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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掉草丛里怎么找?而且那么多蛇。”
“白天应该不会有蛇了。”张蓬说完停下来了,实在是跑不动了,我也不较劲儿了,一停下来顿觉胃部翻腾,将晚上吃的酒菜全部吐出来了,张蓬本来嫌我恶心,见我一副可怜样,便来拍我的背,越拍越吐。
“别拍了。”我吼道,嘴里的味道十分恶心。
他看了看呕吐物,里面夹着血丝,“你没事吧?”
“上次那么高摔下去都没事儿,应该死不了。”我说完打了个嗝,恶心得他退后好几步。我吐了几下,直到干净,才抽出一支烟压惊。
后面没人追来,我们也跑不动了,便朝村里走去,反正快到村口了。
后来我常常想起这一晚,那天我十八岁零十一个月,夜很黑,没有月亮,从我出生的那天算起,大概6900天,人生中第一次有了朋友。我救他,他救我,应该算是真朋友了。虽然差点被火焰刀来个封魂斩,永世不得超生,却是我一生中永远难忘的回忆。
回到小木屋,张蓬喝完水,又点上了阴眼灯,我拿着杯子喝水时,咳嗽了一下,一口老血喷得杯子里全是,我连忙倒在水池里,没让他看到。
“你这蜡烛能防那拿着火刀的家伙吗?”我问。
“不能,所以把桌子搬去挡着后门,沙发挡前门。”说完他就去推桌子了,我推沙发,看来伤得挺重的,胸口被震得很痛。
“看看你的背。”张蓬说。
我脱了衣服在镜子跟前照了照,完好无损。
“我草,小伙子,牛逼啊,你这是因祸得福。”
“我宁可不要这玩意儿,恶心人!”我回道,擦了擦汗水,换了件干净衣服,拿着菜刀防身,躺在沙发上休息,腿都要跑断了。
他倒也不客气,大摇大摆地躺在床上,迷迷糊糊地说:“麒麟岂是池中物,一遇风云便化龙。不要妄自菲薄。以后你那玩意儿就叫麒麟背。”
我听着差点笑出来,点上一支烟,说:“像我们这种老光棍,有了麒麟臂,还要麒麟背干嘛?”
“放屁,你是小处男,我可不是,哥闯荡江湖,艳遇可不少。别看我瘦,我有节奏,别看我小,我有技巧。女人们十分爱我。”
“我要是正常人,可不会这样。”
“小子,你不要一直窝在这个地方,等哪天哥走了,你这小命都未必保得住,出去闯闯好了。”
“你看过《海上钢琴师》吗?我就像那个主角,在船上待太久咯,没勇气去外面。”
他已经开始打呼噜,每次聊着聊着他就睡着了。我虽然累,但胸口有点痛,手里握着菜刀也睡不好,只好放在地板上。
“喂,醒醒!”
有人在喊我,拍打我的脸,我迷迷糊糊睁开眼睛,原来是张蓬。“大清早的,干嘛?”
