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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春华一手拎过儿子的被兜,开始了每日的活动,抛上抛下,将儿子当个球在玩,看得柏灵心惊胆颤,生怕她把孩子给摔了。
这孩子也是个心大的,和他母亲一样结实,不仅不害怕,反而咯咯乱笑,兴奋地直挥小手。
这府邸是张春华此前抄家抄来的,她秉承了曹操的一贯作风,对恶豪极力打压,扶持寒门,任命本地良士,与风评清正的世家保持良好的关系。
也因此,车骑将军张华在司隶褒贬不一,有的人咒骂他是曹贼帐下养的恶犬,来替曹贼看门的。也有人赞颂张华的任人唯贤,治下鼓励农桑贸易,百姓生活富足,安居乐业。
许多人都感觉到不可思议,因为司隶一地,西靠马腾,北靠匈奴,是曹操西北方向的沿途,本应有战乱之灾,却竟能在张华的治理下安定发展起来。
戏忠对张春华分析过:“马腾畏惧主公威慑,不敢来犯,匈奴单于正是内部夺权混乱的时候,老单于身亡,几个儿子斗得你死我活,与袁绍死后袁氏那三兄弟的情况相似。近几年恐怕他们都没空来攻打我们,秋实可安心发展本地。”
于是张春华挺着日益壮大的肚子,指挥大军屯田挖渠,开道引路,清理匪患,治下因此一片安宁。
临生产之前,张春华估摸着时间,戴着葫芦与手下文士们又开了个大会,指点下接下去一个月的发展事宜,然后以“夫人即将生产”为由给自己放了个长假,非重要事件不准属下来打扰。
转眼孩子呱呱落地,吃碗牛肉面后的张春华餍足睡去,发了一晚高烧,吓坏了柏灵。
她又是顾及着孩子,又要照顾着她,忙活了一夜,整个人看上去憔悴不少。
第二天,沉疴尽被勾玉除去的张春华生龙活虎,没事人一样的催促柏灵去休息,一手抱着自己生下来的小猴子,召集鬼将们宣布大好消息,几位老父亲炸开了锅,兴奋地轮流来看小娃娃。
张春华所办的满月酒宴席,邀请了手底下不少官员,众人前来祝贺,送礼的,拍马屁的,哄哄闹闹,鬼将们自得其乐,飘荡在阴气足足的景台楼阁,亭榭湖水上,有酒有佳肴供奉着,三两聚在一起,讨论现如今的天下大势。
孙策说道:“此前我回去江东,仲谋已经平定江东内乱,集合水军,以应曹操南下。又见诸葛亮拜访前去,恐怕是想要联合抗曹。”
“主公真打算现在就打江东么?”典韦忧心道:“若我没记错,主公帐下并没有会训水军的将领。”
孙策龇牙,自信一笑:“莫说多少军队,犯我江东,必让他有去无回!”
吕布幸灾乐祸摸摸下巴:“你们说,左慈老道说春华以后要做皇帝,会不会是因为曹操要死了?”
曹昂说道:“父亲手中号称有八十万大军,东吴却总计只有五六万水师,如何能抵得上父亲的进攻?”
“主公有二十几个儿子,能做继承人的曹丕也已经长大,曹营出不了乱子的。”典韦心有踹踹说道,他百思不得其解,因为当初张春华是因为有他的教导而选择男装救父的,左慈说她男装后改变了自己的命数,那么他典韦,岂不是推动她命数改变的罪魁祸首?
典韦纠结道:“春华一心种地,与司马芝整日里研究怎么增加产粮,初心是极好的,可她最厌恶读那些四书五经,这样子日后也能做皇帝吗?”
