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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既然皇祖母要你去,就去吧!”
归娴转回头来,朝着镜子里的自己浅扬唇角,以手指把橙红色的唇脂抹地淡了些,摆手示意丫鬟们退下,就忍不住从镜子里偷觑他更衣撄。
这大概是每天早上最有趣的事了,不知道从皇陵回来,还有没有机会一饱眼福。
那脊背是标准的倒梯形,每一个抬臂、转臂的动作,健壮的肌理绷实而光泽盈动,辉映栗色的发丝,仙魔般妖冶绝伦,惊心动魄偿。
先罩在肩上的,是光泽如流水的祥云蚕丝紫袍,后是鳞纹紫袍,然后是铠甲……
唉!无奈啊!这容貌,连她都妒忌地抓狂。
“爱妃打算只在那边偷看,不伺候么?本王自己可系不好铠甲!”
归娴似兜头被淋了一盆冷水,“呃……”
万一被催眠,她岂不是什么都说了?
“肚子里……胎动太厉害,恐怕孩子们是饿了,我叫嬷嬷进来伺候你。我去看看早膳准备好了没,殿下吃完再走。”
夜离觞手上拿着铠甲,从镜子里见她提着裙裾大步流星地出去,忍不住摇头失笑,一点孕妇和淑女的样子都没有。
“我不吃了,得先走一步,你和明钺他们一起走。”
归娴脊背僵了一下,莞尔回眸,“我闻到早饭的香气了,我去给你端碗汤过来。”
*
冗长的仪仗队,尚未入山,在旷野之中的宽阔官道上,逶迤三十里。
阳光晴好,风却凌厉地透着一股寒冬的肃杀之气。
马车车厢的门帘与窗帘被吹得飘忽不定,冷风直往车厢里灌,穿透窗帘缝隙的光线,虽没有温度,却异常刺目。车内矜贵的吸血鬼们,明显感觉有些不适,车外罩着面罩骑马的人,更是小心翼翼,每个人都似铁板上被烤的鱼,一不小心就被灼伤……
归娴在太后宽阔如宫殿的凤车里,身上裹着厚重的雪狐做得有些闷,长久未挪动,愈加冷得厉害,而且,孕妇尿急尿频,一上午憋得实在尴尬。
见古云姬笼着宽大的披风,遮得头脚不露,她也不好开口说话,这个时辰正是古云姬午休之际。
听到车后传来夜离觞的大笑声,她忙伸手要掀开车帘,手腕却陡然被一只冰冷地手握住——是金弄月。
“嬷嬷……”
金弄月面容隐在连衣帽下,那下巴点了下太后的方向,随即摇了摇头。
古云姬注意到两人的小动作,道,“坐了一上午的车,哀家也难受了,明月,传话给皇帝,停车歇息片刻再走不迟,咱们坐车的不累,马儿也该累了。”
“是!”
“皇祖母,归娴能否先……先……如厕?”冷风正好灌进来,她一口气没喘上来,心口一阵堵闷,忍不住咳了几声,更加尴尬。
古云姬被她窘迫狼狈地样子逗笑,这丫头,明明惧怕她,还要这样,实在叫人费解。
“去吧!”
“皇祖母,我一会儿就回来。您不要叫马车走,一定要等我回来!”
古云姬哭笑不得,目送她抱着肚子哆哆嗦嗦地下去,看金弄月,“弄月,可有暗中派人保护她?”
“是。”
“哀家不放心,你去陪她如厕,天寒地冻地,地上还有冰,别叫她跌倒了。”
“是!”
金弄月忙下车,却见归娴僵在马车旁一动不动。
她疑惑循着她的视线朝着马车后面看去,不禁怀疑自己出现了幻觉。
素来对王妃痴情的恒颐王殿下与夜墨渊,夜明钺等一众皇子并行策马而来,怀里竟抱着一个娇俏的女孩……
那女孩身形娇小,看上去十五六岁的样子,虽在夜离觞怀里,却正与夜明钺吵架,清脆的声音,仿佛春日里枝头的鸟雀,叽叽喳喳,叽叽喳喳……
整条队伍,只听到她的声音,且裹着一袭鲜红的火狐的披风,娇艳地近乎突兀。
那披风帽下的一张脸,看着有些熟悉。
金弄月上前走了两步,等那一排队伍近了,才看出女子的模样。
奇怪,那不是冷家的二十一孙女,冷雪橙么?!
