友情提示:如果本网页打开太慢或显示不完整,请尝试鼠标右键“刷新”本网页!阅读过程发现任何错误请告诉我们,谢谢!! 报告错误
喜书网 返回本书目录 我的书架 我的书签 TXT全本下载 进入书吧 加入书签

空中城-第41章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廷尉连这批逆党关在哪儿都不知道。田雨推测,谋杀郭子豪的事发生在河东郡,如果东郭先生一家确是被这事牵连,他们应该被关在河东郡的大牢里。田雨正好认识河东郡郡守,赶到郡守家,郡守说,他们确实关在这儿,罪行是窝藏逆党,窝藏逆党的人也是逆党,那就只有死路一条,问题是怎么死,有戮、弃市、磔、枭首、车裂等等,审判就是给每个逆党定个死法。田雨回去取出自己本来准备买房的钱,又到桑夫人那儿,把田鸢这两年收的地租拿走,进城把它们统统换成金子,总共一百六十斤左右,送到河东郡郡守家里。
  “我会秉公办案的,”郡守盯着金子,“我不会冤枉一个好人。”
  田雨要求探望他们,郡守说他们不在河东郡的大牢里,是临时执法队把他们抓获、关押起来的。田雨回到将军府,找到全套法典研读起来。“凡讯狱,必先尽听其言而书之”,他们主张耐心听取人犯的口供,“毋笞掠而得人情为上”,要获得真实的口供,不搞逼供,不轻易动刑,“以乞鞠及为人乞鞠者,狱已断乃听”,不服判决,可以上诉。对死刑尤其慎重,地方上判决的死刑都要上报廷尉,廷尉亲自判决的死刑则上报皇帝,怪不得他们伟大的皇帝每天批阅二百斤奏简。瞧瞧,帝国的诉讼程序是多么完备、公正!田雨相信东郭先生一家不会死,河东郡郡守会找到理由为这家老实人开脱的。
  但他不由自主地关心起郡守说的各种“死法”来—戮杀,先剃犯人的头发胡须,羞辱他,再杀他;磔,把他肢解,怪不得从行刑台下来的运尸车上有那么多胳膊腿;腰斩,用铡刀把人切为两段;车裂,五马分尸;坑,活埋;枭首,行刑台高杆上的那些人头就是这么来的;镬烹,活活煮死一个人;族,灭三族;具五刑,在脸上刺字,割鼻子,割舌头,剁脚指头,再把俩胳膊、俩腿剁下来,把头颅割下来挂在高杆上……他看不下去了,这种事不会发生在老实人身上。他忽然想起东郭先生家的门没锁,想到这儿,心里倒有些担心:“但愿还没被偷,我得去替他们锁上门。”
  从杨端和府出来,他看见行刑台前人山人海的,兀鹫又黑压压地盘旋在空中了。“跟我没关系,”他想,“东郭家不可能……”但他就是忍不住要过去看看。死囚在行刑台上跪了一圈,背上都绑着木架,他绕着法场走,对自己抑制不住的一个念头充满了憎恶,但他斥责自己:“连判决都还没下来,就算判了,也还有上诉的机会!”但是当他走到法场南边时,什么也不用想了,他们就在行刑台上,背着木架,低着头。
  他相信自己认错了,他拼命挤到叫花子们前面,贴着栏杆想看清楚些,但是离行刑台太远,台上是什么反而看不见。他想往栏杆上爬,力气又不够。他急了,最后求一个叫花子把他举了起来。
  看见了。他们就在那里!他们没有看到他,因为他们已经提前闭上了眼,他们的脸色已经和死了一样。“芮儿—!”田雨的喊声被法场上的喧嚣淹没了。他跳下栏杆,顺着血沟冲到血桥上,士兵们把他摁倒在地,他的脸贴着腥臭冰凉的石头,歪着脖子喊:“这里有好人!冤枉!”没人理他,他听见了“咔嚓咔嚓”头颅被切下来的声音,“噗噗”身体被铡断的声音,还有被割肉、被肢解的惨叫声,他分不清哪是他们发出的。他被士兵紧紧按着动弹不了,也看不见他们在怎样被屠戮,他只能听着自己深爱的人被杀死,只看见一股股鲜血注入桥下的深沟,冒着热气流淌着,汇集着,他昏了过去。
  醒来时他已在牢房里。同屋的人问他是怎么进来的,他不说话,这些人打他,他不说话,吐出了血,不说话,被提审,还是不说话。不知何时他被打得起不来了,不知几天后,他被狱卒抬到阳光下,杨端和的车在这儿等着他。
  “折腾够了吧,”杨端和说,“这个世道,能保住自己的小命就不错了。”
  他不说话。又过了不知多少天,他能走动了,想起东郭先生家的门还没有锁,这是一件要紧事,不然他们回来了发现东西被偷光了该多么伤心啊。到了,没被偷,只被抄了家。小木盒还在,拉开盖子,一缕黑发仍然盘在里面,摸起来凉凉的、滑溜溜的。他把小木盒紧贴在脸上,泪水无声无息地倾注在上面。深夜,芮儿的眼睛浮在床头,闪烁着泪光,他呆呆地看着,芮儿的面孔越来越清晰,她的瘦小肩膀、刚刚隆起的胸脯也浮现出来,他看见一个栩栩如生的芮儿。
  “芮儿!你活着!”他从地上跳起来。
  “你看见我了。”
  “他们呢?”
