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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玄龄被婳嬉盯得有些心虚,有些不自在地别过头去。相信么?他不能确定,他有那么一瞬,确实是相信了奶娘的指告。
婳嬉失笑,心中苦涩,这么多年的陪伴,他竟然以为,她会伤害他们的女儿!人心呐!究竟是她看不透、摸不清的!
杨玄龄却为她脸上的笑容一怔,转念一个可怕的念头上涌,心下笃定,“真的是你做的?”
推小杨妗下湖,婳嬉确实做了这样的事,只是她并没有伤害小杨妗,可是他竟然不相信她。
第251章 霜雪千年:海妖婳嬉(三)()
杨玄龄求一个答案,婳嬉不吝啬,给他答案。
“是,是我做的。”婳嬉朝杨玄龄走近两步,迫使两人眉眼相对,“你会怎样?杀了我么?”
杨玄龄为婳嬉的话一时愣怔,他爱她,即便是飞黄腾达,他也从未动过纳妾的念头,他又怎么舍得伤她?
奶娘曾追随真正的柔妗多年,同一屋檐下相处多年,她心中并不相信眼前这个柔妗是真正的柔妗,可这个柔妗不管是样貌还是说话的声音都找不出半点错处来,至看到白天的一幕,奶娘才算是想明白,这个柔妗是妖孽所化!她甚至推测,此妖孽为取代柔妗,将其谋害!此般竟还要来谋害柔妗的孩子!她容不得!
世人愚钝,以为妖孽定然是恶的,殊不知,人心若是烂透了,才是最为可怕。
奶娘一霎推门而入,指着婳嬉,言辞切切道:“大人,她不是柔妗小姐,我亲眼看见她的手指能发光,她是妖哇!杀了她!”话至末尾时,几乎是咬牙切齿。
杨玄龄为奶娘的话又是一惊,默默地退出几步,若真如奶娘所言,那么一切都说得通了。可是,眼前这个人,明明是柔妗的模样,虽然有的时候,她和以前的柔妗不大一样。
“你真的是妖?”杨玄龄的问句十分没有底气,抬眼看向婳嬉的眼神有些瑟缩,“真是你杀了柔妗?”
婳嬉为他的话十分黯然,忍不住自嘲,再次失笑。她一步一步逼近杨玄龄,可是对方却连连后退,她追问他,“玄龄,我陪伴你多年,你究竟看不出我的真心吗?我是不是妖又有什么紧要?”
杨玄龄尚还在愣怔中,此刻奶娘的声音又传入耳朵,“大人,你看她承认了,她真的是妖!”
“啊”
杨玄龄循着尖锐的惊叫之声,瞧了瞧远处的奶娘,眼神一霎变得惊恐万分,奶娘被一股紫气扼住咽喉,痛苦挣扎,片刻紫气散去,奶娘才瘫软倒地。
杨玄龄目光回到婳嬉身上,吓得连连倒退了数步,将身后的杯盏撞落,和着碎片跌坐在地上,惊恐地指着婳嬉大喊,“妖!妖!妖啊!”
婳嬉眼瞧着杨玄龄惊恐的眼神,一颗心犹如坠落在无底寒渊,她轻轻一转身,一阵浅浅紫华过后,恢复了本来模样。
她唤他,“玄龄,你看看我。”
他是见过她本来模样的,她希望他还记得她。
可是杨玄龄的心智全然被“妖”这个字搅成了浆糊,心下被恐惧充斥,哪里还敢回看婳嬉,只敢缩在地上,瑟瑟发抖。
她仍是不肯放弃,她说,“玄龄,你看看我。”
却在这时,小杨妗哇哇大哭起来。
杨玄龄一听得小杨妗的哭声,也不知是从哪里来的勇气,忽然站起身来,拾起地上一片杯盏碎片,猛然冲向婳嬉。
婳嬉为他的到来,先是一喜,后是一殇。
他手中的那片碎片,抹在了婳嬉的咽喉。他自以为这么做,是为了保护小杨妗。
一直到这么近,他才看到她的容颜。他看见她的嘴角妍开一抹苦笑,“你还记得我么?”