“我草,我还以为你快要死了。扇你十来巴掌,手都打痛了,搞得我都不好意思继续打你脸。”张蓬说道。
这时候我才觉得脸上火辣辣的生痛,我摸着脸坐起来,感觉内伤好了许多,胸口那种撕裂的痛感没了,就是困得厉害,昨晚睡太晚。
“你起来走两步。”张蓬说。
我起来走了两步,他皱着眉头,他又说:“翻个跟头我看看。”
“你他妈有病吧?干嘛?”我没好气地说。
“在下行走江湖多年,从没见过你这种奇葩。”
他的语气已经从本大师变成在下,看来我这抗打的功夫还是震着他了。他从床上拿着铁剑背在身上。然后说:“走吧,去找豆子。”
我拿着墙角好久没用的火钳,以防草丛里有蛇可以夹着扔开,反正我和他,谁也不敢赤手空拳抓蛇。
“可能在你看来,我背后的鳞甲是什么宝物。但你不知道我是怎么想的,就算那大师不说我鳞甲长满时丧命,我也会在鳞甲长到脖子之前,抹脖子自杀,免得到时候自杀都难,我无法想象全身被这玩意儿包裹着,那可就真成怪物了。”
我锁好门,他转身看着我,十分同情地走过来拍拍我肩膀,“别说丧气话,就算我离开了这里,也会帮你寻找破解之法,有机会带你找我师父看看。再说,你六岁时都知道水中求生,你不会轻易自杀的。”
“再渴望活着,也得认命不是。”
“放心吧,朋友一场,哥们不会见死不救的。”
第52章 宿命论()
“你既然把我当朋友。那就不应该利用我,比如欧阳雄,是不是让你来接近我什么的。”我提醒道,越把他当朋友,心里越不能接受利用。
张蓬挠挠头,有些难为情地说:“本事越大,就越容易被人利用,因为别人会挖空心思设计你,很多时候,无路可逃。毕竟我们都是至情至性之人,总有些东西放不下的。不过你还挺鸡贼,欧阳雄确实想利用你下断头峡,不过我只是被派来保护你的。”
“欧阳雄真的只是为了救女儿?”我问,既然他这么直接了,我想我们应该将知道的信息共享一下。
“他这样子可能另有所图,你是当归村土著,没听说过积水潭里有什么吗?”张蓬问。
“我估计有些老家伙知道,我不了解太多,只知道有本清代的《捞工志》。说积水潭原名积尸潭,水底有嗜尸妖龙,尤爱童男童女,悬棺应该是在太平天国年间开始出现的。”
“你还是得去找黄老头聊聊,我跟他是同行。不方便打听太多。”张蓬嘱咐道。
“黄老头嘴巴得用老虎钳撬开才行,不然不开口,你师父应该跟欧阳雄很熟啊!”我对他师傅产生了浓烈的好奇心。
“不知道熟不熟,如果很熟,他就亲自来了。每次我问什么,他就说:别问,干!”
我们在村口唯一的包子店买了十个韭菜猪肉馅儿的包子,就算是早午餐了,现在已经十点多,张蓬非要去找他的黄豆,就他那么一大把撒出去,才收了一半回来,没有一百粒也有几十粒,估计中午都未必搞得定,草丛里找黄豆,自从认识他,我也算是开了眼界。
“有多少粒要找?”我问。
“早上数了下,丢了三十粒。”
“怎么会丢呢?你不都喊收了吗?”我很是好奇,什么蹩脚的法术,蹩脚的大师。
“物主之间总有个感应距离嘛,估计有些在跟那些蛇缠斗,掉队了。总不能千里遥控吧,不然我看谁不爽,就让黄豆金剑飞过太平洋。飞过珠穆朗玛峰,想操谁就操谁,美国总统都要叫我爹,日本首相看到我就下跪。”
“这玩意儿是幻术还是真的?”
“假做真时真亦假,真做假时假亦真,真真假假,假假真真,你说那些蛇是真的是假的?咬你命根子一口,还能有快感不成?”他叽叽歪歪地把我给绕糊涂了,关键他一本正经胡说八道的时候,还自带节奏感。
“你在我面前就别故作高深了,说简单点。”
“所以说你没悟性,没慧根。佛祖说五蕴皆空,便能无欲无求无惧,你要能做到这个,啥妖魔鬼怪都迷惑不了你。可咱是肉胎凡体,比方说,人江楚眉真趴你身上,你能不动?”
张蓬这个问题搞得我措手不及,虽然对着她照片撸过。但从没想过我跟江楚眉之间还会发生这种尴尬的局面,他追问道:“动还是不动?”
“不动好像不好吧?”我回道。
“就是,就算你是个傻逼,你不动,人家动,印宗法师曾曰过,风吹树动,树动风吹,到底是谁他妈在动呢?”
