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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丑。很脏。有时候当那手掌击打在自己身上,当那眼神云淡风轻的瞟过自己的伤痕,季放会麻木到失神。
但是即使这样,季放也从来没有想过有一天,那双暗黄的手掌会停止向他要打工的钱,那双殷勤的眼睛会停止对他暴『露』渴求回报的欲望。
从来没想过,想也不敢想。
从出生在这样一个家庭开始,无论年纪多么小外表多么稚嫩,内心总会藏着常人无法理解的黑暗。就像偷钱在外人眼中或许只是小小的错误,但是在季放心里是永远不堪回首的。太脏了。那种被『逼』迫到打破道德底线的行为,太不堪了。
妹妹的手还紧紧攥着他,季放脑海里突然就闪过了这些画面。
黑得彻底的眼睛有些呆愣地望着前方,心脏开始一点点加速跳动,扑通……扑通……扑通扑通……扑通扑通扑通扑通!……
季放好像什么也看不到了,眼前一黑后,轻柔地扯开季洋的手,走向噪杂的人群。
每次涨水的时候大家都很开心,今天有这么多人聚在一起呢。季放想。
季放走进人群,见好似很多人在激烈地讨论着什么。
“出了什么事?”季放抓住身边的一个人,声音里是自己也不曾察觉的颤抖。
“哦,听说有人掉进河里了。”
季放浑身一颤,勉力问:“知道是谁吗?”
“听说是一个女人跑进河里,然后她老公也跳了进去,现在还没出来。”
“没人下去救吗?”
“救了!救了一下午,现在还没找到人,估计是没戏了。”一声叹息。
季放一瞬间血『液』全都冰冻住,缓缓动了动手指确认自己还有意识,然后回到季洋和纪乐身边。
“你自己先回去吧。”季放对纪乐说。
纪乐哑口无言,不知道能说什么,只晓得现在『插』什么嘴无论是疑虑还是担心都是多余的,于是没有拒绝便听话地离开了。
“没事的,我们先回家。”季放『摸』着季洋的头,柔软的发丝似乎可以将掌心的冷汗全部抹去。
“哥……”妹妹怯怯地唤了一声。
季放拉住妹妹的手,低声喃喃,也许是风太大了,声音被吹得散了,一个字一个字虚弱地飘进季洋的耳朵:“回家就好了,没事的。”
总有那么一线希望,就不会让自己倒下去。
所以在面对空『荡』『荡』的屋子时,好像连永远弥漫在空中的咸鱼气息也变得稀薄了。
四十几平的狭小空间里感觉不到一丝人气,季放不敢去想,许是又去小叔家打牌了吧。又是这样,那么晚上还要做饭呢,妹妹要长身体了,不能饿肚子的。于是左脚不受控制地想往厨房迈步,可膝盖一软,才勉力撑住门框。死死闭上了眼,季放企图从虚假的噩梦中醒来。
呵呵,真傻,那个女人会跑进河里?河底有金子吗?做这种梦也太不孝了一点。
失去了视觉,季放清楚地感觉到冷汗一层一层往外冒,渗出了薄衫。心跳像是擂鼓般越击越大,最终在沉重的狂跳声中被迫挣开双眼,眼前却是一片模糊。
一滴一滴的泪水由缓至疾砸在水泥地板上,组成一个个暗灰『色』的圆圈,然后被飞快的吸收。空洞着双眼,抑制不住的『液』体疯狂夺眶而出,却是一丝声音也没有从口中溢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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果然季放又没来上课。看着桌子上又多出的一份早餐,纪乐都点呆愣。
已经一个星期了,虽说上学的日子只过了五天,可是每一分钟都沉甸甸地压在纪乐身上。干什么都魂不守舍,上课走神,回家发呆,第一次,纪乐感受到异样的压力,有什么像是在催促着破茧而出。
实在是没办法再这样下去了,纪乐紧紧握着双手,镇定地往那个从来只会带来不详的地方走去。
游手好闲的混混们自然是不敢再动纪乐,但是上次的一口闷气怎么也咽不下去。
纪乐从来不知道自己也会打人,抓起一个人的衣领的时候,纪乐已经有些疯狂。毕竟不是真正的季放,身上早已被疼痛包得严严实实,却根本无法理会,纪乐觉得自己某些东西被激发了出来。思维跟不上动作,这就是季放打架时的感受吗?纪乐没心思细想,只是神经质地一遍又一遍地质问那人季放家在哪里。
“大……大概在……向阳那一块……”
手在发抖,嘴角却终带上诡异的笑意。
顾不上“向阳”的概念有多模糊,确认的方法就是一家一家问。
终是在黄昏时候寻着了认得季放一家的人,忽略那人眼里混杂着的鄙夷与同情,纪乐轻轻敲响了门。
意料之外的,很快有人开了门。意料之中的,季放似是憔悴得不堪一击。
季放没有惊讶纪乐的到来,或者是他已经没有余力去表达任何感情,面部的僵硬让他像个木偶,请进纪乐后机械地倒了一杯水。
纪乐抿了一口那掺杂着淡淡熟悉气味的『液』体,让他产生无限依赖的气息吞入喉中满是苦涩。
纪乐难得地神情肃穆,墙上的两幅黑白相片让他想说的话都如鲠在喉。
“已经……办了葬礼了?”克制着喉咙的干痛,沙哑着嗓音问。
季放木然摇摇头,平静地说:“没有找到尸体。”
“那你……”
“洋洋在爷爷家,陪我去趟河边吧。”
