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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记川当场拍板,他在明,常山在暗。他自己吸引临淄王府人马的注意,常山暗中前去营救邬琅。
常山有些犹豫。他不是信不过杨记川的武力。但是现在的郎骑将军没有他那身刀枪不入的护甲保护,只剩一杆长|枪的话,就算再厉害也是双拳难敌四手,总有力竭的那一刻。而且,司徒靖现在识破少爷的身份,杨记川对于他来说那就是眼中钉肉中刺,就算背上骂名,也定会使出全力让他有来无回,个中惊险,即便只是想象也觉得略有胆寒。常山不敢下这种让杨记川去送命的决定。若是能将少爷救回,杨记川却身死,那少爷岂不是一辈子落得个孤家寡人?他又有何面目再见少爷。
“将军,此计不可。司徒靖为人狡诈,临淄王府机关重重,你独自迎战,只怕凶多吉少。”
杨记川摇摇头,道:“我不会比他先死,你放心。”
常山一时竟不知该作何回答。
最后还是拧不过杨记川,两人开始围绕着一明一暗展开计划。
他们并没有太急,摸清了临淄王府的人员流动情况后才着手选择时间。
他们选定的日子很是普通,因为普通,所以没有人去在意。
行动当日深夜,两人换上夜行衣。火龙|枪也用黑布包好,免得招来不必要的瞩目。
今夜乌云遮月,一切都笼罩在一个看似宁静,实则汹涌澎湃的黑暗中。
临淄王府就像是趴伏在这黑暗中的巨兽,虽然沉睡着,却异常敏锐,随时准备着给袭击它的人一口痛击。
杨记川和常山早在潜入临淄王府的某一处落脚点后便分道而行,常山向东潜行至囚禁邬琅的地方,而杨记川则向北,一路直上司徒靖寝室,挑衅。
常山善于潜伏,而且极有耐心,他在等待,等待因为杨记川的从天而降而秩序混乱起来的临淄王府,这一刹那就是这个怪兽最大的破绽。然而还未等他找到这个时机,却突然发现囚禁邬琅的暗室周边的暗卫人数骤然增加,而且一个个从暗处浮出,往四方飞散,有人急吼吼地从一个密道里出来,气急败坏。
“快找,找不到你们全体都得死!”
常山大惊,难道少爷已经逃走了?!
这时,杨记川那一头却依然开始了张扬的出场。
整个临淄王府彻底打乱,不仅仅是明面上因为有人入侵而匆匆集结的府内侍卫,还有暗处因为需要严加看管的人却凭空消失而造成的诸多恐慌。
此时此刻,司徒靖寝局院落前,一身黑衣的杨记川宛如一颗松柏笔挺而立。包裹着火龙长|枪的黑布簌簌落下,|枪尖氤氲的血气在黑夜中发出晦暗不明的光亮来,看起来嗜血而鬼魅。
司徒靖还穿着白色的单衣,发髻也未束,头发铺散开来。他长眉拧紧,直直盯着面前这个不速之客。
“郎骑将军杨记川,你不接旨前往永宁认罪伏法,到孤府上有何贵干?”
“临淄王殿下,末将前来不过是向你讨要一个人。他乃是末将至亲、至爱,还请临淄王殿下将他还给我。”
“将军说笑,既然是你至亲、至爱,又怎会在孤手上。若他走失,何不问问你自己为何将他弄丢了。”司徒靖尤为在【至亲至爱】这四字上咬字甚重,似是恼火,又或是嘲讽。
杨记川冷冷地看了司徒靖一眼,语气淡漠地说道:“他本是通天彻地之人,奈何被奸人暗算,被人掠走时身有重疾,不若,岂能这般束手无策。”
司徒靖冷哼:“将军还是往别处寻吧,孤府上没有你要找的人。”
“王爷的意思是不愿放人?那末将便只好硬抢了!”
“杨记川,孤念你是本朝开疆拓土的功臣,不与你计较,你若敢动手,就是以下犯上!”