  “别来抓我。”芮儿向后滑动,“我会把你冻坏的。”
  “芮儿!”
  “等我暖和一些了再来看你,好吗?”她的身影穿过木窗格,化在了月光里。
  田雨躺在芮儿床上,等着她再来,他打算永远等着。他把小木盒放在枕边,轻轻摩挲它:“好的,我们还能见面就好。芮儿,你留下这个东西,我再也不会失去你了。从王桂把我带到你家来的那天,我就知道再也不会把你们弄丢了。你说身上暖和一些就来看我,什么时候能暖和起来呢?我马上去买房子,等你们暖和,咱们就搬家……”他往床头看,往窗口看,往黑暗角落里看,辨认哪一个光斑是芮儿的眼睛。这样不知过了几天,他饿得奄奄一息,安详地闭上眼睛,等着看见他们。但他看见的是一群叫花子剥他们的衣服,军官在享受“长命百岁”“死后不下油锅”的祝福。
  “我要你们长命百岁!”他睁开了眼睛,“不把你们送到地狱的油锅里去我就对不起你们!”他挣扎着站起来,他知道自己要活下去,要吃要喝,从此以后,仇恨是他的水、他的食物、他的空气,是他赖以苟延残喘的唯一的东西,他们动用了一支军队来杀他的亲人,杀几个军官都不足以解除这仇恨,从今往后,能使他成为将军的,除了仇恨没有别的东西。

独狼
  第一个要杀的是执法队队长。田雨跟踪了几次,认定他住在咸阳西南的驻军大院里。路上动手也不是不可能,但要杀的还有很多人,不能杀了一个就被捕了。他在哪里容易杀呢?一个人不可能不走亲访友,不可能不出去消遣。田雨设想如果以前有人要杀他该怎么办,可以在棋馆外用车撞死他,可以在东郊的路边袭击他,也可以在泾水边暗算他,因为他不会整天待在杨端和府,会去下棋、找东郭先生、找百里冬。这个人,也一定有经常去的地方。田雨换不同的车,在驻军附近的不同路口守望着,一个黄昏一个黄昏地空守,又一次次因为不敢太接近对方而被甩掉。最后他发现此人隔几天就要到城北的一户人家过夜,估计不是他家就是他亲戚家。
  田雨扮成乞丐敲开了那家的门,看见这个院有两间正房、一间厨房和一间狗舍,那狗像牛犊子一样壮,嘴是方的。他在周围转了一圈,又记住两件事:北边墙外有一棵柳树,一条胳膊粗的树枝伸进院;南边的墙挨着厨房,房顶的烟囱大约有一尺粗。除此以外没有更合适的攀缘处了。他在郊外找了一棵柳树爬上去,爬到胳膊粗的树枝上,结果树枝被他压断了。看来只能上烟囱。他听说过盗贼用的钩索,但是他估计自己没有力气抓着一根绳子上墙。于是他为自己设计了比较业余的工具—顶端带有套索的软梯子。为了干这桩活,他住进田鸢的宅子,把看房的仆人遣散,说是要卖房。人走空之后,他把东西做出来,在这儿的厨房烟囱上练习套圈,他在草原上见过人家套马,自己没套过,但一个烟囱总比马头老实。但是那条狗怎么办?