他挠了挠头,总觉得左慈说话不太可靠。
袁绍双手环胸,冷笑:“曹阿瞒号称有八十万大军?当真是打肿脸充胖子,怕是只有二十万吧,打了冀州打乌桓,完了又转道南下,这才过去多久,百姓都来不及生儿子。多少人都不够他挥霍的,骄兵必败,曹阿瞒急中必出错,我看要遭。”
“这是袁公亲身经历的教训吗?”陈宫笑道。
袁绍抬头望天,沉默不语,曹操灭了他们袁氏,风水轮流转,他等着看曹操自食其果,也被人灭尽曹氏的那一天,袁绍冷哼,他环顾四周,危险地眯起眼睛,突然之间问道:“我那仨蠢儿子呢?”
仨蠢儿子,指的是袁谭、袁尚及袁熙,后面两儿子都是张春华之后签下的,死后变鬼的第一天还沉浸在被杀头的恐惧中,袁尚与袁熙两兄弟还没回过神来,老父亲冲上门去,劈头盖脸一顿狠揍。
袁谭最惨,最先死的是他,第一个挨教训的也是他,两个弟弟死后被一并捎上,又挨了一顿训。
自从做鬼以后,袁绍每天必做三件事:吃饭、睡觉、揍儿子。
袁绍暗想:一定是生前对他们太好,才让他们内斗败光了家业!
戏忠目光悠远,视线望向晴朗的天空,心中似有预感,主公此番南下,恐怕不会顺利。
宴席开始了,张春华去前院招待同僚,打扮成小金童的子元由柏灵抱出,众人恭贺祝福,巧言妙语。
此时,门房来报:“将军,外头有一老道,说是将军故人,想来府中祝愿将军。”
他一说是老道,鬼将们纷纷望来,张春华条件反射就想到左慈其人,忙说道:“可是白胡子老道士?速去将他请来见我。”
不久老道士跟随门房走来,他倒是没再秀自己那些变化多端的法术,反而笑着说道:“听闻将军新得一子,不知将军对此有何感悟,老朽厚颜来蹭顿酒喝,顺道问问将军,感受如何?”
“我得一麟儿,心绪激动,感悟良多,道长若是愿意,可宴后留下与我进屋详谈。”张春华见到左慈,正是有一肚子积攒下来的疑惑想问他,这些问题或许只有看多了奇书的柏灵,或是左慈才能给她答案。
左慈欣然点头,竟真等候到了宴席散去,期间美酒佳肴吃着,还不自在。
他见张春华终于有空闲来招待他,抚须赞扬道:“这司隶一代富饶肥沃,竟是一派祥和之景,尤其是河内,原先是块兵荒马乱的荒芜地方,现在贫道一路走来,竟有大片农田村庄,百姓安居乐业至此实在罕见。”
“近年来的战乱没能波及到这里,我派大军守在这儿,修渠建筑,以应对天灾,屯兵种粮以巩固防御,几年过去,百姓们迁徙至此,安家落户,也就在我治下安居乐业了。便是我此后随主公去了冀州,主公未撤去我河内太守之职,我的下属们依旧按照我此前留下的政策行事。”张春华解释起来,她叹息道:“中原战乱太久太久了,也唯有主公一统大业后,百姓们才能安稳无忧的生活吧!”
“当真如此吗?”左慈问道:“曹操打下了大片江山,不好好治理其中,却一味征战,可有想过百姓何辜?”
“征战是为了此后的和平,”张春华反驳道:“现在不打,难不成等若干年后,子孙都羽翼丰满,再掀战役吗?到时候还不是会生灵涂炭,不若就趁现在将后续麻烦解决。”
孙策鬼魂说道:“我看不然,曹操不会轻易得逞的!”
吕布鬼魂置身事外,摸下巴沉吟道:“可曹操有二十万军队。”
孙策回嘴道:“临时训练出来的,抵得上我自小在水边长大的江东水军?你信不信曹操大军只需在水上行军,不出一月,半数人都会水土不服,晕于船只,呕吐疲惫!”
张春华想想:“好像确实有道理,讨论对江南的熟悉,还是伯符最清楚了。”
孙策嘿嘿笑了:“我此前回江东数月,早就听到公瑾与仲谋的密谋了,我还发现了公瑾安插在曹操跟前的卧底,真是不得了。”
张春华惊讶道:“竟还有卧底?是谁?!”