“北戎皇族一样被我屠戮殆尽,尔等又算什么上人?抢我至亲、囚我至爱,与我之仇便是不共戴天!”
司徒靖面色一如黑夜般冷峻,四面八方如潮水般的王府侍卫在此刻纷纷朝着杨记川涌去,而那个男人,手持一杆火龙长|枪,顶天立地地站着,没有丝毫的畏惧。
司徒靖没有见过邬琅和杨记川并肩战斗时的模样,但是他见过邬琅一身玄甲,卓然自信地站在他面前跟他说五年内必灭北戎的神情,那样的邬琅是他以前从未见过的。王府里的邬琅永远只会安安静静坐在那里,你说一句,他回一句,不远不近的态度。像是一团搁置在精致杯盏中的水,偶尔掀起一丝波浪,便让人心神荡漾。然而那个扬威将军,若也是水的话,便是激浪滔天的洪水。充满张扬的力量和自信。他和杨记川有默契,有心有灵犀,也有相互依赖。
对了,就连这种天下人皆可杀的态度也是一样。
这么看来,他们简直就是世界上最契合的人。因为邬琅在他面前,永远不会有那种舒服的表情。他要么是疏离,要么浑身都是刺。
司徒靖感觉自己内心有一团火熊熊燃烧起来,那团妒火几乎要将他的理智烧没了。
杀了他,杀了杨记川!
杨记川火红长|枪在他手中挽出一个漂亮的|枪花,冲在最前头的王府侍卫连他的身体都没有触碰到便被横扫而过的枪|身齐齐扫飞。枪|尖氤氲如丝的血气仿若毒舌吐信,带来致命的毁灭。
侍卫们在司徒靖的命令下一个又一个不要命地向前冲,包围圈即便在这一刻冲散,下一秒又再次聚拢。被被围在中间的杨记川看起来几乎要被人潮淹没,但是转瞬间,那柄火红长|枪又会一下跳跃至众人面前。
“噗”长|枪枪尖忽然直刺一人面门,尖头一瞬间对着那人眉心贯穿而过,带出的血花飞溅在此人背后的那张面孔上,甚至还带着脑浆的味道。被血液和脑浆溅了一脸的人被震得呆愣了几秒,然后,就是这短暂的停顿,长|枪依然重重刺穿了他的心脏。杨记川手臂发力,枪身用力往前一送,枪尖从第一个穿刺过去的人胸膛穿过刺进第二个人腰间。他握紧枪杆,枪身一拧,扎在两个侍卫体内的枪头立刻旋转了一百八十度。来自人类喉咙深处的痛吼声迸射出来,令在场的人皆是浑身一凛。杨记川甩飞挂在枪尖上的两条尸体,反手一枪,将欲在背后偷袭他的一人刺死。从那人脖子大动脉里喷射而出的鲜血将他的头发和侧脸沾染得血迹斑斑。
这个时候,众人才反应过来,他是那个屠遍整个北戎,脚下踩过的尸体足有出云山那般高的杀神。
司徒靖站立于高台上,眼看杨记川这般左突右挑,来去如入无人之境,一气之下居然抽出身侧护卫腰间的长剑,亲自下场。
杨记川瞬间感觉到一股有别与其他软弱招式的剑招,枪式沧月甩出,围拢在他身边的人立刻被清扫而出。杨记川长|枪横立,脚下轻点,整个人顺势朝着司徒靖剑光处飞去。
只见半空中,一道白色闪光瞬间闪现又立刻消失,令人牙酸的兵器碰撞声划过众人耳畔。天上那两道相撞的身影倏然分开,宛若两条流星分别朝相反的方向落去。
司徒靖扭身站回寝居房门前,再回首,手中长剑剑刃已经断裂成两截。杨记川回身落在人群中某一个人的脑袋上,脚下一用力,咯吱一声,此人颈骨折断,整个人软瘫在地,半点气息也无。
两人一招交手,胜负已分。
司徒靖输杨记川半招,脸上却还带笑,只是这笑看起来却又危险之极。他轻喊一声,放箭。接着便是窸窣攒动的声响,紧接着四面八方出现手持长弓的弓箭手。司徒靖一声令下,箭矢如雨。
司徒靖竟也不顾杨记川身边还有他自己的侍卫,便下令弓箭手一视同仁地放箭。饶是杨记川这一下也陷入了困境。
司徒靖这招后手,看起来就像是专门等着他一样。
杨记川忍不住抬头朝一个方向望去,还没有常山的信号,难道是失败了?
