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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丛相一党的言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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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呵臣说句诛心的,纵观我朝立国三百年,除了太|祖女帝麾下那几个开国元勋之外,又有几人有能耐只领两千精兵就深入漠北、灭了鞑子肱股之臂的?陛下,县主实乃天赐将星于神州啊!若善待长乐县主,陛下必能中兴我大楚!”
“哼,一派胡言!中兴不中兴自然全系于陛下一人,如何又与那女流之辈相干了?陛下若想褒奖功臣,自可令她退居帐下,出谋划策运筹帷幄,做个白身幕僚也好,总不会埋没了才能。”
“陛下!县主不单用兵如神,更有一身武艺、骁勇善战,有再世木兰美名,于万军之中取上将首级如探囊取物!如此猛将,若屈居帐下做一谋臣,陛下不觉暴殄天物吗?”
“陛下若觉不足,自可把县主品秩提一提,封作长乐郡主也是美事一桩嘛。”
“县主郡主,不过虚名虚号,陛下若因古制而将人才从此囿于后宅,才是莫大的憾事!”
“有才之人便于市井巷肆亦能为国效力!”
“哈,此言甚是。这位大人如此有才,不如便摘了头顶乌纱,回去家中被窝里为国效力如何?”
“陛下!老臣兢兢业业侍奉两朝先帝,竟从未见过如此泼皮,敢在金殿之上污言相骂!老臣受此羞辱,怎堪苟活先帝啊,老臣这就与你来相会!”
“你倒是去会啊!蟠龙柱就立在这处,撞啊,来撞啊!”
“”
“——老大人晕倒了!快抬出去,传太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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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样的闹剧,自打捷报抵京之日起,已经是每天|朝会的日常了。
幸好皇后出事,太子低调内敛,诸事不理;而大臣们站队太明显,吴王晋王几个皇子怕担上“结党营私”的罪名,一个个为避嫌计,也没对此事发表看法,不然只怕会更乱。
永嘉帝烦不胜烦,冷脸旁听众臣工争吵数日之后,索性大手一挥,传口谕歇朝三天,众爱卿有话回去私下里再仔细争论,朕要理理头绪,三日之后自有明旨。
这理头绪,自然不是说就窝在南书房里一个人苦思冥想,皇帝陛下的理头绪,那自然是要去后宫温柔乡里去理。
永嘉帝就乘着步辇出了乾清宫,思忖一阵,发话道:“去庆熹宫罢。”
才从日精门出去,走到乾清宫和西六宫之间的宫街上,就见远远行来几人,为首是个绯红官袍的老者,后头跟了几个小厮内监,远远见了御驾就退至道旁,跪伏于地。
却是太子太师梁璞。
想来是刚从太子那处出来,这处也确是出入东宫的必经之路。
“把梁爱卿宣过来。”永嘉帝想了想,这样吩咐道。
这处树木繁茂,华盖亭亭,树荫几乎遮天蔽日,且刚刚下朝,天色始亮,即便是六月天,这样的清晨也并不燥热,反有几分凉爽之意。
梁璞微微含着胸走了过来,又要给皇帝行大礼。
“爱卿平身。”永嘉帝笑呵呵阻住,又问,“太子回宫了?”
太子这阵子一直住在京郊行宫,辟了几块地种庄稼玩,尽享桑鱼之乐。
说起来,到底也是永嘉帝就思及中宫之事,不免叹了口气。
“回陛下,殿下昨日回宫理了些日常事务,今日晌午过后便要出去了,太子妃和淮阳殿下还在行宫等候殿下。”梁璞恭敬作答。
“唔,天儿热,淮阳娇贵,爱生痱子,你们好生伺候着。”永嘉帝嘟囔一句,又仔仔细细看了这位老太师一眼,忽然就想起他去年在朝堂上慷慨陈词,一力为皇后开脱的样子。
虽说他心里并不觉得中宫清白,但这老头好像脑筋倒格外清楚些。
“爱卿,近日北疆大捷,你可知道?”皇帝就和颜悦色开口。
梁璞一愣,“长乐县主以女子之身领兵大破金察,此事整个江左都传遍了,民间茶肆更有说书段子日日开讲老臣自然知道。”
梁璞作为太子近臣,虽说位列三公,却并不如何上朝,一般也只是侍奉在太子身边,故而永嘉帝又问,“如今朝上臣工议论纷纷,只为该不该给县主升衔争执不下,不知爱卿对此事有何看法?”
