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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小时过去了,包子和白菜花的腿已经被蚊子轰炸得不像样子“包子,我看呀,今儿没洗澡的,都知道你要来,大姑娘小媳妇不敢出来了。”白菜花忍不住地催促着“我这屁股蛋子全是包”。
包子毕竟是个半大孩子,也没有太强的定力,他捶捶酸麻的腿,刚想应允,远处的乡道上突然出现了一个袅娜的身影。她穿着宽松,手拿木盆,木讷讷地向水边走来。这妇人慢慢放下木盆,轻解罗衫,缓缓入水,向水中心游去。
“顺子媳妇!”三人几乎异口同声。这世界上还有这样不知死活的人么?头天晚上呛了二十分钟水,就算不死也损了半条命,无论如何也没有理由再来洗澡吧?
包子紧闭双目,集中意念用通天神眼一看,那顺子媳妇就是个人,既不是透明的,也不是枯骨,更没有尾巴。可再瞟水中,却隐约见水下黑气涌起,一股冤杀之气扑面而来。伴随在黑气之中的,有八九条透明如管状的巨大枝蔓正向顺子媳妇伸去,宛如一条巨型章鱼!每条藤蔓直径有碗口粗细,通体透明,就像海洋里巨大的海蜇或水母,那八条藤蔓灵活非常,且分工明确,有缠住顺子媳妇脚踝的,有缠住手腕的,还有一条伸进了她的嘴巴!顺子媳妇依旧木讷僵硬,任由那八条藤蔓摆布,几秒钟后沉入水底。
包子大叫“不好!”情急之下只脱了外套,来不及脱裤子,一溜烟跑到水边,一个鱼跃扎入水中。眼见那从水底伸出的枝蔓,像枯爪一样拽着依旧睁着眼的顺子媳妇下沉,包子边游边掏出事先准备好的柴刀。一条藤蔓似有眼睛,见包子来搅局,松开顺子媳妇,以水蛇般的速度直刺包子。包子这次看清楚了,这藤蔓可不是植物!而是一种头部长有利齿獠牙、没有眼睛、浑身透明的动物,至少是动物的一部分。它不知靠什么感知身边的物体,却极其灵活。那食人鱼一般的锋利钢牙已经伸到脸前,此时包子也顾不了分析它属于哪个史前物种,顺势用柴刀格挡,枝蔓的钢牙一口咬住尖刀,竟把刀刃咬出了两个齿痕,这是什么牙?
包子一只手拿刀周旋,另一只手抓住了藤蔓七寸的位置,这玩意儿通体粘滑,柔软无骨,根本纂不紧实。包子心想,权当那是一条水蛇吧,俗话说“打蛇打七寸,后脑一闷棍”,也许藤蔓的构造和蛇真有相同,一刀劈下去,那东西果然直挺挺地晕了,半晌转不过头来。包子见状又砍了几刀,奇怪的是,这把二神舅舅杀鸡宰羊用的钢刀,劈骨剔肉都游刃有余,可砍在这软海绵上却如同勺子划在镜面上,刀刀滑开,根本切不断!
那怪物见包子不好对付,就又分出两条藤蔓卷住了包子的双腿。包子虽有水性,但毕竟是个少年,没有多大的肺活量,已经扑腾了四十多秒,动了吃奶的力气,眼下也没有什么劲儿了,那水阻又十分之大,不似妖怪的触手灵活,眼见着动作越来越慢。说句题外话,别说是在水下,就是在平地上,两个职业拳击手打一局擂台,三分钟下来都累得虚脱,何况是个在水下游动的孩子。包子眼瞧着水面上的月亮轮廓变得粗糙,嘴里含着最后的一口气也快憋不住了,心想命苦啊,我这条小命就要交代于此!