他才记起,她是多年前,那个孤自站在霜雪里,不惧寒冷的女子。
他的心中一霎波澜,却也未停住手间的动作,他还是将那一碎片刺得更深了些。
终于婳嬉眼角一滴泪落,在杨玄龄有些朦胧的眼眸里化作一片烟尘。
其实,一片瓦砾又何尝伤得了海妖,真正让海妖决心赴死的,是因为内心的寒凉,是孤立无望的将来。
婳嬉是自戕而亡,连尸身都不肯留下,她从他的世界消失得彻彻底底。
杨玄龄永远都不会知道,她的名字叫做婳嬉,是无名海里修炼千年的海妖。
第252章 可念不可说(一)()
婳嬉灰飞烟灭不久以后,杨玄龄才在一次偶然中发现,小杨妗并不是人。
又过了许久,他才忆起,他的柔妗早已死于难产,而为他生下小杨妗的妖孽早已成为他一生的挚爱。
因小杨妗颊上有鳃,杨玄龄遍查古籍,才知道世上有一片无名海,深渊如亘,其下深藏海妖。
再后来,无名海一片硕大无比的礁石上多了一座石屋。
杨妗在那座石屋里渐渐长大,偶一窥探杨玄龄的记忆,杨妗才知道,她母亲的样子,以及她母亲赴死的决心。
为了表示对死去娘亲的尊重,杨妗从不肯唤杨玄龄一声“爹”。
很久以前,便是在婳嬉去后不久,杨玄龄就罹患心疾,杨妗虽心恨于他,却也是不得不顾这血浓于水的亲情,她每每为他疗愈伤疾,十年如一日,从不曾改。
每年二月七日,是杨妗的生日,亦是她母亲的忌日。而这一日,杨玄龄必然心疾发作,这一日杨妗势必回归无名海。
如今,杨妗看了看她那捂着胸口,形容老迈而又痛苦不堪的父亲,也不曾多想,便将早已准备好的丹药,递到他的嘴边,喂他服下。
这世上有许多事是由不得人,譬如出身。
杨妗并不为她半妖的身份懊恼,更不会自卑,她走过的路,便是自己一点一点闯出来的,实在是傲气得很。
然而,杨玄龄今次服下药丸,心疾却不见好转。杨玄龄已是大限将至、回天乏术。
杨玄龄一双眼,雾蒙蒙、空洞洞地盯在一处,他又忆起了婳嬉临死前问他的话,她说,“你还记得我么?”
杨玄龄不觉心中一沉,千万个大石压在心上,他呼吸微促,喘不过气来,断断续续呻吟:“我记得我一直都记得。”只可惜她已听不到了,只可惜,他连她的名姓都不曾知道,他究竟是要带着这般遗憾死去么?
杨玄龄不觉两眼一阖,临死前的表情甚为绝望。
杨妗不住地扑在他的跟前,撕心裂肺地大喊,“不!”她虽心恨于他,却不要他死,他是她这个世上唯一的亲人,不可以死啊!
不自觉地,杨妗已泪流满面。
梦灵听着门中大喊,一霎夺门而入,所见情景叫他不由得一怔——这个气息奄奄的老者,便是杨妗苦苦掩藏的秘密么?而杨妗为他哭得十分伤心仔细瞧来,这个老者心中似有未竟的心愿,他既然是杨妗很重要的人,便为他做一桩好事罢。
梦灵作势起诀,随即一团水蓝色的烟幕从老者鼻息钻入。
杨妗不解,泪眼朦胧地看向梦灵,她的表情好似在问:你做了什么?
梦灵朝杨妗微微颔首,他的表情仿佛在回答:你要相信我。随即朝杨妗探出手去。
杨妗依依看了看杨玄龄,随即朝梦灵点点头,起身将自己的手落在他温热结实的大手上。
梦灵为杨玄龄造了一个梦,他邀杨妗一同入梦。
梦灵造的梦足可以达到以假乱真的地步,不仅可以乱人心智,甚至还可以为人解开心结。
第253章 可念不可说(二)()
在浮屠梦境里,时光回到多年前那个二月七日,她泪眼婆娑地问他,“你还记得我么?”
