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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腾龙铠甲的男子起身,朝着住持行了礼,一转身,看到归娴,挑眉微愣,旋即扬起唇角,内敛地隐去了所有的情绪,绿眸星芒般凝望着她。
归娴硬着头皮俯首行礼,住持告退,殿内其他僧人也不约而同地退离,似只为两人腾挪一方空间。
“狼王陛下消息真灵通。”归娴说着,在蒲团上坐下。不禁气恼夜离觞这样的安排。
她对东方貉,是能避则避,也唯恐血族皇族内的人,知道她被买入舞阁后,为了逃命,曾不择手段地投怀送抱……
东方貉在她身边坐下来,把长剑收入剑鞘,威严拍了拍手。
宝殿外,六位狼族士兵抬进三个担架,担架上罩着黑布……
黑布掀开去,是三只面目陌生的吸血鬼。
“夜离觞的确想的周到,竟把你放在这里躲避楚家那位高人的追杀。
不过,除了那人,髅西、清筱,冷琉璃,楚紫柔的人,也都早已经对你的行踪的了如指掌。
花错和夜离觞的护卫,昨晚都受了重伤,所幸我亲自赶来,否则,你藏在佛祖掌心里,也躲不过此次杀戮。
朕乃是真龙天下,煞气可挡所有污邪之术,当然,还有十万兵马防护庙宇外,你可以在此安心养胎,朕的妃嫔们也不会来扰你。”
说着,他便又摆手,示意士兵把担架抬出去。
归娴无言以对。
若只她自己,她会说一句不怕死,把他赶走,继续避嫌。
但是,她腹中还有两个小娃娃,一死便是三条命……
于是,她起身,绕到他面前,双膝跪地,诚恳俯首,跪拜道,“谢陛下救命之恩!”
东方貉眸光复杂地俯视着她贴服地面的姿态,心头一阵莫名其妙的刺痛。
当初她在他怀里,他对她好,对她宠,为她一掷千金,都是理所应当的,也不曾见她如此谦恭感谢……现在,却……
“好,朕笑纳你的感谢,不过,朕更希望你能相信,上次在血族城郊寺庙的湖面上,暗伤你和夜离觞的,不是朕。”
归娴忙道,“陛下多虑了,我和离觞都知道真凶是谁。”
“知道就好。”东方貉示意她起身,忽然想到什么,又命她继续跪着,他则从怀里取出一个牛皮小包裹,狠狠地敲了下她的头,把小包裹塞进她手里。
归娴一手捂着被打痛的额头,一手握着小包裹,大惑不解。
“打开看看吧!朕真的没想到,你竟没出息地喜欢吃这种东西。”
归娴打开小包裹,里面是一支冰糖葫芦,大颗大颗的山楂仿佛是红玛瑙做成的,裹着糖浆,酸甜诱人的样子,鲜艳可口。
口水从牙根儿里沁出来,鼻子一酸,泪就沿着腮畔滚下去。
她当然也记得,在那片湖的船上,曾拿冰糖葫芦砸在他头上的一幕……
东方貉摇头笑了笑,“都说人类奇怪,还真是奇怪,不是真金白银,不是华服美衣,不是珠宝首饰,竟惹出你大把眼泪。”
说完,他疑惑地拿过冰糖葫芦就咬了一口,绿眸就被酸得眯起来,绝美的五官都滑稽地扭曲了。
“嗯——什么鬼东西呀……这么酸!”
归娴被他的样子逗得破涕为笑,“你买时都没有尝过吗?”
狼族里只有卖烤肉串的,哪有卖山楂串的?
这日早上,狼王陛下的獠牙被酸倒,只喝了两碗粥,早餐都没吃成。
*
翌日。
身穿斗篷的血族百姓,在辰时的天光里静默僵持,仿佛一尊尊木雕,已然在血族皇宫门前呆了一天一夜。
金甲宫卫,以十排方阵,将他们阻拦在宫门前。
宫门已然打开,早朝入宫的官员车辆,却在宫门前被堵停。
细雨狂风,抽得铠甲头盔叮咚叮咚响,就如那日刑场上落下的流星飞镖……
守门主将二十皇子夜镶,站在城楼上,无奈地扶着凹口,侧首问一旁的副将,“九哥糊涂,七哥也跟着糊涂了?叫你去刑部请人,就连一句话都没带来?”