死前我也得看上一眼,到底是个什么玩意儿,包子聚集元气到印堂,催开通天神眼,只见水下几米深处有个黑洞,那八九条藤蔓就是从黑洞伸出,每条藤蔓虽然透明,但光滑外皮上似覆盖透明的鳞片,内壁有晶莹的蓝色血管,爬山虎一样布满全身,血管内汩汩流淌着蓝黑色的血,像个钢笔水生产线。包子只觉得缠着脚踝的藤蔓越攥越紧,藤蔓正沿着大腿向上缠绕而上,想必不久就要缠满全身了。
紧要当口,突然耳边响起一个男人的声音“包子,用你的血”。不,与其说这声音是耳边响起,不如说是脑子里响起的。不管这是缺氧导致的神经受损,还是真有神明相助,包子能做的只能是试一试。他飞快的用刀割开中指,鲜血如同红色的墨水,顿时在水里弥散开来。那三条藤蔓也不知怎地,也许是蓝墨水怕了红墨水,碰到血后如同触电一般,顿时向后回缩,连同缠着顺子媳妇的五条藤蔓一起向深处回撤。包子见状奋力上游,一把抱住了还睁着眼睛、一动不动的顺子媳妇。
按理说救落水的人,最害怕的就是对方乱抓乱喊瞎扑腾,保不齐连救人的人都能一起拽着喂了水鬼。可顺子媳妇真是老实到家了,直挺挺、愣呆呆地戳在水里。她这一放松不要紧,重量陡增!带着包子不停地下坠,跟着藤蔓向水底而去。包子环着女人的腰肢,也顾不得许多,拼命划水,却只是减慢了下坠的速度。
包子的眼前迷离了,他看见了后院死去的小女婴向他招手,看到了周围的小鱼直愣愣地盯着他。
“包子,包自强!”男人的声音再次回响“向上游,快,向上游!”
包子再次象征性地划了划水,他彻底没有力气了。
包子这口气算是憋到头了,他胸口憋闷,想吐气换气,可心里知道,水里哪有什么气换,只要一开口,鼻腔进了口水,这条小命就算玩完。但这小子的轴劲儿不知怎么的,就窜了上来,他不愿意第一次出山就淹死在水里,不论如何也要搏他一搏,死死揪着一动不动的顺子媳妇向上扑腾。
突然,头上水花翻动,一个人影扎下水塘,她双手并在身前,熟练地扭动着腰肢,活像一条海豚,向着包子和顺子媳妇游来。这人不是别人,正是白菜花。刚才的搏斗好似一场旷日持久的大战,但在岸上看来,还不到一分钟。白菜花数着数等了难熬的六十秒,却只见绿波涌动,污泥翻滚,就是不见人上来。她怕包子有闪失,情急之下一个猛子扎了下去。去他娘的,救相好的要紧。
白菜花见包子果然到了强弩之末,便一手抓了顺子媳妇的胳膊,奋力向上扑腾,俩人合力拽着女人往回游。也是在此时,水面“腾腾腾”几声,水花一阵翻滚,蹿下来二十多只硕鼠,有些幻化成了小人儿,有些则还是老鼠模样,它们有的叼着胳膊、有的拽着腿儿,一起向上洄游。
真可谓众仙拾柴火焰高,一番努力之后,硬是把一百来斤的大活人从水底拉上水面。众仙拖拽着顺子媳妇到岸边,大口喘着粗气,无不是重新活过一般。
这期间有赶夜路的人经过,看见了包子等跳水救人,就呼喊着村民们前来协助,大家伙跑到岸边的时候,包子和白菜花已经把人拽了上来,便七手八脚地帮忙抬人。老鼠们见人来纷纷散去,躲到不远的草丛里观望。
老远处哭咧咧地跑来一个男人,喊着媳妇的名字连滚带爬地拨开人群,噗通一声给包子等二人跪倒,这人正是顺子。“小英雄啊小英雄,您就是雷锋,您就欧阳海啊”白菜花见顺子不表扬自己,气得白了他一眼“嘿,你个不识相的,还有我呐!”
“对,花花,嗯呐,你俩就是活生生的草原小姐妹呀!”顺子的脑子转得还算快。包子摆摆手,他不想理会这些套话,只是想多喘几口气。
“我就说这池塘有鬼!她不信!池塘是有鬼的!”顺子的嘴不闲着。包子一听,这事儿定有隐情,于是让顺子把故事说完整,顺子一边背起还睁着眼一动不动的媳妇,一边说“走,小英雄,咱到家说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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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初遇巫蛊()
一行人七手八脚把顺子媳妇抬进了屋。可刚一进门,包子感到扑面而来的一股阴风煞气,他下意识地用手一挡,却不见什么鬼魅妖魔,屋里一切如常。
“这屋什么味儿”白菜花忙捂鼻子“你家夏天还腌酸菜!”