纪乐以为季放一辈子都不会再去那个地方,没想到他牵起了他的手就往外走。第一次没有开摩托,纪乐清楚地感觉到,拉着自己的手掌几天间变得粗糙不堪,刮人得很,纪乐反手紧紧握住。
第八章()
暖意从纪乐的手中传来,明明不大的手掌奋力地想包裹住另外一只,然后彼此都分泌出汗『液』混在一起。
那只被指甲捏破了的手掌已经结了痂,被纪乐拼命抓紧,磨得他也生疼,那痛觉便一点点往心尖儿上冒着。
短短的七天,如果要用什么来形容季放的变化,纪乐只能说,七天前季放还是个人。而现在,像个傀儡没有思想,又思维清晰冷静地可怕,人不像人鬼不像鬼。
季放越是这么坚强,纪乐就越是心惊胆战。
有些事是从来就不曾想过会发生的,仅是设身处地地一想象,冷汗就沿着纪乐的额头流下。
这让人怎么可能去相信呢?纪乐光是想象季放从难以置信到被现实一步步掐灭希望『逼』迫到绝望,心中就绞痛难忍。
有一天,什么语言也会变得无力。这是纪乐第一次体会到这种感觉。无数话语划过齿间最终止于唇瓣。
静静地坐在河边,纪乐没有放开季放的手。
“爸跟妈又吵架了。”季放突然吐出一句话。
“季……”纪乐以为季放出现了臆想,没想到季放只是在陈述那天的事实。
“妈赌气去跳河,然后爸也跳进去救她,然后谁也没上来。”黑漆漆的眼里被染上从未出现过的悲痛,传递出来,压得纪乐也喘不过气。
“哥……”
“爸,妈,一路走好。我和洋洋会好好的,你们放心。”季放忽然莫名其妙地喃喃。
“哥……”纪乐伸出颤抖的双手,像怕碰碎了玻璃娃娃一样,轻轻地,将出神低语的季放搂入怀中。
轻柔地一下一下抚过季放的背,感觉到手中的触感从僵硬到放松再到微微的抖动。
最后终于压抑不住的支离破碎的哽咽声刺入纪乐的耳膜:“爸……妈……爸爸……妈妈……爸……”
季放放肆地哭泣,声音大得快要把纪乐的耳朵震聋,听着季放一句一句地呼喊着父母,纪乐闭上双眼,轻抚的双手改成紧得不容一丝缝隙的环抱。
“妈……你回来啊……爸……你们回来啊……别丢下我和洋洋……求求你们了……你们回来啊……妈妈……”
“我再也不『乱』花钱了……你们回来……好不好……爸爸……我以后赚了大钱……买大房子……妈妈……”
纪乐的心被揪得窒息般的痛,抱紧怀中脆弱地似乎随时都可能破碎的季放,极致心痛之余,另一种异样的情感上涌至纪乐的喉间,像是已被压制了很久,等不及要脱口而出。
可开口,声音是自己也没发觉的干涩:“哥……你还有我。哭出来吧,哭出来就好了。我会一直陪着你的。没事的……没事的……一切都会好的……”
季放只是一个刚过十八的孩子,无论再怎么早熟,突如其来的灾难也不是一个刚刚成年的孩子能够承担。
可是季放毕竟不是普通人家的孩子,这么失态地哭喊着,不到一刻钟,起伏的背便慢慢平静下来,抱住纪乐的手也轻轻松开。
纪乐根本看不得季放的脸上存在着泪痕这种东西,急急忙忙地抬起手,也顾不上什么,就往季放脸上擦。
季放任由他擦着,声音里还有些没平缓过来的沙哑:“疼吗?”
“什么?”
“又去打架了吧。”季放低沉着嗓音说。
“我……我只是想知道你住在哪里。”虽是有理由,季放这样的神『色』还是让纪乐心头慌『乱』。
季放突然抓住了纪乐的手,从不见多少情绪的黑眸居然透出炽热:“我不想我身边的人再受到一点伤害了。”
纪乐有点不敢相信地望着季放眼里那丝火热,今天的季放太失态了,今天的季放表达了太多情绪,这样的季放让纪乐疯狂。这种异常的情况下,沉寂在纪乐血『液』中的某些情绪被点燃,“轰隆隆”企图冲出禁锢。
在那种情绪冲上头顶,大脑充血的一瞬间,纪乐猛地发力把季放抱住,一句不长的话抖个不停:“哥……我错了。”
“嗯?”季放没明白,但也没有推开纪乐。
“我不应该那样对那个人的,我终于了解他为什么那么做了。”纪乐的双手冰凉地像是要脱离了身体,却不妨碍他抱住季放那大得吓人的力道。
“嗯。”季放也没有问哪个人,他知道纪乐还有下文。
“哥……”纪乐停顿了一下,声音弱得犹如蚊鸣。
季放安抚地拍拍纪乐的背:“没事,你说。”
“我喜欢你!”
“放放来了!”老头坐在太师椅上笑得慈爱。
“我来接洋洋。”季放垂眸说。
“洋洋!你哥来了,快出来吧。”老头朝屋里喊着。
看到季放的一瞬间,季洋脸上『露』出来如释重负的表情,快速地挪到了季放的身边。
“爷爷,那我们先走了。”季放转身要离去。
“这么急着走?到爷爷这来,哎,我个老头子一把年纪了还要白发人送黑发人……哎……”一声长叹,方才和蔼的笑颜一扫而光,倚靠着椅子的后背,老人一脸愁容。
季放心里一紧,刚刚跨出的一步不得不收了回来。
“哎,放放啊,你是我的孙子,也是咱家里的一份子,你爸你妈的事你最做的了主。”季放的爷爷长吁短叹,“你说你小叔这么做有点太对不起我这个老人家了吧。”
季放低着头,低低道:“什么?”
“你爸妈那五千块钱……”老人说到这里又叹了一口气,“你小叔……”
“爸妈留着的积蓄本来就是孝敬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