“坤王殿下还在睡呢!说是昨晚审问楚家的家丁,审了一夜,累得起不了身。”
副将说着,无奈地叹道,“皇子殿下,其实,坤王殿下也是楚国公的女婿,您派末将去请,也是白请。请了来,坤王殿下还是与恒颐王殿下一样,偏向着楚国公。”
“皇叔皇伯们不是辅助审理吗?竟没有一个来说句话的?”
“……”副将沉默。
亲王们昨日一天都被恒颐王请到了府上喝酒,歌舞升平玩闹了一整天,这会儿恐怕都还醉着呢!
昨日,恒颐王下了谕令并张贴到了大街小巷。
他坚持迎娶楚紫薰为王妃,视楚国公为岳父,并遣了大队人马往楚家送聘礼,且宣告楚国公为血族忠臣,任何人不得污蔑。
刑部查证,并无直接线索证明,恒颐王妃贺兰归娴被执行火刑之时,突袭的黑衣人与楚国公有直接关系。
太后与皇上虽然没有下旨意允准,王府里却没有为前王妃准备葬礼,反而张灯结彩,似要迎娶新娘子的样子。
这一切,都太诡异了!
从前的恒颐王爱民如子,北疆大旱,大周贫瘠,他不惜倾囊相助,他深爱着贺兰归娴,为迎娶贺兰归娴,从遥远的西疆,搬入京城……
眼下,他妻儿被暗害,痴情的他,反而要迎娶楚家小姐为王妃,恒颐王殿这分明是中了楚家的蛊!
第155章 三位皇子一台戏()
第155章 三位皇子一台戏
宏伟的城楼下,不知是谁嚷了一句,“楚国公的马车来了——”
夜镶和副将,以及驻守每一个凹口的士兵,都不约而同地诧异看下去。
本是死寂无声的百姓,像是被唤醒,赫然掀了斗篷,原形毕露如凶猛的狂兽,嘶叫着蜂拥而上,将整个马车围堵中央。
受惊的车夫弃车逃走,慌不择路。
车里的男子身穿国公锦袍,疑惑地掀开车帘,就见大群吸血鬼猝然停在了马车四周,却也不过一阵忽然地停顿,然后以比前一刻暴戾凶狠百倍的攻势,猝然扑了上来。
他要运功反击,却不等气血涌入掌心,他的脖子,手臂,肩膀,身上,腿上就被撕扯出一道道血口子。
眨眼功夫,“楚国公”的整个身体都被扯成了一堆碎肉。
城楼上的夜镶和副将看着那一幕,目瞪口呆,毛骨悚然。
下面的吸血鬼们见了血腥,却还没过瘾。
“去楚家,给我们受伤的孩子找解药,每一个人都必须杀一个楚家人为我们的孩子报仇雪恨,直到杀光他们为止!”
夜镶这才从眼下的血腥突袭中回过神来,转头命令副将,“快,快去禀报父皇!”
而他,则挥展羽翼,则飞上天空,远远盯着那领首说话的人。
*
楚国公府,大门紧闭,夜镶俯视下去,却见前后院子里空无一人。
整座府邸,却可媲美皇家的雍容华贵。
园内亭台楼榭,山石嶙峋,花木繁茂。
后院宏大的一片碧湖,自高空俯瞰下去,仿佛一汪明珠,被雪白的栏杆环绕。
除此之外,更有鹿鸣鹤舞的兽园,与百鸟园,水中鱼跃不停,湖上天鹅高雅,俨然一片仙境。
那领首说话的人,一脚踹开了府邸大门,强大的真气,出乎人的预料,余波竟震动了整个前院。
后面的百姓蜂拥冲进府邸内,前后院子的搜索。
夜镶飞身降低,只盯着那领首之人的动静,却见他直入后院,似在寻找什么……或许是找可解流星飞镖剧毒的药吧。
他却绕来绕去在国公府的祠堂门前停住了脚步,有几个百姓始终跟在他身后,商讨了一番,似乎是在怀疑,国公府的人藏在了祠堂内。
于是,其中一人上前,要把祠堂的门推开。
他的手刚刚触及门板,整个身体却砰——陡然爆成一堆碎肉!