孙策闭上嘴巴:“不告诉你,告诉了你,你若告诉曹操,引我东吴战败可如何是好?”
张春华说道:“我现在人在司隶,传信过去少说也要一个月,主公早就已经动身了不说,柏灵这个月不准我出门,说要坐一个月月子,你看我这样是能闲下来的性子吗?”
总之孙策就是不说,谁都不告诉,鬼嘴捂得牢牢的。
张春华也不强求了,转而对左慈说道:“敢问道长,这世间鬼魂属阴,活人属阳,鬼魂存在久了会消散于世,可活人诞生,却又是凭空诞生的。我想不通其中关键,因此来询问道长。”
左慈说道:“时间阴阳相生与相克,鬼魂消散于天地,滋养于无形,新生儿魂魄又重新凝实,投身人世。”
“这些是道长这些年来悟到的吗?那么那些死去之人,都会转世吗?”张春华问道:“佛道说人有善恶轮回,恶人入地狱,善人上西天。道家亦有轮回之说,有上清天,下地府一说,只是这么多年,我能见鬼魂,却从未遇上过锁魂使者,也没见过仙人。”
“仙人之事非凡人能揣测,老朽学艺至今,也仅仅知晓这所谓的轮回之说,乃天地间自行运转。只是勾玉认你为主,其中必定有大机缘,若能参悟透,或许会有大造化。”左慈缓缓说道。
“那么我的子元,亦是哪位鬼魂轮回转世吗?”张春华问道。
“非也,”左慈严肃说道:“每一个魂魄的诞生,都是天地间新生而来,每一个魂魄的消散,也是回归于本源,自此尘归尘,土归土。”
“和地域或许也有些关系?”张春华通过自己感悟,揣测道:“所谓人杰地灵,正如颍川出奇士,河北出猛将,天地间诞生魂魄投身于胎腹,总不可能舍近求远吧?”
按照这就近原则,张春华深思起来,思考自己以后要生个聪明的女儿,那她该想法子去颍川定居了!
她这么一说,倒是将左慈给说懵了,他愣了愣,恍然说道:“老朽从未考虑过这些,照此一想,或许还真有几分道理?”
他陷入了沉思之中,口中念叨着求近舍远之语,一时间有些魔怔。
左慈不由想到,若是他去往经常出圣人的地方修行,是否也会另有所悟性?
他们聊了许久,论道一途,张春华两眼抓瞎,问了左慈许多哲学问题,有些是她突发奇想,竟是连仙法高深活了大半辈子的左慈都回答不上来。
他们论至深夜,左慈说道:“今日与将军谈论,老朽受益非浅,此后恐怕会寻访名山古迹,圣人遗址,以开眼界,将军提到的这些问题倒是将老朽给难住了,待来日再见,老朽必将为将军解答其中疑惑。”
张春华忙站了起来,询问道:“道长是要走了吗?天色已晚,不若在府中休息一夜再动身不迟?”
“不必了,夜晚才也隐蔽身形,承蒙将军厚爱,老朽这就告辞。”左慈腾空而起,此次却是化作了夜间飞行的蝙蝠,扑棱着翅膀向着月亮飞去。
张春华揉了揉自己眼睛,对鬼将们说道:“左慈道长,恐怕是我这辈子见到的第一位‘仙人’了吧?”
“非也,道长既说自己学艺不精,恐怕还不是个仙人。”陈宫沉吟道:“但是这等莫测高深的法术,非常人能驾驭,称他一句半仙,却也是可行的。”
吕布锐利的目光望着左慈离去的远方,他如锋的剑眉皱起,对他们说道:“是我的错觉吗?左慈对春华特别客气,他在惧怕春华?”
张春华讶然:“怎么会?我对道长并无恶意,他惧怕我做什么?”
戏忠说道:“春华的特殊之处在于勾玉认主,可签鬼将,鬼将不消散回归天地,是否又会引起天地轮回失衡呢?”
“会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