  用普通的毒药诱杀一条狗,它临死前肯定会闹,必须找到见血封喉的药。他小时候曾经流浪街头,他知道这种药在哪儿。十年过去了,空中城的理想、将军府的安宁、东郭先生家的幸福,都过去了,他又要和自己曾经熟悉而又深深鄙视的阶层打交道了。他远离咸阳去办这事。一个小乞丐摊着鲜血淋漓、皮开肉绽的腿在路边唱着万年穷的歌,田雨看出他的腿是用朱砂、猪油、猪肉和豆腐皮做的。他对小乞丐说:“初来贵码头,想拜拜瓢把子。”小乞丐问:“做什么买卖的?”他说:“翻高头。”小乞丐把他交给一个贼,贼又把他领到瓢把子面前,瓢把子问:“哪个窑?”他说出本地一家富绅,瓢把子默许了,又问:“几个并肩子?”他说:“乌里王。”瓢把子说:“我们这儿叫独狼。”这个切口—独狼—后来竟成了田雨在逆党中的绰号。他向瓢把子纳完贡,又说:“窑紧,有皮条子,向您求点药。”
  就这样,他买到了杀狗的药。他在当地买了一条狗拉到没人的地方试了试,看见毒药确实见效,就回咸阳了。一个想法曾经浮上心头—这药可以诱杀一条狗,自然也可以诱杀一个人……但是不行,他要活剐了他。
  对于杀人凶器,他做过一番研究。尖的屠刀,拿起来轻巧,但捅进去需要腕力,初春,人们还穿得比较厚,他一个文弱书生实在没有把握;劈柴的砍刀很有杀伤力,但他怕自己力气不够,使不灵活;只能指望菜刀了。他拿猪做了试验,猪挨刀子的时候撕肝裂胆地叫,还会反抗,他杀的猪不是绑好的,可以在院子里逃命,可以回头咬他,这都像人。开始他下刀不准,弄了一地的血,直到劈断它脖子的那一刀,他才体会到要领,手不抖了。他把猪肉切下来,浸上毒药,到了执法队队长家。令他心酸的是,现在能够在屋顶不踩碎瓦,是因为他给东郭先生家换过瓦。但跳上狗舍屋顶时,他把瓦踩碎了,狗叫了起来,他逃跑了。
  过几天刮起了狂风,他又来了。他把一床棉被铺在狗舍屋顶,这回就不出声了。可是他发现有一片瓦已经被揭开了,往下看,黑咕隆咚什么也看不见,他把毒饵扔下去,也没动静。
  “咦?难道真有贼?”
  不容多想,这样的好天气再难遇到了。他跳到院里,摸到北房窗前听了一会儿,除了鬼叫般的风声和窗户板的咣当声什么也听不见。他来到门前,用小尖刀拨门闩。快好了,进去先杀了这家人,再等执法队队长……突然,一只大手蒙住了他的嘴。
  定睛一看,竟然是独眼龙,又一条黑影从黑暗中闪出来,是王桂。
  “多个人更好办事,”王桂也认出了他,“咱们进去!”
  他们绑了屋里的一男一女。王桂说:“这俩专干放白鸽、扎火囤的勾当,执法队队长管治安的时候就罩着他们,这女的让执法队队长白玩。”那男的咬着一团布,鼓着眼珠直骨碌,独眼龙低声呵斥:“别出声!吹你灯笼!让你比老子还瞎!”等了两天,有人敲门,田雨就开门,独眼龙从门后闪出来将他击昏,这样又绑了五个人,其中有两个道上的朋友、一个送牛奶的、一个收破烂的、一个小官吏。
  好不容易等到执法队队长回来了,都没敢绑他,因为他太壮了,他是军人啊,独眼龙只好一剑戳进他腰眼里让他先失去战斗力。那一剑是从侧面戳进去的,因为独眼龙是从门背后闪出来的,从他侧面的软肋下面戳进去以后,又横着划了一道,把他肚子豁开一个大口,流出肠子,他就没有反抗能力了。田雨目瞪口呆地看着这一幕,他只
返回目录 上一页 下一页 回到顶部 0 0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温馨提示: 温看小说的同时发表评论,说出自己的看法和其它小伙伴们分享也不错哦!发表书评还可以获得积分和经验奖励,认真写原创书评 被采纳为精评可以获得大量金币、积分和经验奖励哦!