那样子,像极了那一日太子妃沉鱼,在亭子里受审时,突然爆死的情形。
夜镶忙俯冲而下,抽剑挡在百姓面前,剑刃就横在那领首之人的剑下,“大家不要再往前了,这祠堂一定被布了毒咒!”
他话刚说完,当胸被打了一掌,当即瘫在了地上。
出招的人,撕下了脸上的易容面具,正是恒颐王夜离觞。
他对一旁一个脊背佝偻的中年男人说道,“七哥,现在越难结案了,刚才我们杀的人,恐怕也不是真正的楚国公。”
脊背佝偻的中年男人,也撕下脸上的易容面具,沉闷地叹出一口血,却是因为背上背着一团东西,异常不舒服。
他血眸若有所思地盯住祠堂的门,“老九,我们需要几个人帮忙。”
“如果需要破天,我马上把他叫过来。”
“不,还有髅西,和我们血族的大祭司。”
夜离觞点头,却若有所思地眯着鹰眸,定定看他……
“怎么了?”夜墨渊被他看得脊背发凉,“我知道,你和髅西有许多过节,但是现在,我们必须找到他来帮忙,你和他的恩怨暂且放一放,如果我们不解决眼前的困境,归娴一辈子都回不来。”
“七哥为我夫妻二人打算,离觞铭感五内,怎敢不遵从七哥的意思?如果七哥能抓到髅西,我当然愿意放下恩怨!”
当然,其实他想问的是,为何要用髅西这样一个存在隐患且罪孽深重之人,而不是用你暗藏背后的三荷?若用三荷,是暴露了自己的心思,若用髅西……叛国叛家,是诛九族的死罪!
话到了唇边,堵在胸膛里,却到底没问,他扯起地上的夜镶扛在肩上,仿佛是扛一个没有生命力的麻袋。
“我先送二十弟回宫,抓髅西的事,就交给七哥了。”
说完,他大步流星地一迈开脚步,就不见了踪影。
夜墨渊朝着他的背影抬手,无奈地哎了一声,见夜镶的的头盔掉在地上,无奈地捡起来拍了拍,这头盔太大了。
他训练新兵时,夜镶也在其中,他总是强调,永远不要在自己头上戴一顶不适合的头盔,否则,剑一碰就会掉,压根儿保护不了自己的脑袋,这小子总是不听,而现在,他夜墨渊也犯了这忌讳,似乎也把自己头上的帽子越戴越大了。
他一旦找到髅西,于父皇面前,就是血族的叛徒。
老七刚才用那种眼神看他,是在警告,还是匪夷所思?他似乎是想问什么的!
*
御书房里,二十皇子夜镶突然惊醒过来,却发现自己躺在一处房间的地上。
这房间大的离谱,四处金光耀目——是御书房!
他环看四周,见父亲就坐在一旁,忙翻身跪在地上,“父皇,儿臣失职……”
“你的两位兄长已经把事情摆平,反观你,只是会帮倒忙,还差点坏了他们的大事!”
夜镶回头,这才发现,夜离觞和夜墨渊就跪在他身后,他们身上穿的衣服异常熟悉。
夜墨渊见他回头,把他的头盔递过去,“重新去选一个头盔,别像个偷穿了大人衣服的孩子似的。强装成熟,只会叫你手底下的人嗤笑你愚蠢。”
夜镶捡起头盔戴上,这才明白,踹开楚国公家大门的人是他家力量特殊的九哥。
他格外看了眼夜离觞,才朝父亲行礼,“父皇,儿臣……儿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