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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冲上去!”薛棠大吼一声,斩马|刀大力劈在一面铁盾上,那铁盾居然直接裂开一道细纹,吓得持盾之人忍不住后退两步。
尖刀人阵见薛棠如此勇猛,士气大涨,吼声震天,蜂拥围了上去。
却见那后退的持盾之人忽然惨叫一声,倒在地上,双手把持的两面铁盾轰然砸地,从他身上抽出的长|刀被鲜血染红,一滴又一滴的血液从刀剑滑落。
薛棠顺着那血色长刀看过去,只见那黑甲人一张俊美无俦的脸庞是斑斑血迹,而声音冷然彻骨。
“退者,死!”
“我看谁敢再退!”
“盾兵,还不给我顶上去!”
刺激之下,那盾墙缺口被迅速合拢。薛棠大喊:“后退!散开!不要被包饺子!”
“箭!放!”
一声令下,从东昌寨方向飞过来铺天盖地的箭矢,此时已经不需要再注重准确度,在这样密密麻麻的箭矢攻击下,除了躲,就是死。然而薛棠却反其道而行,迎着箭矢的方向冲到了盾墙脚下,因为对面箭矢抛起的角度,反倒躲过不少弓箭的攻击。
“东昌寨,尔等危祸渔阳,还要负隅反抗?若是你们现在放下武器投降,待我禀报州牧,留你们一条性命!”
“哈哈哈,薛棠,你也学会说这些套话了吗。投降?笑话!我的字典里还没有投降这两个字!现在不会有,将来也不会有!你若不服,大可过来试试能不能砍掉我的脑袋。”
“贼子休得嚣张!”
盾墙一面一面被薛棠瓦解,暴露出盾墙后被保护着的东昌寨众人。到底是山匪和正规军的区别,战斗力实在不可同日而语。
这时,从葫芦谷顶上忽然有细小,数量却繁多的碎石落下,砸在州军人阵中。这些碎石从极高处落下,虽重量不大,砸不死人,但也能将士兵身上的盔甲砸出一个又一个坑来,落到脸颊,手指上更是痛苦不堪,烦不胜烦。
原本盾兵败退后,州军可以乘胜追击一路突破葫芦谷,不料发生这种变故,薛棠心里几乎要呕出血来。
薛棠可以断定,这绝对不是巧合,而是东昌寨使出来的小动作,十分上不了台面,效果却很好,直接打乱了州军阵脚。
“先锋营,上!”
薛棠一看对面冲上来的部队,冷笑,东昌寨已经到了要让少年兵出战的窘迫程度了吗。很好,就让他薛棠彻底绝了你东昌寨的下一代!
州军和独孤胜率领的先锋营第一次正面短兵相接。
兵器碰撞划拉出令人牙酸的声音。
少年们冲天的呐喊声响彻云霄,震荡的是自己的士气,还是为了掩饰那些初尝生死的恐惧。
薛棠斩马|刀手起刀落,一个又一个人倒在他面前。他能看到这些少年面上的恐惧,但是他们却没一个后退的,这让薛棠感到惊讶。在面对生死攸关时,难道这些小孩子不想逃?他们真的不怕死吗!
尤其是那个冲在最前面的少年,他似乎是这个所谓先锋营的首领。他早已遍体鳞伤,手中大刀也卷了刃,但他依旧在作战,依旧拼命地挥舞着手中武器。
忽然从背后冲去一个手持长|枪的州军,他并未意识到这个即将夺去他性命的危机,还在麻木地向着前方挥动大刀。
然而在那柄长|枪即将刺进这个少年身体内时,一把长刀及时将|枪挑开,反手一挥,那名州军轰然倒地。
薛棠看到黑甲男人拎起少年将他甩出混战堆,持盾的左手将盾猛地甩出,黑盾轨迹所到之处,几乎没有人能够再站立。那黑盾飞了一圈,重新回到黑甲男人手中。右手长刀忽然朝颈后一架,挡住几把刺来的长剑。腰身向前一矮,长刀从头顶划过一圈,快速斩向那偷袭的人,一个呼吸的时间,三人便被他切断了喉管。从伤口中迸射出来的血液喷洒在他的脸颊和盔甲上。
他持刀盾疯狂杀戮,清扫周边所有敌人,一个不留。州军士兵甚至不敢再出现在他附近。
他就像是一个浴血的修罗,无敌!