这一个分神,他肩膀立即一痛,一根羽箭深深扎进了右手臂上。
不能再这样当个活靶子了,杨记川心想。他砍掉羽箭箭尾,突然飞身跳上屋檐,几个轻跃便跳出了包围圈,一路引着追赶他而来的弓箭手和侍卫向着王府的南边跑。
提着火把追赶在后的队伍排成了一条又一条长龙,汇聚而成的光亮几乎要将整个临淄王府照亮。
杨记川的鲜血一滴又一滴低落在王府平滑的地砖上,慢慢被后来的脚印踩得七零八落。
司徒靖果然不愧是拥有同川兵器库的人,训练出来的弓箭手真是一等一的厉害,就连杨记川自己都忍不住要夸赞这样的移动状态还能有这么好的准确率以及体力的弓箭手了。但他没法再说话,他所有剩余的力气都用来跳跃出各种各样刁钻的姿势,避开那无孔无入的箭矢。
有一就有二,他受了第一只箭,受第二只、第三只就会越来越容易。
杨记川看了眼自己的长|枪,心下无奈,他本该进攻到底,以攻为守的。却也被迫四处逃窜了。
司徒靖准备得太充分,他究竟在自己得王府里安置了多少私军?
还未来得及细想,杨记川狠狠拔掉自己大腿上的那只箭,回头看一眼那几乎没有空隙的箭雨,几欲狂啸。
五郎!你究竟在哪!
此时,临淄王府东侧某一间偏僻的院落里,邬琅倏然站起身,抬头朝南边望去。他好像听到杨记川在喊他。
衡莲君带着他一路从暗室出逃到这里,换好事先准备的小厮衣物,然后再安排邬琅躲进深夜外出送泔水的车子出府。
“这次离开,就不要再被捉回来了。”
“放心吧,我会去一个谁都不认识我的地方。”
衡莲君神色复杂地看着他,忽然说:“你难道,就不能试着喜欢一下王爷?”
邬琅笑了笑:“不好意思啊,我已经先喜欢上别人了。司徒靖需要的不是我,他只是需要一个让他休息的地方而已。这种人迟早会出现的。”
衡莲君似乎有些忍无可忍:“为什么你非要否定王爷对你的感情?你离开了多久,他便守着你的牌位多久。每逢祭日他都吃斋念佛,素沐三日。难道这还不够?他为你几乎心如死灰,再没办法爱上别人。你却说随便找个人都能替代你?难道这么想,你就能更加心安理得的和别人双宿双栖?”
“沈衡,不需要用这种我是个背叛者的语气来指责我。我告诉你,不说司徒靖以前对燕琅做了什么,就算他没做,我也没有必要非得对他的感情做出回应。他喜欢他的,我喜欢我的,这是两码事!更何况,我根本就不是燕琅!我一点也不欠司徒靖什么!你现在再说这些,又有什么意义。既然你不想我走,为什么还要帮我?”
“因为我知道你没有夸大其词,你的确有很多机会可以杀死他,他总是对你卸下防备不是吗,我不敢赌。而你,不也是利用了这一点来要挟我?你潜意识里也明白,他是真的喜欢你,在乎你。”
“要怪就怪,我和他相遇在错误的地点,错误的时间,错误的身份。”邬琅将身子隐藏在院落墙壁的阴影中,背对着衡莲君:“好好活着吧,沈衡,看他如何成为一个好皇帝。他这辈子,也就只有这个能拿得出手了。”
沈衡有些薄凉地笑了声:“那就,借你吉言了。”
泔水车慢悠悠地驶来,邬琅朝沈衡挥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