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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绿就介绍,“这是子絮手下的”
“我记得你,段五是吧,”王徽点头,“可是东宫有事?”
段五见燕云王竟记得自己一个小小探马,心下又惊又喜,然而到底要事在身,便低声把适才三个人从东宫出来去了刑部的事情说了一遍。
王徽眉头微蹙,沉吟片刻又问,“一个穿了斗篷,还带了两个内侍,那穿斗篷的身形如何?看着多高?可有说过话?”
段五道:“看着挺瘦,比小人矮一些吧同云参将差不多高!说了话的,只离得远,听不太真切,只听着像个女人的声音。”
王徽又问一句,“去了刑部?你亲眼看到的?”
“小人亲眼见那三人进了刑部衙门值房,才过来王府报信的。”
王徽脸色平静依旧,眼底却风起云涌,瞬息万变,她深深吸一口气,忽然仰头闭了一会儿眼,而后睁开,漆黑的眼睛寒逾冰雪。
“袁子晟,只怕有难了。”她轻声说。
“啊?”云绿和段五不明就里。
“好个皇后,好个梁璞!此番竟是大意了!”王徽深吸口气,脸色依旧平静,双眸却亮得异常,她看向段五,快速吩咐道:“你这就回去东昌街,告诉濮阳参将不必再盯了,立刻南去午门,午门外东首即为体仁阁,体仁阁旁有登闻鼓,让子絮去敲鼓!”
段五一时呆住,“敲、敲敲敲鼓?”
王徽平静道:“登闻鼓响,天子必朝。眼下火烧眉毛,走程序递牌子请见陛下已经来不及了。你记好,待子絮敲了鼓,被带去南书房问话时,就说刑部尚书遇刺,天牢为贼人所破,柔然钦犯被劫,因事态紧急,燕云王未及上奏,已同吴王一道带人去追,恳请陛下着五门提督并禁卫军驰援。”
段五虽然一头雾水,但也看出来事态严重,当下也不问原因,只一字一句默记在心,行礼欲走时,王徽又嘱咐一句,“别忘了,让子絮去午门时,定要在东华门那两个侍卫跟前露个脸,顶好能说上几句话,知道吗?”
“是,主上放心!”段五一点头,翻身上马,疾驰而去。
段五一走,云绿知道此间事情危急,倒也不问来龙去脉,只急问:“主子,凡击登闻鼓者,不论有无过错,待事情解决,必要受杖刑三百,子絮她——”
王徽摇头,“官秩正四品及以上者,可纳银五百两以代杖刑。”
云绿又问,“可子絮毕竟是罪臣之后,目下尚未平反,直接面圣当真无妨?”
“无妨,在燕云时我便和子絮商量好了,假托是濮阳家远房亲戚之女,她形貌变化不小,金陵无人能认出来,当年濮阳华一案只抄了满门,事不涉九族,无碍的。”王徽匆匆解释两句,又吩咐道,“眼下来不及去东郊校场带人了。随龙,你这便回王府,把五百飞熊卫都领出来,咱们在刑部衙门门口会合。”
云绿更不多话,正待翻身上马,王徽却又凑近了,低声道:“回府之后,你去我书房里,从南往北数第二排博古架,上头有个官窑斗彩莲叶瓮,你把瓮里的东西带过来给我。”
云绿点头,领命而去。
王徽深吸口气,重新叩响了身后吴王府的大门。
边门开了个小窗,门房一见是王徽,顿时愣住,“燕、燕云王爷,您您不是走了”
王徽面无表情,“开门,本王忘了东西。”
第167章 破局(中)()
当时听完段五汇报情况;又问了几句,王徽便断定此次事态严重了。
起初的时候,王徽被皇贵妃一语点醒,猜到中宫和梁太师这一遭应是要玩一把大的,既然事涉刑部狱吏司和午门献俘,自然而然就能想到那几个身份贵重的柔然钦犯上去。
虽然刑部隶属万衍分管,可东宫一系屹立多年,只怕六部都有渗透,那个同梁璞一道吃焖驴肉的狱吏司主事,恐怕就是东宫的人;执掌刑狱、关押等事宜;看似与中书省和詹事府八竿子打不着,可一旦遇到特定的某些事,却能起到意想不到的作用。
柔然钦犯、刑部、天牢、中宫、梁璞、太子;还要在打压燕云一系的同时,让东宫立一大功
排除一切不可能;剩下的即便再不可思议,也是真相。
中宫和梁太师;只怕是想遣人偷偷带走几个贵重的柔然钦犯,再令太子带人去追;待捉了回来;自然是大功一件。
——两个又疯又不要命的东西!