梁璞眉头微皱,沉吟片刻,一时没有说话。
他身材瘦削,花白的头发拢在嵌玉乌沙之内,颌下一部山羊须,虽然上了年纪,双眼却依旧炯炯有神,整个人矍铄而清癯,不难看出年轻时风流潇洒的样貌。
“爱卿?”永嘉帝又问了一声。
梁璞就回过神来,拱手为礼,缓缓道:“臣私心里是不愿祖制被废的,女子之位不可高于参军,世祖爷既立了这个规矩,那自然有他老人家的道理。”
永嘉帝微微点头,神情却是丝毫不动。
“然而长乐县主确是不世出的将才,又立此百年难遇之功,若只赏些金银财帛,那也确是会寒了功臣的心,不只县主会有所不满,只怕就连其他戍边将士,也会心生怨望。”梁璞又字斟句酌地道。
“那伯璋是于私不想升,于公则又盼着升她了?”永嘉帝就笑问。
梁璞也笑了,一揖到底,而后起身道:“陛下慧眼如炬,圣心英明,自然比臣等强出太多,不论升或不升,陛下总能找到两全之法,然而”
他顿了顿,面露担忧,徐徐地道:“自古兵乃凶器,权更是重器,兵与权若合为一体,则凶重皆具上至有汉,下至前朝,拥兵自重者数不胜数,陛下若真要拔擢这女子,还得处处小心才是。”
永嘉帝听着就哈哈笑起来,拍拍老臣的肩膀,“朕知道了,你大清早起来也不容易,快回去歇息歇息吧。”
梁璞就重新跪伏于地,待御驾离开宫街,这才起身,带了随从缓缓朝宫外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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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在半道上碰见梁璞了?”皇贵妃懒洋洋发问。
后宫妃子若不侍寝,平日里就总是要比朝堂上众臣起得晚些,就连如今大权独揽的皇贵妃也是一样,永嘉帝下朝了,她才刚刚起身,还是入睡时的装扮,穿一件洋红锦缎绣百花牡丹的抹胸襦裙,外头套了一袭蝉翼薄纱罩衫,如瀑黑发垂在身前,亲自拿了玉篦,爱惜地一下下梳着。
“正是呢,”玉蕊在旁拿着朱笔,细细为主子眼角描上一抹斜飞的绯红,“小季子下头的人亲眼看见的,说了好一会子话,眼下正朝着咱们这边过来呢。”
听闻永嘉帝马上要驾临,皇贵妃也还是不疾不徐,取过口脂纸轻抿,两片花瓣一样的丰唇就染上艳色。
乌云秀发不盘不理,只直直垂落在地,光可鉴人,雪白的脸庞不施粉黛,只眼角和唇间晕染一抹轻红,清晨的阳光自雕龙镂凤的窗棂间照进来,映得肌肤仿佛透明。
她本就是倾国倾城、颠倒众生的牡丹,美得张扬华贵,却又漫不经心,任凭群芳相妒。
玉蕊都有点看呆了,忘记了说话。
“发什么呆呢,”皇贵妃就嗔了一句,轻轻打她一下,“可曾听清那姓梁的说了什么?”
