回过神来,微笑着迈步进屋。
濮阳荑见她进来,就起了身,敛衽一礼,口称:“给少夫人请安。”那声音也是极柔和、极淡静的。
“勿要多礼,请坐。”王徽在上首坐了。棹雪站在濮阳荑身后,本也是个伶俐周全的丫头,此时站在主子身后,竟眼观鼻鼻观心,一句多余的话也无。
看来这濮阳姑娘是个严肃的性子,不喜下人凑趣打诨。
濮阳荑却并不急落座,“还未谢过少夫人昨夜仗义搭救之恩。”她复又行一礼,这才坐下。
魏紫换过茶水,王徽抿了一口,“举手之劳,不足挂齿。你的病可好些了?”
濮阳荑明净的妙目在她脸上打了一转,静静道:“少夫人慧眼如炬,早有分晓,又何必妾多说?”
王徽一笑,随意道:“你我初见,总得客套些,哪里好见了面就直言戳穿呢?面子是个好东西,各自不妨多留些。”
濮阳荑古井一般的面容终于出现了一丝涟漪,她唇边绽开笑纹,“少夫人说的是,是妾鲁钝了。”
看她一笑如冰河解冻,风霁雪消,王徽也不由心情好了起来,就更想逗她一逗,遂道:“怎的亲自过来了?昨儿早晨不是还让丫鬟传信于我,说是讨厌我,不想欠我人情吗?”
濮阳荑一愣,没料到王徽竟这般直白,沉默半晌,低声道:“这阖府上下皆我所厌,又岂止少夫人一人?”
王徽有点意外,苏氏和孙浩铭那样对待濮阳荑,她厌恶他们当然可以理解,但她说这句话时一字一顿,语带恨意,听着竟好像孙家就是害她家破人亡的仇人一般。
“前些时候听闻少夫人染恙,我尚不以为意,”她放缓了语气,只是相比于“撞邪”,她选择了一个更文雅的说法,“后来您又买下拙作,妾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只道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