顺子不好意思地挠挠头“我也不知道,这两天突然冒出来的”。顺子家在农村属于富户,响应先富起来的号召,在当村长的爹的支持下,走捷径低价承包了三十亩良田,第一批盖了瓦房,还做过先进事迹报告。这瓦房比土房要干净,加上顺子媳妇日常爱打扫,拾掇得井井有条,比一般农户干净许多。但这味道的确冲鼻子。
顺子也纳闷“这两天越来越臭了,肯定是邻居家养猪弄的。”
众人也顾不得那么多,安顿好顺子媳妇,大家坐下,顺子忙倒茶端水,接着就打开话匣子,迫不及待地讲了最近发生的事情。
原来,顺子媳妇是省城下乡的知青,叫罗佩,因为家庭原因,被划成靠边站队的一类人,在生产队处处受人排挤。可这孩子相貌出众,引得村里老少爷们流口水,成了大家躺被窝里意淫的对象,自然也被当村长的顺子爹和曾经在运委会当小官的顺子妈相中。虽然大时代结束了,但东北很多城镇和农村基层管理体系还是沿用着老的人员结构,只要十年运动期间没犯大罪,往往继续留任。俩人就都留了任。
顺子爹妈为了丑儿子的婚事,带着干部天天往知青点跑,对罗佩是威逼利诱加软磨硬泡,许下承诺说能让她提前回城,实在不行能安排在机械厂或者农业中专当正式工人,只要嫁给顺子就成。如果不嫁,就拿她身份说事儿,不仅不让她回城,还得嫁给贫下中农接受再教育,给当年参加战争断了腿的吴老汉当续房。当年的下乡知情都是半大孩子,没什么社会经验,被村里干部一吓唬,罗佩就答应了,那是1975年的事儿。
结婚没多久,运动宣告结束。知青们不用走关系就能回城,同学们埋头苦学复习高考,准备弥补丢失的宝贵青春。罗佩坐不住了,这个当年师大附中的优等生也跃跃欲试。顺子知道了自然不干,媳妇考上大学不回来怎么办?所以,只要看见媳妇看书复习,轻了骂两句,重了就动手打人,一时间鸡飞狗跳,罗佩的哀嚎声天天吵得屯邻睡不着觉。这一折腾就是四、五年,直到前几天,罗佩还是坚持参加高考,而且闹腾得比以前更欢。
罗佩每天最自由的时间就是晚上,因为可以下水洗澡洗衣服。毕竟是城市来的孩子,她十分爱干净,东北夏天短暂,面对这难得的欢愉时间,罗佩几乎天天不浪费。可自从前几天开始,情况就不对了。
每当罗佩洗澡回来,衣服不脱直挺挺地躺在炕上,不跟人说话,也不翻身,顺子以为她闹情绪,骂了两句翻身睡了。可第二天依旧如此,一整天一动不动。只是到了晚上七点半,她忽地站起身,端起木盆就出门。洗完澡回来就直挺挺地躺在炕上,而且脸色一天比一天白。城里孩子本来就比农村人白上一个色度,可这种白不是白皙的白,是惨白的白。
顺子总觉得哪里不对,却又说不出来。昨夜醒来,看见罗佩披头散发直勾勾盯着自己,脸色苍白,嘴角紫绀,脖子下方不停地鼓动,像得了大脖子病,吓得顺子蹦了起来。罗佩也不答话,拿起梳子慢慢梳头,眼神也不离开顺子,顺子吓得缩在墙角,大气也不敢喘。从早晨起来,顺子一直躲着罗佩,一看见媳妇就觉得后背发凉冷汗直冒。包子听了打断,试探性地提醒“一不眨眼,二不打弯,三不讲话,四不转头。”
“对!”顺子惊呼道“我就说她哪里不对!可不就是,跟鬼一样。”
几人的目光同时瞥向了躺在炕上的顺子媳妇。再看去不要紧,那脸惨白如纸,双眼僵直如尸,这哪里是个活人,那分明是个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