古云姬在车内听到脚步声中断,狐疑掀开车帘下去,见本尿急的归娴脸色苍白,身子似支撑不住沉重的狐皮披风,摇摇欲坠。
一旁的金弄月更是奇怪,整个人都怔住了似地。
她下车,朝车尾看了眼,嘲讽地清冷一笑。
如此打眼一扫,她的每一位孙儿都是俊雅不凡风姿飒爽,离觞那独一份出尘脱俗,已然叫人无法忽略,身躯更似比别人高大许多,当初,就连曾是太子的重楼在他面前也看上去矮了半截似地。
其他皇子在百官面前,亦是站不稳似地,他却能气定神闲,谈笑风生。
境况之所以如此,倒也不难究其原因。
自幼孤苦在西疆长大的孩子,经历过常人没经历的一切,胆气,眼界,智谋,亦是高出兄弟许多。
但是,眼前这一幕,却不像他智谋的一部分。
若故意彰显自己的无与伦比的美丽,也不该抱着自己未来的弟妹呀!。
古云姬费解地侧首,见归娴泫然欲泣,指尖在袍袖下微动,当即弹了一缕真气过去。
真气迅疾强大,马匹被斩断前蹄,血腥喷溅,嘶鸣倒地,马背上的两人都摔滚在地上。
古云姬转身站在归娴面前,挡住了那血腥的一幕,和蔼地微眯凤眸。
“归娴,哀家前几日就训斥过,你不能因为有身孕,就不和离觞同床。男人呐,尤其是王族的男人,诱惑太多,疏远一次,一辈子可能就远了。眼前这一幕就是教训。”
“是,归娴谨记皇祖母教导。”
归娴说着,还是忍不住从她身侧看向那边……
夜离觞摔得滚到了路旁的草丛里,痛得啊呀了一声,仿佛站不起身似地,一群护卫忙奔过去扶他。
冷家的二十一小姐倒是没有摔痛,只是受了惊,见眼前马匹痛苦嘶鸣,前腿血淋淋地被截断,恼恨看向前方,看到那一袭炫黑的金凤披风,忙跪趴在地上。
众皇子也都忙下马。
古云姬看着归娴命令,“弄月,还愣着干什么?”
金弄月忙上前,扶住归娴的手臂,“王妃娘娘,走吧,奴婢扶您!”
归娴还有些恍惚,脑子里还是夜离觞早上的那番话。
若非花错趴在地上听到那些话,此刻,她还不知,夜离觞一心可以多用,惦记着皇位,又要装作无所图,孝顺他的皇祖母,却又效忠古云荻,可真不嫌累。
他不准她去皇陵,最后不得不却说先行一步,叫她与夜明钺等人一起走……
原来,他所谓地先行一步,是去接了冷家小姐?按部就班,进行他们的计划!
冷家小姐在此,安抚了人心,抹除了冷家谋逆的嫌疑,前面却埋伏了兵马,屠杀皇族,无人会怀疑到古云荻身上。
她着实没想到,冷婉妍与冷琉璃的小堂妹,能美到如此地步,那样干净明媚,还有那一身红,在他怀里仿佛一位新娘子。
前一刻暧昧的一幕,仿佛一幅画,深深印在脑海中,挥之不去。
昨日太后赐婚之后,她隐约听到宫女议论,说二十一小姐喜欢的男子是夜离觞,她还有些怀疑。
亲见二十一小姐跪爬着冲向他,口中喊着“离觞哥哥”,她不信都不成了。
怎么可能所有的女人都喜欢他,他明明是最不受宠的皇子。
这二十一小姐倒也配得上他,明知道被赐婚给夜明钺,竟还当众关切他,这是唯恐大家不知道她的存在呀!