薛棠体内的血在沸腾,除了将军,他已经许久没有见过让他这么兴奋的人,他一定要和他大干一场!
薛棠扫开身前路障朝着黑甲男人走去,这个时候,有嘹亮的冲锋号从葫芦谷进口传来,一声又一声,浑厚激荡,宛如丧钟。薛棠心下一滞,回过头去只见葫芦谷进口已经伫立起密密麻麻的人影,而那群人中,有一杆玄色大旗高高飘扬着。
糟糕,东昌寨的人什么时候迂回到后面去了!
不不,这群人一开始就没有出现在正面战场里。那个黑甲男人从一开始就是拖延时间,不管是用盾墙战术,还是对冲战术,都是为了给偷袭的部队争取时间。
该死!
薛棠看着身边州军士兵疲惫的神色,处处都是不好的预感。
“薛棠!”
有一道森冷声音喊着他的名字,薛棠打眼看过去,只见那黑甲男人从人群中一跳跳出惊人的高度,他手中长刀映照出的白光在烈日下刺得薛棠几乎要睁不开眼睛。
“留下吧,薛棠!”
士兵跑动时,盔甲撩动的声响,冲锋的口号声,以及刀刃的破风声,纷乱嘈杂冲击着薛棠的耳朵。薛棠牙根紧咬,下盘稳扎,斩马}刀抡起,直接扛下黑甲人跃起斩下的一刀。
从自己斩马|刀上传递过来的力量仿佛千斤重,压得他口吐鲜血,双手震麻,几欲要松开斩马|刀刀柄。薛棠大吼一声,奋力一抬,将黑甲人长刀从斩马|刀刀刃上卸下。心脏已然快要跳出喉咙口。
薛棠挥动手中斩马刀向黑甲人砍去,不料那黑甲人左手黑盾一挡,在薛棠可以一刀斩裂铁盾的巨力之下居然纹丝不动,随后右手长刀瞬间劈砍而来,薛棠躲之不及,肩上立添一道深可见骨的伤口。
“校尉!”
这一刀下去,薛棠几乎要握不住自己那几十斤重的斩马|刀了。他牙缝渗出血来,极力喊:“突围!不用管我!”
“薛校尉!”州军士兵纷纷赶回来营救长官。
眼看那黑甲人的刀就要砍断薛棠的脖子,薛棠也已经做好了壮烈牺牲的准备,不料那黑甲人却突然飞了出去,摔在尸体堆里。
薛棠几乎要以为自己是临死时出现了幻觉,他分明听到那黑甲人用细微的声音说,欸,算了。你名字还不错,我就不杀你了。
这算什么!
薛棠怒得几乎要爆眼球,却被几个州军士兵一把扛住,奋力从葫芦谷外围那群东昌寨土匪包围里突破出去,狼狈而逃。
葫芦谷内响起东昌寨寨民嘶喊的欢呼声。
邕州州牧第十一次攻打东昌寨的行动,彻底宣告失败。
东昌寨来了个鬼神莫测的黑甲将军的消息,接着薛棠被重伤打败的势头,传得沸沸扬扬。
当然,他们并不会知道,此后多年,这个横空出世的诡异男人将会一直占据着他们的视线,风口浪尖。
第三十八章()
邕州州军大败而回,东昌寨举行了三天三夜的庆功大会。
邬琅作为最大的功臣,被正式任命为山寨的巡防统领,负责一切练兵御敌的事项。
夜凉,东昌山却热闹如火。
邬琅破天荒没有穿他那身黑金玄甲,看起来就像误入匪寨的世家公子,和沈蓬生有得一比。
这还是许多东昌寨的人第一次正面近距离看这位玄苍将军,在平时,很多人往往只要一看他身后那把长刀就已经不敢抬头直视,故而认真观察这位神秘又凶悍的玄苍将军后,发现他居然生得十分俊俏。
邬琅避开敬酒,偷偷从宴会上溜走。慢慢走到了葫芦谷上峰峰顶,果见一个倚树而坐的身影。往前走,借着月光看清那人的面貌。
“独孤,原来你在这。”
独孤胜慌然从原地站起身,有点无措地喊:“五爷!您,怎么来这儿了。”
邬琅扇扇手,示意独孤胜坐下,自己也走到他身边撩了衣摆坐下:“找你呗,想着你大概会在这就过来了。”
独孤胜低头沉默,罕见地没有接邬琅的话。
月光一束一束透过树叶的缝隙洒落在独孤胜的脸上,邬琅看到了他眼中的茫然,还有质疑。
邬琅仿佛看到了刚刚穿越到这个时候的自己,坐在竹心小院,看着头顶的那轮熟悉的明月,心绪杂乱。那时迷茫,对于这个陌生的世界,也质疑,是庄周梦蝶,还是蝶梦庄周?