只不过这件事的原委却决不能告诉太子;太子中正平和;宽厚仁慈;劫走钦犯这种事情有违国本大义,更别提还是同大楚有不共戴天之仇的柔然贵族了。
太子若是知情,则绝对不会同意。
王徽早便想到了这一点,故而只令皇贵妃和濮阳荑派人手日夜盯紧东宫,待到东宫派出人马去捉钦犯的时候,她再现身把事情搞乱。
给万衍传的那句“将计就计”,也不过是为了避免打草惊蛇,打量着先让那些人把钦犯带走,自己再出去拣这个现成便宜。
不过
王徽轻轻叹口气,心道自己果然是在北边打仗打多了,太久没接触这些阴私诡谲的伎俩,且封王之后,行事到底是有些大意,竟没料到中宫和梁璞会如此——疯狂。
不单要令东宫立功,更要借此事狠狠打击燕云一系,最好能令燕云王再无还手之力才好。
如何打击?
同样是劫走柔然钦犯这一件事,既然太子负责抓钦犯,那么劫天牢的,自然就得是燕云王的人了。
古来栽赃陷害、移祸江东的毒计,不过也就那么几种手段,中宫看来是选了最方便快捷的那一条——冒充。
两个内侍,一个穿斗篷的,阳春三月还紧紧戴着帽子一路都不摘下来,本就十分奇怪,想来是那张脸上有猫腻,或是不能被日头晒着,或是不能吹风,既然并非生病,那自然就是改变面貌的缘故。
段五又说那人身形纤瘦,身量同云绿差不多高,且是女声,那冒充的肯定就是她的那几个女下属之一,而非男人。
魏紫和赵玉棠自从回京之后,鲜少于人前露面,要么窝在自己府里,要么就在东郊校场练兵,只怕中宫还不熟悉这两个妹子的面貌。
云绿倒是常常露面,且脸上有伤疤,极易辨认,但偏巧今日她陪同王徽前来吴王府赴宴,相当于有了不在场证明,中宫既然选在今日发难,那自然就不会挑一个可以自证清白的人去嫁祸。
唯有濮阳荑,既常随王徽出行,且今日又被安排了秘密任务,没有任何证据可以证明她在事发时不在刑部,既如此,那么被冒充的人,肯定就是濮阳荑错不了。
王徽叹口气,接下来的也就好猜了,用脚趾头都能想到那起子人的脑回路,假濮阳荑带了人出宫,先在东华门侍卫那儿刷一波存在感,话里话外肯定有“奉燕云王之命前去刑部公干”之类的意思,然后顶着濮阳荑的脸招摇过市,尽可能让更多人知道这位燕云王的心腹手下进了刑部衙门,然后再要求面见刑部尚书袁大人。
待见了袁熙的面,再表明自己奉命提审柔然钦犯的意图,那些柔然人是大楚要犯,五天后献俘太庙就要用到的,押在天牢之中,可以说一百个死囚加起来也比不上这些人的重要性。
若这些钦犯有失,刑部上下大小官员,百十个脑袋加起来也不够砍的。
袁熙向来谨慎,又事涉国犯,自然不会轻易答应,假濮阳荑本为搞事而来,目的也不是为了让袁熙松口,肯定会直接用利器伤人,然后拿了刑部尚书的印信和令牌,去天牢提人。
而有那位狱吏司主事在,这几人也能顺顺利利就把钦犯带出来。
而这些人肯定也会给袁大人留一口气,自然是为了日后让这位刑部尚书亲口指认凶手就是燕云王的手下。
如此一来,劫走钦犯,杀伤朝廷命官,这两条已经是杀头的大罪了,而燕云王经营燕云日久,天高皇帝远的不知道在朔北地界儿搞什么幺蛾子,有心人甚至能从劫狱联想到叛国上头去——原来这么些年的胜利都是假的呀,不知道跟鞑子作了什么险恶交易,什么破王庭、破上京、收复燕云十六州,那全都是鞑子拱手送给燕云王的战功!