玉蕊这才回过神来,尚有点结巴,“没、没离得远了,听得不真切,只晓得跟县主有关。”
“哼。”皇贵妃撇嘴冷笑,“女子一立了战功,这些幺麽小丑就都跳出来作乱了,也不想想太|祖开国之时,多少女将征战沙场,立下汗马功劳”
话没说完,就听外头于之荣一声高呼,“圣驾到——”
皇贵妃一吐舌头,领了玉蕊走到外殿,也不换衣服,就那样穿着抹胸和纱衫,巧笑倩兮地福身给皇帝行礼。
她生得美,便是衣衫褴褛也好看,永嘉帝自来宠她,只觉披发素衣更有“天然去雕饰”之色,大笑着走近殿来,搂了贵妃在怀,两人徐徐步入内殿。
皇贵妃就叫人穿了早膳,帝妃两人一起吃了,又用过茶点,调笑一阵,永嘉帝才把转到正题。
“都吵成一锅粥了,今天上吊明天撞墙的,”在爱妃面前,永嘉帝就没再掩饰心中烦躁,“朕看着真恨不得一窝全拖出去砍头了事。”
“哎呀,陛下息怒,气坏了身子可不值当。”皇贵妃娇笑连连,素手贴在皇帝肩膀上,温温柔柔给他按摩。
不过顿了顿,倒是皱眉道:“不过臣妾到觉着有点奇怪呢。”
“哦?爱妃怎么想的?”永嘉帝就饶有兴致。
皇贵妃抿嘴一笑,“臣妾什么都不懂,单知道这军报一传回来,整个金陵城都乐开了花啦,前儿还有几个小宫女偷跑出去,说是善和坊那边有放烟火庆祝北疆大捷的,可好看了臣妾在这后宫之中,得了捷报那也高兴得跟什么似的,昨儿蒋昭容她们来串门的时候,还商量着要一同俭省用度,总能省出些钱财来支援北疆战事”
永嘉帝就点头微笑,“你们倒是有心了。”
皇贵妃笑着谢过,又道:“所以臣妾就觉得奇怪呀,这百年难遇的大捷,明明是普天同庆的大喜事,为何朝上的大人们那一个个听着好像都特别不高兴似的?”
永嘉帝一愣,只觉贵妃这句无心之言竟似一缕明光,倏然照破黑暗,直射内心深处。
“你说得有理”皇帝就忍不住皱了眉头,“这些人,久居高位,钻营惯了,一个个勾心斗角都成了什么样子,连北疆战事都捏在手里做了你输我赢的棋子却连市井小民和后宫妇人都不如!”
说着就动了几分怒气,一拍桌子,“如此大捷,正是我大楚中兴之兆!这些尸位素餐的老蠹虫们,一个个不思报效家国,就为了那么几个芝麻官职吵得急赤白脸连朕看着都觉齿冷!当真可笑,可鄙!”
一面说一面就勃然作色,脸膛发红,胸口急促起伏,竟是盛怒的样子,紧接着就是一连串的撕心裂肺的咳嗽。
皇贵妃满脸担忧,走过去给永嘉帝拍抚后背,一面冲玉蕊使了个眼色。
不一时,玉蕊就端过来一个青花折纸花果纹的浅口瓷碗,皇贵妃接过来,用汤匙一下下搅着散热,“陛下快莫要动气了,尝尝这百合莲子羹吧,臣妾昨儿晚上亲手熬的,是您爱吃的那个口味”
清甜之气袅袅飘来,仿佛甘霖落入沙漠旅人干渴的喉间,永嘉帝微微合眼,深深吸了一口那甘美的香气,胸中烦躁急郁顷刻散去,完全被这香味抚平了。
他急切地转过身去,几乎是一把抢过了瓷碗,咕咚咕咚灌下汤水,这才觉得浑身舒泰,心底深处那种莫名的渴望也被满足了。
皇贵妃看着他饮尽甜汤,又意犹未尽地嗅闻那气味,唇角就浮起一丝隐秘的微笑。
“唉”发过一通脾气,永嘉帝声音有些嘶哑,眉宇间也现了疲态,“爱妃也是一语点醒梦中人,这个事情,依你看却该如何?”
皇贵妃就扑闪着大眼睛瞅他,“臣妾可不敢瞎说,自古后宫不得干政”
“什么破烂规矩!你但说无妨!”永嘉帝直接打断。
“那臣妾可就说了,陛下莫要笑话我。”贵妃掩口一笑,继续给皇帝捏肩膀,口里柔声细语,“臣妾就想着,别管是男是女,是老是少,就算是阿猫阿狗,只要打了胜仗,那就是功臣。虽说王徽是我表妹,但有道是举贤不避亲,只消功在家国,利在社稷,陛下只管拿来用就是了,这天下人才,可不都在您彀中吗。”
这话说得直白,但话糙理不糙,永嘉帝听得不住点头,然而又想起梁璞先前所劝,兵权到底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