“动你妹啊,闭嘴。”
因为我看到江楚眉推着自行车走过来了,大概是上坡骑不动,她车篓子放着个文件袋,不是去派出所了就是去镇上拿什么文件,精神很不好,还在为江叔的死而伤心。她面无表情地走过来,看着我,可能是想让我主动跟她打招呼,但我不想跟她有什么瓜葛了,便低头走着,二婶的话我记着呢。
张蓬却拉着我,继续说:“本大师指点你一下,其实是心动,你心动了,树风皆动,她也就跟着动。”
“动什么?你们去哪?”江楚眉问。见我不打算说话想溜,便主动开口了。
“哦,我在跟这位小兄弟讲佛道。”张蓬笑着回道。
“你佛个毛啊,江湖术士,成天比比,讲什么佛道?”我没好气地说。
“我跟你说过啊,天下无二道,道佛同源。”
“我问你们去哪儿。”江楚眉盯着我问。
“去前面有点事。”我低声回道。
“躲着我干嘛?”她的语气不好,咄咄逼人。
我抽出一支烟点上,踢着脚下小石子,不知道该咋说,冲她发火让她滚,又不忍心,还不能告诉她的身世。张蓬拍拍我的肩膀,“好好撩,我去前面等你,记住我的话,乾道变化,各正性命,不必瞻前顾后,顺其自然的动吧。”
“你怕什么?”江楚眉问。
“怕你死。”我皱着眉头望向远处的群山,想再掏出一支烟,但烟盒已空,刚才忘记买了。用力揉着纸盒,依然不敢抬头看她。一看就心软。
“你希望我离开当归村?”她问。
“是的,有人杀你爸,不知道什么原因,但你妈妈说可能会冲你下手,所以希望你离开这里。昨晚我跟张蓬回村的时候,跟那人交过手,他很厉害,我都差点被砍头,所以我保护不了你。”
“你看到那人了?为啥不报警?”江楚眉激动地问,完全没把自个儿的安全当回事。
“报警?你看看。这连绵群山,怎么在里面找一个不存在的人?连他的脸都看不清。”
“我待会儿就报警,你不用再劝我了,不抓到那个凶手,我不会离开的。”
她说完就要推着车子走,我一把拉住她,“你比我大两岁,也读过大学,要理性一点,别耍小性子,你一个不能自保的人,会害得想保护你的人丢了性命。”
江楚眉甩开我的手,推车离去,我站在那真是要被她气死了,她走了十来米。又掉头回来。
“江水生,别错误的认为我喜欢你,也别以为你说的话我会听,以后别跟我说话,滚得远远的,我死了也不管你的事。”说完她硬着头皮骑着上坡,吃力的身影让我很无奈,这丫头脾气挺犟啊!
张蓬坐在一棵四季青下面打坐,其实是躲太阳顺便等我,他站起来。拍拍屁股,“动得如何?”
“什么叫乾道变化,各正性命?”我问。
“就是人生在世,各有宿命,有些事不是你躲就行的,该死的人会为你而死,该活着的人想死也死不了。”
“什么意思?所以我明知道自己是灾星,还要故意跟人接触,不顾别人死活吗?”我冷笑道。
“你还能咋的?躲得了吗?你要是这么牛逼,咋不把背后鳞甲抠掉,别人若因你而死,你会悲伤痛苦,但是你躲不掉,你躲只是因为你不懂珍惜,浪费了那短暂而宝贵的享受时间,懂吗?”张蓬是认真在说话。“我虽然怕死,但不怕你,不死万万年,要死鸟朝天,想明白就通透了。”
我用力揉搓着手心烟盒,看着张蓬,心中剧痛,他说的通透我可能做不到。这句话对我来说,过于残忍,假如你的亲人和爱人,就像飞蛾扑火一样,为你而死,请问你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我回去买烟,你先去。”我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