人到底是一种脆弱的生物,身体脆弱,心理也脆弱。
独孤胜毕竟才十六岁,在现代,十六岁还是个偷偷摸摸去网吧玩游戏的年纪,偶尔认真读读书,时常埋怨零花钱不够用,经常和菜逼队友撕逼。无忧无虑也不过如此。杀人,杀真正的人,恐怕是想都不敢想的事。这和游戏里拿第一滴血,双杀甚至五杀获得的兴奋感和满足感完全不可相提并论。
邬琅自己,何尝不是初尝鲜血?当他下第一刀时还会在心里念一句对不起,各自为敌,生死无论。到后来,倒在身边的尸体越来越多,泼洒在脸上的鲜血也从滚烫逐渐冰凉。人就麻木了。真真砍人如切瓜。
人有寄托和信念的话,即使是做一些看起来十恶不赦的事,其实也很容易原谅自己。就像他,当初在临淄王府,有一个摆脱男宠身份,彻底离开的目标,就算机关算尽,利用了一个又一个人,也没有太大的心理负担。现在,他要去找杨记川,他要在东昌寨扎根得势,所以抵御州军进攻,也不过是转瞬间的罪恶感。
独孤胜不行,他不过是一个在没什么氛围里的土匪山寨成长的。他有什么大目标吗。不,没有。在邬琅来之前,他还不过是个被宋松颐指气使,跟着山寨里那群小混球一起出门恶作剧的二流子。东昌寨一日不倒,他们便可以一日衣食无忧。
在这种等级森严的古代社会里,考取功名算是寒门出贵子的唯一出路了。这些山匪不喜读书,自然也不会有太高远的志向。
没有信仰,没有寄托做支撑。遇上强大的精神刺激,很容易心理崩溃。
邬琅将手中的酒递给独孤胜,“喝吧,专门带给你的。”
独孤胜没有拒绝,接过酒壶后仰头就是一灌。
邬琅双手叠在脑后,身子向树干靠了靠,抬头看天上的月亮。
“闲来也无事,不然说说你是怎么进东昌寨的?”邬琅说。
独孤胜一愣,少年变声期时沙哑的嗓音满满倾泻而出。
“寨子还未建立的时候,渔阳镇的镇守叫高畅,是个十足的大贪官,最拿手的便是在有更大的官来渔阳时粉饰太平,让渔阳百姓伪装出一副安居乐业的样子。他当值的时候,渔阳镇的百姓叫苦连天,却无处声诉。我父亲原本在渔阳有一块薄田,种种地,养养鸡,也勉强能过活。后来附近的员外想抢占我家的田地用来建屋子,我爹自然宁死不从,告上官府后,那员外却伙同官府反咬我父亲一口,说那田本来就是员外租给我爹的地,我爹还欠他好几个月的租钱。官府最后不仅把田地判给了员外,我家还得还员外一大笔银子。就是将我爹娘和我一同卖了做奴才,也还不上那些钱的。我爹不服气,想要伸冤,最后却被活生生打死在衙门里。”
“我和我娘没有谋生的手段,最后只能行乞度日。后来,为了养活我,我娘迫不得已,改嫁给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