到时中宫一党再捏造些证据,坐实了燕云王里通外国的罪名,这样一个欺世盗名之徒,把家国百姓安危当做自己建功立业的垫脚石,说她谋逆都是轻的,这简直就是恶贯满盈、千古罪人呐!
砍头抄家?也太便宜她了吧!如此国贼,合该诛十族才能解大楚百姓心头之恨呀!
王徽一边想一边摇头轻叹,也是难为中宫和梁璞了,如此阴谋,连环毒计,一环扣一环,稳扎稳打,每一刀插下去,都能保证命中猎物要害,等到最后一刀的时候,自然就能一击毙命。
好一个毒辣的、阴险的、完——
嗯?
完美吗?
王徽轻轻吐出口气来,唇角噙着浅笑。
当然不。
所谓阴谋,自然是阴暗的、晦涩的、见不得光、不能被人知道的。
既然如此,那就把阴谋变作阳谋好了。
中宫既然想让天下人知道是燕云王的手下伤了袁熙、劫走柔然钦犯,那她就给穆皇后再添一把火。
濮阳荑于东华门侍卫跟前路过,再去敲登闻鼓面见皇帝,是在同假濮阳荑赛跑,她动作越快,面见皇帝的时间就会跟劫狱的时间越近,为她自己制造的这个不在场证明也就会越有力。
而王徽这边火速邀请吴王一同捉拿钦犯,也是要个人证,去刑部查证、捉拿钦犯,吴王都要一路同行,自可证明燕云王心底无私、光明正大,而且绝不会对刑部的案件现场做任何手脚。
有捉拿侵犯这样的大功,还能坑东宫一把,料来吴王不可能拒绝。
如此一来,燕云一系就必须要反应极快,在事发当时就作出正确部署,先发制人,在对方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就先一步捉回钦犯,并掌握贼人冒充濮阳荑的证据。
决不能等太子把钦犯追回来了再想对策,那样一来,可就不只是被动,而是万劫不复了。
欲解此局,唯快不破。
王徽唇角笑意越来越深。
穆皇后和梁太师既然有胆子铤而走险,用这样狠的法子构陷她,那也就要做好被反咬一口的准备。
自来富贵险中求,中宫终究会明白,她所有的算计筹谋,都将是燕云王再立新功的垫脚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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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王众宾见到燕云王去而复返,都十分惊讶,然而王徽却不理他们,径直走到吴王跟前,低声说了几句。
众宾就见到吴王脸色剧变,同燕云王低声交谈数句,竟就告罪一声,命世子并长史一同招待客人,又让人给内院王妃递了话,就跟着燕云王匆匆离开了成肃堂。
亲王进宫,不需像外臣或是王徽这样的异姓王一般递牌子,只消在晚间宫门落锁之前,那是想什么时候去就什么时候去。不过吴王思来想去,再加上实在心痒于王徽刚才那句“或事关东宫”,就没有亲自入宫,只派了属官飞马入宫报备,自己则点选了五百府卫,和王徽一起赶往刑部。
云绿早率了五百飞熊卫等在刑部衙门大门口,见主子和吴王带了兵一同赶来,连忙翻身下马迎过去。
“主子!”她匆匆道,“安静得紧,并不像有事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