他倏然记起,她是多年前,那个孤自站在霜雪里,不惧寒冷的女子,那个日日夜夜重复出现在他梦境里的女子。
他匆匆扔罢手中略带一丝艳红的碎片,为她的出现感到十分庆幸,紧紧搂她在怀,颇为激动道:“我记得,我无日无夜不在惦念着你。”
搂了一会儿,他才在她的耳畔问她,“我还不曾知道你的芳名?”
她嫣然一笑,轻轻告诉他,“婳嬉。‘既姽婳于幽静兮’的‘婳’,‘嬉戏莫相忘’的‘嬉’。”
他将她搂得愈紧,她脖颈的伤口,瞬间不药而愈。
从此,他们一家三口幸福地生活在了一起。杨玄龄辞官退朝,随婳嬉隐居。她再也不必在寂的夜里,一个人等他。
现实里,杨玄龄终于念出一句,“婳嬉”。随即气绝,安然死去。
如此,杨玄龄为痛苦、内疚折磨多年,到头来总算是得了个善终。
如此,杨妗才终于知道,她得娘亲,名叫婳嬉。
如此,梦灵才窥得杨妗的过去,他的心里,对这个执傲又苦命的女子,颇为心疼。
杨妗为杨玄龄海葬,将他的尸体沉入这片无名海。
无名海上寂寂冷冷,杨妗的话落在梦灵耳朵里,“谢谢你,谢谢。从来没有人为我做过这些。”
她的话有些凄凉,又有些坦然。
他故作无意地回复,“于我而言,不过是小事一桩,算不得什么。”
杨妗正要再对梦灵说些什么,却忽然被一阵龙卷风没入,生生钳制,动弹不得。
无名之海常起抗风,却从未有过龙卷风。
梦灵觉察到不妥,随即凌空一跃,仅仅凭借双手孔力,将那龙卷风生生撕开。他将杨妗救出,安置妥当,才对空中唤道:“灾灵,还不现身?”
“哈哈哈哈”,伴随一阵清朗的笑声,从一阵抗风乱雪中走来一个白猿,直到他的双足落到地面时,才化作人形,再次笑出声来,他的笑声里带着轻蔑,“呵呵,梦灵,你竟然护着那个半妖?”
梦灵心下觉得不妙,思忖了会子,灵机一动,随即一声冷哼,“人是本座找到的,理应由本座带回。”
灾灵也是一声冷哼,“这么说,你是打算独占功劳了?”
“是又如何?”梦灵毫不相让。
“那便休怪本座不客气了?”灾灵说罢,眼神一霎狠绝,诀气之间,作势朝梦灵攻去。
梦灵也不示弱,翻手同其对抗。间隙之间,一团水蓝色气体灌入杨妗耳朵。
梦灵与灾灵交战,空中只见一簇蓝光和一簇棕色光幕去去来来,只能听见一声又一声的轰轰巨响传来,并不能看清二人的身形。
此番,梦灵并不打算将杨妗带回墩薨山,杨妗携冰珠私逃,在妖神那里,本得不到好下场。
梦灵与灾灵交手,只是为杨妗争取逃脱的时间。
杨妗看着空中激闪而过的蓝光,心下问他,“梦灵,你何以待我若此?值得么?”
蓝光的声音落入杨妗耳朵,“你说过,你我也算是相识一场,算是朋友了罢,人间有为朋友两肋插刀,我梦灵又何尝不能如此?”
“快逃。”这是梦灵落入杨妗耳朵的最后一句话。
杨妗依依看了看空中的蓝光,才终于逃离。
也许,梦灵待杨妗并不只是朋友之谊,可是世间有些情,落在漫漫霜雪里,可念不可说。
第254章 交易()
此番,杨妗逃得颇为狼狈,可奈何天下之大,竟难有其容身之所,更何况她区区一介半妖,逃得了今日,又躲得过几时?
可上天无绝人之路,终归有个地界,妖神是不会轻易去的。倒不是妖神不敢去,而是妖神碍于面子,绝不会轻易踏足那个地方。
妖神曾自请飞升,欲位列仙班,只可惜天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