*
归娴如厕回来,搭着金弄月的手到了凤车旁,就见夜离觞,二十一小姐冷雪橙,夜明钺,以及众皇子公主都跪在凤车旁,气氛异常诡异。
听到远远地交谈声传来,她朝车尾后看了眼,就见母亲带着两个弟弟,抱着襁褓正朝这边走,无疆跟在她身侧,似劝着什么,神情颇有些无奈。
归娴无奈地松开金弄月的手,示意她过去阻止母亲过来,却见归云的视线,看向跪在地上的人群。
她这才注意到,本是与弟弟和亲的公主夜虹,竟与二十一小姐冷雪橙极是要好,两人正咬着耳朵低语说话。
归娴穿过人群,走到夜离觞右侧,寻了个位置,正要跪下,他手就横在她身侧。
“地上凉,别跪了,没你的事儿。”
这是什么意思?一语双关?她能听得懂才怪。
车内有人说话,竟是慕凰与夜魇都在。
“母后,这个时辰,再回去,天都黑了。臣民们恐怕也会笑话,此处风景极好,母后不如先在此安营歇息。”
古云姬厉声呵斥,“对方到底在山里藏了多少人?值得皇帝如此惧怕?大不了哀家亲自披甲上阵杀过去!”
“母后,儿子并非惧怕,只是不想乱了大家的心神。儿子亲自带人过去,母后与孩子们都留下,母后就当什么都不曾发生过。”
“幕后到底是谁?竟如此胆大妄为?”
“……还没有查到,儿子不想这个时候,怀疑众兄弟,也希望母亲不要揣测。”
夜魇低沉的声音传下来,归娴忍不住贪看夜离觞的神情。
见他侧首看过来,她忙避开他的视线,眼角余光却注意到,二十一小姐小手摸到了他的衣角,轻轻地拉扯,似在递什么暗号,又似单纯拉拢他的注意力。
归娴隐忍深吸一口气,干脆闭上眼睛,眼不见为净。
唯恐古云荻安排刺杀计划突袭,她特意看过地图。
前面入了山林深处,四面山峦叠嶂,最容易设伏。
夜魇命就地安营,恐怕是事态严重,不敢冒然前行。
若古云荻亲自领兵在那边,夜魇就算御驾前往,恐怕也不是她的对手。
她在担心什么?就连夜离觞都不顾亲生父亲的死活,她紧张什么?古云姬和古云荻之间的恩怨情仇,更是与她无关,她参与进来,不过是不想自己的孩子变成孤儿被他人左右。
她若救了古云姬这一次,就算她失宠,亦或老死病死,两个孩子的境遇也不会太差。
夜离觞听出她呼吸不太顺畅,伸手握住她的手,似抓了一把冰,这温度刺了心。
归娴忽然不知哪来的力气,愤然打开他的手。
啪——一声,众皇子都抬头看夜离觞,车内,慕凰听到动静,看了眼车帘,笑道,“听闻二十一小姐才艺超群,又是嫁给明钺的,不如叫她和归娴比一比琴艺,如此,能给母后解闷,也叫姐妹们都开开眼界。”
古云姬失笑,“皇后,二十一小姐看上去的确像个孩子,她练琴的时间却比归娴活在世上的时间还长,你如此安排,若是二十一小姐输了,冷家的颜面,和明钺的颜面,可就都不在了。”
“二十一小姐既然来了,恐怕是稳糙胜券,就怕归娴输不起。”
“归娴肚子里有哀家的曾孙,有什么输不起的?更何况,她爹娘和继父继母都在呢!”古云姬冷声道,“哀家只是不喜欢看这样无聊的游戏,平白地给那些畜牲添了茶余饭后的闲言碎语。”
夜魇低声劝道,“母后,总要有个留下来的理由,不拿孩子们安抚人心,难道说,前面发现了三万半狼半吸血鬼的怪物?他们可是剁碎了肢体都不死的怪物?等琴艺赛完了,想必那边事情也就能解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